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別說，在翠花公主看來，天下都是她家的，什麽山西山東的，不過都是一個屯兒的，隻在乎路途遠近罷了。也是她乃順治唯一活到成年的親女兒，自幼備受慈寧宮、壽康宮寵愛，兄弟們多有盡讓，寵出了這麽個性子。若不是當年為了籠絡鼇拜，無奈下嫁鼇拜親侄子，這些年因為夫家的事兒，受了不少磋磨，心性沉穩不少。說不定，比之唐朝安定公主不遑多讓。

    見李安安隻搖頭不語，翠花公主心急道：“本宮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還這個樣子。怪不得入宮十幾年，總共才得了十幾天的寵。”

    聽了這話，滿屋子的人心裏都不是滋味兒。佳慧、蔥香等人俱敢怒不敢言，王賀在門外，生怕別人聽見，急忙趕了小太監、小宮女回屋做活計。就連翠花公主身邊的鴛鴦、喜鵲聽了，都覺得沒臉見佳慧等人。反倒李安安心裏淡定，對著翠花公主一笑，問道：“莫不是，陪著您去一趟五台山，啟祥宮便能得寵了？”

    翠花公主瞪李安安一眼，“總要爭取才是。”

    李安安搖扇子歎息，“這人呀，得認命。我就這命，做個宮位主，好好輔佐主子娘娘，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帶著我這宮裏十來口人，安安生生過日子就是了。別的，命裏沒有，我也不求了。”說完，歎口氣，輕聲說，“惟願母親她健康長壽，佛前做女兒的，多上幾炷香。”

    翠花公主怒其不爭，站起來道：“什麽命不命的。同一個先帝爺，同一個老祖宗，憑什麽我就得在盛京一個人清苦度日，他們兄弟一個個妻妾成群、安享榮華。如今，我出個門還不成了？命？我偏不信命。”說完，氣衝衝走了。

    李安安站起來叫了幾聲，也不見翠花回頭，倒是鴛鴦與喜鵲追了幾步，又轉回來，對李安安行禮道：“我們公主性子倔強，心卻是好的。安主子千萬別往心裏去。”

    李安安笑著安撫二人，“沒什麽。公主跟我開玩笑呢。瞧把你們倆孩子嚇得。趕緊的，擦擦汗，去伺候你們公主去。”

    二人聞言，這才行禮告退，轉身追翠花公主去了。李安安命王賀帶人緊趕著護送翠花公主回慈寧宮。看看院子裏沒有外人，便叫人關了啟祥門，回屋看書。

    沒看兩頁，就覺得佳慧與蔥香在眼前老晃悠。李安安無奈，合上書，問：“你倆這是咋了？晃得我眼暈。”

    佳慧沉穩，不好開口，蔥香見問，早就忍不住張口問道：“主子，那長公主說話，也太難聽了。那麽說您，您居然都忍了。這要是換了我……”

    “換了你，還不把人都得罪完了。”佳慧瞪蔥香一眼，轉臉勸李安安，“主子，蔥香說的也有道理，怎麽長公主老找您說這樣的話。就是泥人兒，也有三分氣性呢。”

    李安安笑笑，勸二人道：“你們也知道泥人兒有三分氣性，卻哪裏知道，我們啟祥宮憑什麽反駁人長公主的話呢？”

    二人聽了，俱不語沉默。李安安歎息，“這後宮之中，我所求的，不過是主子娘娘平安康健，咱們也跟著享幾年清福。日後，護著你們倆到日子出宮嫁人就成。王賀他們既然跟了我，忠心於我，我自然也不能虧待他們。攢幾年錢，將來他們有個依靠。我能放心伺候主子娘娘就是。至於聖寵，你們也看見，也聽見，到了我這把年紀，哪裏還能跟那些鮮花兒般的秀女們爭什麽。與其落得汲汲營營，反誤了卿卿性命，不如平安度日，但求問心無愧就是。”

