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業火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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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承認得這麽爽快,賀蘭缺反而無話可說。

    但裴淼是南華派的弟子,還是一個資質極好的弟子,他身為南華派的掌門,自然不希望這麽好的一棵苗子被埋沒了。

    “慕師弟,你我這麽大的時候,早已開始修行了!”

    慕連城神色一淡,垂眸道:“修心亦是修行。”

    賀蘭缺勸道:“但你總要先傳她功法吧?畢竟,沒有本草閣一脈的《五火金丹決》,她連煉丹之術都學不了。她總是你的徒弟,又怎能不會煉丹製藥?”

    這番話可謂有理有據、苦口婆心。

    可慕連城卻是神情驟冷:“我本草閣的煉丹之術,當自我而絕!”

    賀蘭缺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得又驚又怒:“慕師弟慎言!”

    慕連城道:“我所言字字句句,皆出本心!”

    賀蘭缺質問道:“若當真如此,你可對得起將本草閣傳於你的天師叔嗎?”

    聽他提起自己的師尊,慕連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然。

    他慘笑了幾聲,反問道:“若非是這煉丹之術,師尊又怎會死於非命?若是教出一個徒弟如薛重玄那般,再高的天賦又有何益?”

    一瞬間,賀蘭缺怒意盡去,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和憐憫,還有深深的失望。

    ——當年之事,對慕連城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兩百年前,慕連城達到了妙微境,尋到了屬於自己的道。賀蘭缺便以為,他對當年的事已經釋懷了。

    可是,如今看來,他跟本就沒有從當年的陰影中走出。那他所謂的道究竟是否完整,當真還有待商惠。

    賀蘭缺歎了一聲,終於圖窮匕見:“既然你不願將《五火金丹決》傳與淼淼,那從今以後,你也不用再管她了,我將親自教導。”

    慕連城盯著他看了許久,目光在他的鞋底上頓了一頓,突然問道:“那掌門師兄準備傳她哪部功法呢?”

    “……”賀蘭缺有一瞬的尷尬,但還是實話實說,“《業火焚天決》。”

    慕連城便笑了,笑得意味不明:“想必,這才是師兄今日的主要目的吧?”

    賀蘭缺有些訕訕:“原本不是的……”

    慕連城打斷了他:“師兄不必多言。”

    《業火焚天決》?

    嗬,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忘憂穀的傳承功法。

    慕連城又瞥了一眼他鞋底上露出的一截青荇草,眼神變得自嘲又譏諷。

    ——青荇草是忘憂穀辟蘿湖畔的特產,藤蔓纖細脆弱,一旦被人踩到,便會斷裂,粘在人的鞋底上。

    因而,慕連城一看見青荇草,便知道賀蘭缺剛從忘憂穀出來。

    慕連城也知曉,自己入門時,賀蘭缺與謝宗之、姬玄真、徐持盈、尚秀秀還有……薛重玄早已相交多年,相互之間的感情自然比和自己深得多。

    甚至於,自己在他們眼中,更像一個晚輩。賀蘭缺向著姬玄真也是應該的,慕連城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隻是,讓本草閣的首徒修習忘憂穀的功法,也著實太過了!

    不過……

    嗬,慕連城暗暗嗤笑了一聲,反正他也不打算將本草閣傳承下去了,便順了他們的意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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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隨意吧。日後再有這種事情,也不必跟我說了,我斷無異議。”

    原本賀蘭缺心裏還十分愧疚,聽了他這句話,立時便去了五分,當即起身道:“如此,便不打擾慕師弟清修了。”

    慕連城動都未動一下,隻道:“師兄慢走,恕不遠送。”

    賀蘭缺拂袖而去,直接便上了白芷峰。

    裴淼的竹屋已經收拾齊了,賀蘭缺到時,她正拿著小鋤頭在竹屋前的那片空地上除草。

    她準備在這裏開一塊兒地,種上一些年份短的草藥,一來,能更熟悉藥性;二來,也可做練手之用。

    賀蘭缺還沒到白芷峰,鏡皇便笑著對裴淼說:“送功法的來了。”

    前幾日,鏡皇便通過忘憂穀的辟蘿湖看到謝宗之托付賀蘭缺,讓賀蘭缺將一部名為《業火焚天決》的功法傳與裴淼,為的便是圓他師弟姬玄真的念想。賀蘭缺推辭不過,便答應探一探慕連城的口風。

    恰巧,慕連城接待賀蘭缺的偏廳裏,有一麵占據了半麵牆壁的琉璃鏡,鏡皇便通過那麵鏡子,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十成十。

    當然,慕連城說的話太過傷人,鏡皇便不曾一一轉述,隻說賀蘭缺已經說通了慕連城,如今正給她送功法來了。

    其實,慕連城如何,裴淼跟本就不在意,能有一部功法解她燃眉之急,無論誰給她,她都隻有感激的份兒,更不會有別的想法。

    賀蘭缺到時,她已經將那塊兒地上的雜草拔了個幹淨,一些野生的草藥也被她根據習性移植到了別處。

    “淼淼這是在做什麽?”

