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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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大娘口中的“傅將軍”,正是傅凜的母親,大縉赫赫有名的定北將軍傅雁回。
早在雲氏大縉立朝之初,因當時的定王李崇琰扶持雲氏開朝女帝雲安瀾登位有功,之後至今近七百年,“定”字在大縉都是極其尊榮的封號,連皇子皇女們都極難得此封。
而定北將軍傅雁回,恰是七百年來為數不多得到“定”字封號的人之一,足見其功勳之卓著。
十九年前,臨州境內已歸附大縉稱臣兩百多年的北狄部族突然叛亂。
烽煙乍起,中原及京中各州援軍反應遲滯,臨州守軍孤軍浴血月餘,以血肉之盾硬生生將主戰場推到離臨州三百裏外的極寒雪域,力保臨州六城百姓遠離兵禍。
而時任臨州守軍副帥的傅雁回更是臨危不亂,不但運籌帷幄、指揮若定,還以有孕之身率部衝鋒陷陣,雖後發卻製勝,以快打快,以少勝多,最終使臨州六城免遭浩劫,在大縉戰史上寫下了極其輝煌的一筆。
可也正是在決戰的一役中,傅雁回受傷跌入雪窩,近兩個時辰後才被同袍救出,不但極寒侵體落了病根,還因此連累腹中胎兒。
那個胎兒便是傅凜。
傅家是臨川的世家大姓,傅氏的公子、姑娘們都走族中同字輩排行,因此傅凜雖是傅雁回的長子,卻被眾人稱為“傅五公子”。
早些年,坊間在歌頌傅雁回將軍的功績時,不免會為這位無辜的傅五公子感慨唏噓。
本可以鮮衣怒馬、恣意浮生的世家公子,卻因造化弄人,打出娘胎起就自帶極寒之症,自幼纏綿病榻,隨時可能夭折,實在可憐。
也有人因此為傅雁回揪心,料想她十幾年來必定因為長子的境遇而難過傷神。
但隻有傅家人清楚,當年傅雁回以有孕之身上陣,雖有情勢所迫的因素,但更深層的緣由是,她打心底裏對這個孩子是拒絕的。
*****
自從將傅凜送到這裏,七年來傅雁回從未與他相見,一應必要事務的通聯,全是輾轉經過他人之口傳遞。
今日卻不知為何竟親自前來。
得了宿大娘通稟後,傅凜神色漠然地垂下臉,一言不發地繼續吃飯。
不說去見,也沒說不見。
未得他答話,又猜不準他的心思,宿大娘隻能在小廳門口侯著,時不時向葉鳳歌投去求助的目光。
畢竟,這兩母子之間的恩怨心結,除傅家自己人之外,這世間最清楚內情的,大概就數葉鳳歌了。
葉鳳歌當然瞧見了宿大娘的目光,可她根本不知從何說起。
她明白,傅將軍是傅凜心裏最大的結,死結,能將他三魂七魄都勒出血的那種。
這結,她自認沒那本事解得開。
氣氛仿佛凝滯,葉鳳歌自也沒了食欲,揪著一顆心坐在旁邊看著傅凜。
傅凜明顯已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周身仿佛豎起了冰牆。
待到他碗中的餐食見底,他才緩緩坐直身,麵無表情地接過順子遞來的溫水漱口。
“走吧。”
這話是看著廳門口的宿大娘說的。
葉鳳歌不自覺地隨著他的動作站起身來,擔憂地望著他。
傅凜朝著門口走了幾步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止步回頭,定定的目光落在葉鳳歌憂心忡忡的臉上。
他指了指桌上的碗盤,唇角揚起一個乖巧柔軟的弧度,“剩飯的人要挨罰,你從前就是這麽教我的。”
他強撐的笑意讓葉鳳歌心中一陣遽痛。
她張了張嘴,嗓間卻堵得生疼,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傅凜抬起手,溫柔至極地輕輕撫了她的發頂,以隻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輕喃道,“我不舍得罰你,所以你乖乖坐回去吃飯,好不好?”
這般“以小欺大”的言行,若是平常,葉鳳歌早就笑鬧著同他追打起來了。
但此時的葉鳳歌全沒心思計較這些,急急斂了長睫,掩去眸中因心疼而起的水霧,“好。”
七年相伴的默契不是作假,雖傅凜顧左右而言它,葉鳳歌也能明白他此刻所想。
他不確定自己待會兒會不會失控。
他不希望葉鳳歌瞧見他不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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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怕葉鳳歌中途反悔,離開北院時,傅凜交代閔肅留下,吩咐在傅雁回離開這裏之前,絕不能讓葉鳳歌出北院的院門。
吃過早飯後,葉鳳歌按捺住滿心的不安回到自己房中,鋪開畫紙,腦中卻思緒紛繁,根本無從下筆。
心神不寧地捱到近午時,她實在放心不下,出了房門打算去前院看看情形,卻被閔肅盡職盡責地擋了回來。
直到正未時,宿大娘才親自從前院過來,對葉鳳歌道,“五爺說要靜一靜,讓鳳姐兒自己先把午飯吃了,別餓著。”
葉鳳歌一聽就急得不行,哪裏還有心思吃飯,“他同傅將軍……”
宿大娘趕忙安撫道,“雖是僵了好一會兒,卻沒吵沒鬧的,事情也都說好了。”
“說好什麽了?”葉鳳歌脫口問道。
“原也不是大事,就是姑爺家那頭有位表親,說是在江湖上惹了小麻煩,就送到咱們這裏來住一陣,躲躲風頭。傅將軍怕五爺不肯,這才親自送人過來的。”
宿大娘倒也不瞞她,一五一十地將知道的都說了。
“他們母子兩這些年見得少,乍一相見自是生分,難免僵著些。不過五爺到底還是點了,吩咐將客人安頓在東院,傅將軍也就啟程回臨川了。”
葉鳳歌胡亂點點頭,“那,五爺他去哪裏了?”
