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一章玫瑰 陛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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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她這番突兀發言,曲淮略顯詫異。
他剛要張嘴說些什麽,眼睛裏的神采卻在下一刻迅速黯淡下來,整張臉頓時低沉陰冷,像機械般看不出半分情緒,隻有聲音還殘存著些許溫度。
“嗯,該回去了。”
時間到了。
手機正好顯示到七點三十分,包括那句“該回去了”,都是她原先在修正帶上寫好的內容。
一切到這裏,就該徹底結束了。
她平靜地叫來服務員結完賬,領著他出了餐廳大門。
冬夜寒冷,夜風吹得行人直打哆嗦,她在綠燈前為他仔細理好大衣,明知道他不會再有任何回應,卻還是輕聲囑咐道: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對麵買個東西,很快就回來。”
說完,轉身朝馬路對麵走去。
一生中有過一次相會就好。
她從來不是會為離別傷感的人,也從沒有特別執念的事物,世上的東西本就來來去去,就像抓不住風留不住雲,終歸要有結束的那天,如今見過曲淮,還跟他說過話吃過飯,也算是卻心願了,既然都決定要拋下過去,那就不該再優柔寡斷。
少女這樣想著,不由小跑了兩步。
她輕踩過車燈間的縫隙,像是能就此奔向光輝的未來,可下一刻,腰間突然傳來“叮”的一聲脆響。
像一滴水滴進黑暗般,在心上輕輕敲了那麽一下。
她在對岸頓住腳步。
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車流攢動,車燈一盞一盞,構出城市的夜晚,綠燈的光在她臉上閃了又閃,像是隨時都會隱去般拍打著她的焦躁不安。
身後那個少年馬上就要消失了,按她原來的脾氣,應該頭也不回地即刻走掉才對。
但此刻,她卻根本無法邁步。
如果這時回頭,一定還能再看他最後一眼吧?
綠燈催促著,迅速閃爍起來。
但也一定就會舍不得吧?
一定就不夠灑脫,一定會哭出來吧?
少女緊握的拳微微顫抖,玻璃珠似的眸中浮出點點星光。
可想看一眼喜歡的人,又是多大的罪呢?
光在她臉上徹底暗了下去,少女攥住包上的玉佩,終於忍不住在那刻回頭。
星光流轉之中,是對麵依舊明亮溫馨的餐廳,不少店還沒撤去節日裝飾,與滿街星子般的小燈珠熱熱鬧鬧地湊出一整夜繁華。
而繁華之下,是對岸刺目的紅色倒計時。
那位少年站在這片璀璨街景之前,麵容完全浸沒在黑暗裏,隻有邊緣被那光勾出好看的輪廓,是討人喜歡的英俊深邃。
笑容明晃晃的,像夜色裏綻開的煙花。
她的表情,在那瞬間僵硬凝結。
——————
他居然還在?
他怎麽能還在?
少女的腳步踩著胸口跳動的慌張,咚咚咚地在地毯上敲出餘音。
孩子們驚訝地看她疾步穿過宿舍區長廊,甚至沒理會任何一個人的招呼,就一言不發地徑直拐進了自己宿舍,不由麵麵相覷。
按照她寫在修正帶上的內容,曲淮應該在這次綠燈結束時就消失才對,怎麽可能毫無效果?
夏綾枳踩開鞋後跟,隨手將包甩在玄關,僅穿著襪子就衝進了屋內。
覃友莉恰好輪到輪班休息,正在茶幾前對電視節目認真記筆記,聽見門口的響動嚇了一跳,轉頭就見夏綾枳正風風火火地衝向她,直接嚇成了結巴:“怎、怎、怎麽了?”
卻見她在近前一個漂亮的拐彎,三兩步便繞到後方書桌旁。
抽屜很快被拉開,那本小心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嗬護很多年的日記本被連續粗魯翻折,留下好幾頁的壓痕,而在壓痕之下,修正帶上的字跡平靜沉穩,與以前一樣秀氣工整:
“2018年1月13日,19點30分,曲淮將在denny's餐廳與同行者說出‘該回去了’,隨後走出餐廳。”
“2018年1月13日,19點35分,曲淮將站到denny's餐廳前的紅綠燈旁,但他沒有過馬路,在綠燈結束後,他將回到日記中的世界。”
第一條分明奏效了,說明修正帶對曲淮是能起作用的,而第二條與第一條格式相同,應當同樣會奏效才對,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覃友莉起初還木訥地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見夏綾枳撐著桌子靜止不動已經很久,不由試探著關心一句:“你、你還好嗎?”
夏綾枳這才回過神,忙搖頭:“我沒事。”
說沒鬆口氣是假的。
在紅燈前看到曲淮的那一刻,她的所有慌張懊悔,盡數化作失而複得的欣慰。
她甚至都都要笑起來了。
但最終,還是在想起修正帶時瞬間垮掉。
這卷修正帶能使用的界定究竟有多大?
對使用者又是否有副作用?
這些正是她近來擔憂的問題,所以除了隔三差五的零散試驗,她還不敢用它做什麽出格的事。
兩次狠心,已將她的堅決消磨了大半,一想起綠燈消失前強烈的後悔與不舍,她仍心有餘悸。
如果他就此消失,她當真會後悔。
既然無法消除,那讓他存在著,又能算多大的錯誤呢?
他不過是個仿製品,被她自說自話地創造出來,又要自說自話地塞回去。
“回到日記中的世界”是要回到哪裏去?
萬一沒有這個世界,而是令他直接消失死亡呢?
