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開旁人，湛獨拉著唐沽秀在府邸內閑走，與他保持肩並肩的距離，小聲說:“這批人都不太對勁，不像是難民，有幾個倒有那個樣子，有幾個完全不像。婦人是真的，不假，應是在這裏煮飯的。”

    唐沽秀神情如故，隻有些受不住與他保持這般近的距離，即使隔著衣物也能察覺他的體溫，這種體溫對他來說十分陌生和不適應。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監視他們，這樣靠近說話不容易被聽到，隻好暫不理其他的事，說:“你有主意？”

    他發覺這個人不傻，腦子裏裝滿了東西，隻要他主動挑頭，必然已有主意生成，說出來隻是走走過程。

    湛獨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笑意明媚，顯得乖巧，湊到他耳邊說:“還沒有。”

    “……”唐沽秀被溫熱的氣息熱的脖子滾燙，卻硬著身體看他一眼，不信他心中沒有主意，肯定是有的，隻是又皮了。

    湛獨挑眉一笑。

    唐沽秀回頭正視前方。

    過了池塘就是一座藏書閣，四周栽種不少翠竹，而其後方是小樹林和假山。

    湛獨與唐沽秀互視一眼，繼而一舉躍上樓頂，剛一站定，衣裳就被風吹起。微涼的風帶著淡淡腥臭與翠竹的清香，吹的二人心曠神怡，心中些微鬱結平息了下去。

    湛獨盯著遠方，忽而有什麽掃上臉頰，伸手一把抓住，原來是唐沽秀發冠下的雲紋帶子，捏著帶子笑道:“唐盟的帶子好調皮呀！風一吹就浪，都浪我臉上了。”

    沉思中的唐沽秀聞言神情一正，抬手以食指勾住帶子輕輕一挽，再鉤。

    湛獨抓緊不鬆，笑道:“別用力哦，會壞的，壞了可不關我什麽事，畢竟是它自己先騷擾我的。”

    唐沽秀勾住不放，聽他一番話，眉尖一動，玄青色眼睛些微泛動漣漪。

    湛獨看看他，笑吟吟道:“要我放也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就行。回不回答呀？”

    唐沽秀沉吟片刻，點頭應下。

    這樣的機會很難得，湛獨的問題卻準備了很久，於是很快就問了出口，“第一個問題，你喜歡女人還是男人？”

    “……”

    良久不聞回答，湛獨看他有點為難，也不好再等，這個問題本就很難回答。喜歡男人女人是沒法事先預料的，誰都認為自己很正常，等喜歡上的時候才覺悟。

    “好，下一個問題。”

    “男人。”唐沽秀麵無表情吐了兩個字。

    湛獨震驚，眨眨眼，短發被風吹起。看著認真的唐沽秀簡單而大方地回答，心裏忽而翻騰起一絲喜悅，繼而心跳加速，立刻又問:“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

    “男人？”

    “男人。”

    “喜歡多久了？”

    “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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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獨緩緩送開手中的帶子，不知道怎麽表示此刻的心情，他一直覺得唐沽秀不會有喜歡的人，因為他一直孤身一人，走哪都如此。外界沒有對他關於這方麵的猜測，隻有瞎扯誰喜歡他，誰將來會跟他成親。

    對於這些，他也擔心過，隻是不敢問不可問，因為不能問不可說。

    “你為何問我這些？”唐沽秀放下帶子，靜若處子，麵容沉靜，思念般目視遠方。

    湛獨收回魂，笑道:“挺好奇的！哎！你有跟他告白嗎？”

    唐沽秀:“沒有。”

    湛獨:“不敢？”

    唐沽秀:“他死了。”

    湛獨:“……”

    良久過後，湛獨笑吟吟轉開話題，說:“不提這事了，看你挺難過的。哎！說說難民的事吧！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

    唐沽秀神情一改，點頭。

    湛獨:“你的弟子什麽時候到？”

    唐沽秀:“一個時辰後，在城門口匯合。”

    湛獨:“這樣……”

    ——

    看著桌上的早膳，湛獨大為震驚，突然覺得有句話說的非常對——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唐靈璧和老婆子為了食物拚了命，弟弟更是手握糕點卻還活活餓死，孱弱到魂魄都無法回歸身軀，隻能送去靈山修養。然而，這姓廖的在這方寸天地間，過著大魚大肉的日子。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善人，卻也不到惡者的地步，姓廖的完全是踩著人命苟活至今。