宿大娘愣了愣,“五爺隻交代讓我過來跟鳳姐兒說一聲,叫你別擔心,就自個兒出了前院去,也不知去哪裏了。我瞧著五爺雖臉冷些,旁的倒還好。”
葉鳳歌使勁在自己額上抹了一把:“有旁人在,他撐著呢。宿大娘,咱們還是趕緊找找吧,這時不能放他獨自待著。早上那頓藥就沒喝,這會兒都正未時了,等於接連斷了兩頓藥……”
再加上與七年未見的母親乍然相見,他心中必定鬱結紛亂,這種情況下再放他獨自躲起來,不出事才怪。
宿大娘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趕忙喚了眾人去尋。
****
直到申時,日頭都已偏西,還是沒有找到傅凜,這可把所有人都急懵了。
宿大娘急得右手握拳,猛捶著左手掌心,“都怪我大意了,那會兒五爺說想獨自靜一靜,不要人跟著,我瞧他好好的,便由他去了。”
“五爺他會不會下山了?”順子拍了拍腦門,脫口而出。
宿大娘覺得有道理,立刻安排人手沿著下山道一路找過去。
一片混亂中,最早急得跳腳的葉鳳歌反倒比誰都冷靜了。
她獨自站在中庭的荷花池前想了許久,突然皺了皺眉,轉身就往西院跑去。
當她氣喘籲籲地推門進了西院的溫泉室,果然見傅凜周身浸在池中,雙手交疊在池邊,下巴擱在手臂上。
衣衫齊整,麵色蒼白,瑟瑟發抖。
許是聽見動靜,傅凜倏地抬頭睜眼,手中一緊,目光森然地望著聲音的來處。
一綹濕漉漉的黑發自他左額邊散落而下,將那隻晶寒的黑眸遮了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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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池中有淺淺白霧氤氳成輕紗狀,使那平日裏帶了薄薄病氣的冠玉秀麵平添了幾分妖邪氣。
“是我,”葉鳳歌極力平複著紊亂的氣息,舉步向他走去,“把你手裏那暗器盒子拿開。”
池中的傅凜抿著略失了血色的薄唇,原本握得死緊的拳頭緩緩鬆了。
他掌心裏躺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銀盒,約莫隻比姑娘家的胭脂盒大一圈,表麵雕了一株栩栩如生的錦葵。
旁人不知,葉鳳歌卻很清楚,那小小的盒子裏裝著幾百枚淬了毒的銀針,盒子底部有機關可觸發銀針連續彈出。
那是傅凜到這宅子的第一年,受《匠作集》啟發後改良的。
小時他總是將這盒子隨身帶著,尤其入睡前,一定會將這盒子捏在手裏。
因為他總是害怕,有人會趁他睡著時,掐死他。
****
當葉鳳歌在池邊半蹲下,習慣地先伸出手背去探他的額溫。
泡在池中仰頭望著她的那個漂亮少年眼神已較先前柔軟許多,眼尾泛著薄紅,顯著委屈巴巴的。
葉鳳歌心疼又無奈地笑著朝他伸出雙手,“哪有穿著衣裳泡溫泉的?快起來。”
片刻後,他有氣無力地舉臂,將自己的雙手輕輕搭在她溫暖柔軟的掌心。
少年十指修長,手掌寬大,濕漉漉搭在葉鳳歌的掌心,將她的心口也浸得又酸又軟。
“我太冷了,才來泡一泡。”他將額頭抵在她的小腿前,小小聲聲,氣若遊絲。
葉鳳歌眼眶一熱,將他的雙手合在自己的掌心。
其實他的手根本就不冷,比她的手溫還要暖些。
可他渾身都在止不住發抖,說話時齒關輕顫。
葉鳳歌知道,他不是寒症發作才覺得冷。
他是心裏冷。
“我去見她了,”他的額頭在她小腿前輕輕蹭了蹭,稍顯虛弱的嗓音裏有邀功討表揚一般的淺笑,“我沒有發狂,也沒有生氣。”
他頓了頓,再度仰起臉,望進葉鳳歌的眼底,唇角輕揚。
“葉鳳歌,我再也不怕她會偷偷掐死我了,”這一次,他的雙眸也彎了起來,“我不怕她。”
葉鳳歌閉了閉眼,壓下眸中的水氣,“嗯。”
他似有些不滿地撓了撓她的掌心。
葉鳳歌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倏地睜開眼,垂眸望著他,沒好氣地笑問,“又作什麽妖?還不快起來。”
說著就要將他拉起來。
傅凜弱弱哼了一聲,突然掌心翩躚一翻,扣住了她雙手的手腕。
“誇我,”傅五爺驕驕矜矜地抬了下巴,“你得先誇了我,我才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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