雖然這個“曲淮”與她零星記憶中的並不完全一致,但多少是有些影子在的,他不過是個溫柔的傻白甜,就算擺在身邊又如何?何必非要讓他消失?
讓他自生自滅,也未必是多壞的事吧。
想到這裏,她總算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麵對關切的覃友莉,隻淡淡回應道:“我剛才想起文裏有個比較大的邏輯錯誤,所以急著回來翻一翻設定資料。”
她這套說辭合理,覃友莉隨即舒了一口氣,回頭又看到電視還在播著《上流》的原著小說朗誦,心裏頓時發虛,害怕夏綾枳有意見,忙解釋:“我……我想研究一下這本書的架構和手法,所以擅自用了電視,我這就去關掉,不好意思啊……”
“沒事,你隨便用吧。”
“那……啊,對,門還沒關呢,我去關門。”
玄關一片混亂,鞋子與包東倒西歪地散在那裏,大門也隻是虛掩著,已經有人開始好奇地往裏張望。
覃友莉警覺,剛要跑過去,就聽身後忽然針紮似的“啊”了一聲,回過頭時,夏綾枳已單手撐著腦袋慢慢陷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疼痛刺激著大腦,令所有血管爆裂般發脹,視線也跟著模糊,使得眼前的一切都搖晃著勾出好幾重虛影。
覃友莉的驚慌像隔了一層牆壁,朦朧遙遠,連發音都被切成零星的碎片。
在這疼痛之下,有什麽東西走馬燈般在她眼前鋪陳,轉瞬間便擠入腦海,令她整個腦袋瞬間滾燙漲紅,像是能即刻冒出煙來。
愧疚的懦弱的難以言說的,後悔的沮喪的不甘於此的,懊惱的憤慨的快要發瘋的——
所有記憶,全都在那一刻盡數恢複。
而在這一連串畫麵末端,有張冷漠的臉在盡頭凝結。
最後的最後,少年提劍站到她麵前,屋外雷電轟鳴,他決絕的眼神在那刻被照亮。
“恨我吧。”
這是他將劍身刺進她胸膛的那刻,說的最後一句話。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門外正是交際時間,嘈雜的人聲完全淹沒了屋內的響動,剛才被麻痹的五感逐漸恢複,令門外的交談聲在此刻空前巨大。
“夏綾枳真的和他很像呢,連說出來的話都一模一樣。”
“有嗎?她說什麽了?”
“真的,他那天也是這樣說的,什麽‘當然有事,所以你得給我找點藥’,你看,和夏綾枳說得完全一致吧?正常人會這麽回答嗎?”
“說不定會出名的人,思路就是差不多的吧?”
“但我一點都不希望他出名,轉來才不過半個月呢……”
“哎呀,別不開心啦,至少你們有同班過嘛。”
“你不懂,他原本不是表演者之一的!早知道就不給他投票了,我們班的節目原本是唱歌,是曲淮提出要改演《secret》,還拿出了改寫的劇本……啊!我就說!他肯定早就打算要進桐西了,不然正常人會在期末轉學嗎?你不知道他這半個月裏望向桐西大樓多少次!從早到晚,一有空就朝那邊看,我有次半夜去教學樓那邊打公用電話,看到他一直一直盯著桐西看呢!”
根本不是什麽偶然。
“價值觀被影響後,人就會下意識去模仿那個影響自己的人。”
“夏綾枳真的和他很像呢,連說出來的話都一模一樣。”
“明明你小時候很甜很可愛的。”
原來如此。
她徹底想起來了。
原來她當年雖然失去了關於夢境的記憶,但那些記憶的影響卻並未消失——
她如今的所有行為舉止,思考方式,甚至說話語氣,全都是在下意識模仿那個人。
那個強者。
那個隻用了半月,在什麽人脈都沒有,什麽情報都匱乏的情況下精心謀劃一番,就迅速從隻能仰望這裏的下方,一下子進軍到這裏來的少年。
他會被桐西錄取,絕不是什麽好運或偶然。
那都是他一步步算好的。
夜沉得正好,曲淮站在桐東校門前,抬頭望向熱鬧的桐西大樓,朝著某個窗口淺淺笑了。
但很快,他的笑容逐漸淡去,露出其後掩埋的冰涼,隨後,他嫌惡般拍了拍大衣領口,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冷笑。
五年前的那個夢境,根本不是什麽令人流連的幸福記憶,他的到來,也不是什麽愛情故事的開端。
那是冰冷的刺痛與絕望的深淵。
“那為什麽呢?”
電視裏,主持人正朗讀著原文結尾。
“坐上馬車前他回頭問了一句,四周黑漆漆的,連半聲鳥叫都沒有,為什麽不重新開始,而是回到這裏來呢?”
“然後他聽到他的聲音,從一團棉絮般擁擠膨脹的黑暗裏傳出來,穿透玻璃般厚重密封的屏障,終於落進他耳朵,在那樣一個了無星辰的夜裏,他竟也看清了他的口型,他在說著……”
“因為,醒的是我不是夢。”
他是來殺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章終於結束啦!
前期真的感覺挺孤單的,一直在單機,好在後來有小天使陪著我
然後,可喜可賀的是我最近爬上分頻新晉了,希望能借此機會被更多人看到吧
萌新累積數據感覺特別難
最近有了個自然榜,也開始有人點進來了,然後每次看到收藏漲了一個,我就會跟基友們大呼小叫:
“哇我漲了一個收藏!天啊她應該是每章都看了!啊啊啊啊她還給了我一個作收!”
基友對我已經很無奈了。
所以可以的話
請盡量多和我說說想法吧
因為,真的非常非常想要得到你們的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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