    佳慧、蔥香聽了，俱默然垂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過了半天，蔥香居然哭出來，伸手抹一把眼淚，對李安安道：“我還小，離出宮還有十來年呢。主子您放心，別的我不敢說，在這十年裏頭，我定然護著主子您，叫咱啟祥宮平平安安的。”

    佳慧聽了，也跟著說：“我一日不出宮，就護著主子一日。”

    李安安笑道：“出了宮，好好找個婆家過日子，不叫我擔心，也是護著我了。”

    二人聽了，俱羞紅了臉，齊齊點頭應了。王賀守在門口，聽見裏頭說話，心裏跟著不是滋味兒。自此，方才用上真心伺候。啟祥宮上下，不理宮內風雲，安靜度日不提。

    李安安本來以為翠花公主隻不過是鬧著玩兒，哪兒知道，能得太皇太後喜愛的公主，必有其不同凡響之處。接連幾日，翠花公主都在太皇太後跟前伺候的時候嘀咕，說什麽夢見先帝爺了，夢見孝惠章皇後了，雲雲。說著說著，就提起也不知二人在九泉之下是否見到了額駙，額駙怎麽樣了。說著說著，就提起自個兒成親十幾年，竟然沒給額駙添個一兒半女，實在是有愧祖宗。說著說著，就捂著帕子嗚嗚哭了起來。

    頭幾回，太皇太後還憐惜孫女兒，少不得哄哄。次數多了，太皇太後也忖度出來了，這孫女兒八成是有什麽想法了。若不然，尋常人見了太皇太後，無不收起傷痛，換上笑臉。當年康熙死了嫡長子，深悼之，心痛無比，進了太皇太後營帳，還笑意盈盈呢。孫女每日裏哭喪著一張臉，擺出怨婦模樣，同樣是資深寡婦，太皇太後哪裏還不知她的心思。

    按理，清初再嫁三嫁的公主，不是沒有。隻不過，康熙朝就再也沒出了。不為別的，就因為康熙這人吧，越是了解漢文化，內心就越有一種我家祖宗是蠻人的自卑感，故而，麵上就越發表現的自傲，嘴裏滿人最尊貴，還把親娘祖上是漢人一事，給抹得一幹二淨。就是為了塑造自己高貴出身。殊不知，當初他能當皇帝，原因之一，就是他身上有漢族血統，順治認為，這樣的皇帝，能夠得到漢臣的支持。可惜可惜不懂老爸苦心，把親娘出身改了個四不像，姥姥家也漢不是漢，滿不是滿的，兩邊無所依。整個八旗，跟著嘴上說漢人這兒不好，那兒不好，背地裏，誰家孩子不學四書五經，誰家姑娘不讀女史女戒？學來學去，漢民族的優點兒沒學多少，那禁錮女孩兒家的戒律學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人家崇禎皇帝的閨女還能在史書上留下姓名呢，到了康熙朝，連活到花甲，生了一堆兒女的公主大名是什麽，別說史書，就是家譜也沒個記載。說起來，清朝哪兒算得上什麽封建王朝，分明是半封建半奴隸社會。一國人都是康熙的奴才罷了。連親兄弟見了康熙，都得口稱奴才，更何況一個於國已無大用的公主。故而，翠花長公主生活是否幸福，是否需要改嫁再重新組建家庭，對康熙來說，那都不是事兒，不是值得考慮的事兒。還不如留著，將來好給姐姐修個牌坊，叫那些漢人瞧瞧，咱們也是有節婦的人家兒！

    我呸！

    小劇場：

    孝康章皇後：我是滿人？我是漢人？我是誰？我來自哪裏？我又要到哪裏去？

    皇太極：哲哲啊，這個兒媳婦該不是傻的吧？怎麽挑這麽個人給福臨啊？

    孝短文皇後：這個，原來還不傻，她兒子當了皇帝以後，這個媳婦，她，她就不知道自己該是哪個族的啦。

    皇太極：哎喲喂，怪不得，福臨他兒子成天瞎說自個兒是純滿人。連他爹是滿蒙混血都給忘了。原來啊原來……

    仁孝皇後：多虧我是滿人，給兒子省了多少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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