    一頓早膳他吃的不舒坦，看唐靈璧邊吃邊擰著臉，更為不舒坦。於是叼著半塊饅頭出去找書生要名單，姓廖的跟在屁股後麵跟小尾巴似的，讓他心煩不已，幾次想抽劍把他砍了一了百了，隻是現在還不行，時機不成熟。

    “我隨便點名，第一位站右邊，第二位站左邊，第三站右邊，第四站左邊，以此類推，懂嗎？”湛獨掃視所有人一眼，看他們點頭才開始分組，不消片刻分好了組，又說：“孤城內的毒屍未曾流出城內，所以城外暫時是安全的。但從這裏到城門口的一段路程可能不太順利，負責你們的現僅有我與道長兩人，出於大家的安全考慮，就分成兩隊。帶出一隊後，我會立即折回接應另一隊。所以，留下來隻是暫時的，不必驚慌。”

    廖老大笑道：“道長這個計劃好啊！我還擔心路上出事，這人多了怎麽辦才好。”

    湛獨接道：“隻要肯動腦，辦法比麻煩多。好了！唐靈璧，別吃了，滾出來走了。”

    每組中有真的難民也有假的難民，湛獨當著廖老大的麵讓唐沽秀先去探路，確定這一路安全是真，如此打消廖老大的疑慮，給他們時間解決毒蟲。

    “廖兄啊你也拾掇拾掇，這鬼地方終究會山窮水盡的，沒什麽好待的。”湛獨走到門口回身朝廖老大說。

    廖老大點頭，笑嘻嘻說好，等他人一走，立即變臉，負手朝後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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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在一間門扉緊閉的門外停下，恭恭敬敬說道：“稟掌門，他們已經出發了。”

    “他們不曾懷疑？”門內男聲低沉渾厚，短短幾字，說的頗有底氣。

    廖老大道：“不曾。但姓湛的那小子倒是有點不對，幾次故意提起蠕蟲二字。”

    “你將弱者避之門外不予施救，這批人為生存，從屍體上抓蠕蟲為食，湛獨不惡心你惡心誰。”

    廖老大頓時變色，驚慌地跪在地上，感情那些小子已知他做過什麽，隻是不曾戳破，“求掌門指點迷津，為小的討條生路。”

    “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往往會很痛苦。你還要嗎？”

    “要，求掌門成全。”

    “那就進來吧！”

    門扉陡然從內裏打開，冒出滾滾黑霧，狂風隨之爆出，風中一隻長臂將廖老大從地上拎起拖進屋內，門扉啪的重重摔上。

    ……

    湛獨將身體強壯的安排在後麵，體弱點的走前麵，他人邊走邊跟書生說話，那書生一提毒屍，竟是滿口爛大街的詩詞，讓他冷汗狂流。

    “我說你啊！是怎麽進那地方的？難道廖兄對墨客感興趣？”湛獨問，那地方隻有強者能入，能進去的必定有用，那廖老大不會養閑人和廢人的。

    書生一聽，立即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等墨客閱盡天下群書，飽覽詩書，《千字文》中無一字不可寫。他自是仰慕我等……”

    湛獨明白了，“廖兄沒讀過書對吧！要你教他認字。”

    書生：“對啊！別說他還挺認真的，就寫的字太狗爬了！”

    湛獨翻了個小小的白眼，隨即攬住他的肩膀，笑問：“那不知這位閱盡天下群書的先生，可有看過《春|宮圖》啊？！”

    書生的臉登時大變，繼而漲紅臉要發火，湛獨立即笑道：“這都沒看過，還好意思說閱盡天下群書？！你要真是個閱盡天下群書飽覽詩書的話，怎會沒有憐憫之心？你知不知道與你僅隔一牆外，有一群人為了食物冒著被毒屍追的危險四處跑？知不知道死了這麽多人，還可能會有邪祟出來作亂？你讀書！！！全讀到屎裏去了吧！”

    書生臉色大白，心中隻覺羞恥得不行，“你這人……”

    湛獨完全不在意他心情怎樣，淡淡道：“讀書人呐！現在沒你的事，好好讀書，待將來有天高中，為更多人分憂。”

    書生被他搞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前一句還狠狠地罵他後一句又叫他好好讀書，一口氣憋在心口，嘴裏的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卻又聽他說：“因時而異嘛！在強者為尊的水火時代，你是被保護的一方，我真不能怪你。剛才那話，我就嘴上說說，說完就沒了。”

    書生白著臉說：“你這人真奇怪！”

    湛獨輕笑，鬆開他，麵朝難民倒退而行，喊道：“跟緊了，再走一段路程就到城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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