    等裴淼定下來擦汗時,賀蘭缺才上前,笑吟吟地詢問。

    裴淼仿佛才知道他來了,滿臉訝異:“掌門師伯?”

    賀蘭缺笑問:“淼淼竟還記得我?”

    勿怪他有此問,裴淼隻在當年入門和拜師時見過他,小孩子忘性又大,不記得了也很有可能。

    裴淼放心鋤頭,一蹦一跳地走到他身邊,躬身行禮:“弟子裴淼,見過掌門師伯。”

    賀蘭缺抬手虛扶:“起吧,往後不必如此多禮。”

    裴淼便順勢起身,歪頭笑道:“師伯清雅俊逸、天人之資,自然令人見之難忘!”

    這是在回答他方才那個問題了。

    賀蘭缺失笑:“小小年紀,如此油嘴滑舌,也不知是從哪裏學來的?”

    “嗯——”裴淼沉吟著,一副極認真思考的模樣。過了片刻,她肯定地說,“是從玉師兄那裏學的。至於玉師兄是學的誰,弟子就不知道了。”

    她嘴上說著“不知”,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卻滴溜溜地瞅著賀蘭缺,顯然心裏已經有了懷疑的目標。

    賀蘭缺被她給逗笑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笑斥道:“胡言亂語!”

    “哪有?”裴淼委屈地摸著頭。

    “好了,好了,”賀蘭缺收斂了笑意,慈愛道,“我今日前來,是有正事尋你。”

    裴淼連忙端正了神色,拱手道:“弟子聆聽教誨!”

    “不用那麽嚴肅,是好事。”賀蘭缺從須彌芥子中取出一枚玉簡,遞到裴淼麵前,問她,“你怕疼嗎?”

    裴淼老實地點頭:“怕。”

    賀蘭缺問:“那你敢不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咬破手指,用血將這個玉簡塗成紅色?”

    裴淼猶疑了片刻,咬牙道:“我敢!”

    她知曉,這個玉簡很可能就是《業火焚天決》。而滴血認主,就是新入門的弟子修習功法的第一步。

    因為,新弟子神識微弱,隻有滴血認主,才能毫無障礙地閱讀玉簡中的功法。

    賀蘭缺欣慰一笑:“好孩子。”便將玉簡放在了她的手中,鼓勵地看著她。

    裴淼拿著玉簡,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半晌,才克服了對疼痛的懼意,用力咬破了食指,將鮮血塗抹在玉簡之上。

    那玉簡長約三寸,寬約兩寸,厚有半指,平日裏看著是不大,但此時要用鮮血整個塗滿,卻令裴淼覺得它大極了!

    等鮮血將玉簡完全覆蓋時,玉簡表麵泛起一陣青光,化作流光鑽入了裴淼眉心。

    賀蘭缺道:“這玉簡中有一部高階功法,名為《業火焚天決》,還有曆代修習此法決的前輩的心得感悟,你得了這功法,要刻苦修行,不可墮了諸位前輩的威名!”

    裴淼鄭重應諾:“弟子謹記!”

    傳完了功法,賀蘭缺又露出了和藹的笑意,問道:“淼淼這是在做什麽?”

    裴淼有些不好意思:“也沒什麽,就是想自己種植些藥草,也好更熟悉藥性,日後煉丹時更容易些。”

    賀蘭缺微微一怔,想到慕連城跟本就不願意教她煉丹,心頭不由有些酸楚。

    但他到底城府深沉,麵上沒有任何異色,仿佛是隨口一說:“你那麽喜歡煉丹呐?依我看,煉器也一樣有前途。”

    裴淼也並未覺出異常,摸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也沒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但我師尊是修真界數得著的煉丹師,做徒弟的也不能太差不是?”

    賀蘭缺心頭越發替她不值,拐著彎勸道:“那可不一定,我師尊就是個知名的符篆大師,我卻是個劍修,整個修真界也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你要是喜歡煉器,你師尊也準沒意見!”

    裴淼心道:他當然沒意見,怕是我將本草閣給拆了,他也不會多說半句。

    但這話卻不該她說出來,她隻靦腆地笑了笑,並不言語。

    見狀,賀蘭缺便以為她方才“沒什麽喜歡不喜歡”不是真話,隻是知道慕連城不會教她才這樣說的,頓時便覺這孩子太懂事,也太惹人疼了!

    奈何,她師尊卻看不到她的好!

    “你快去熟悉功法吧,我還有別的事,就先回去了。誒,對了,日後若是有修行上的問題,無論是問無缺、無瑕還是來問我都可以。嗯……”

    “好了,我走了。”賀蘭缺沉吟了片刻,想想慕連城的態度,終是道:“若是嫌路遠,去忘憂穀尋你謝師伯也是可以的。”

    ——你師尊不肯教你也無妨,有的是能教你的人。

    裴淼仿佛沒有聽出任何深意,乖巧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謝謝掌門師伯!”

    賀蘭缺又摸了摸她的頭,這才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賀蘭缺:受了這麽多委屈,還這樣為師尊考慮,這孩子真是太乖、太可人疼了!

    裴淼:……師伯,腦補要不得。

    後知後覺地發現,今天是元宵誒!

    那就……再發一章?

    嗚嗚嗚……我的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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