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妙子閑逛了一陣，感覺無聊也就回到了館驛。至於陳叔寶趁機透露給他的消息，到底是希望它傳達給陳霸先，還是別的有用心，魯妙子都不去關注。以不變應萬變，反正他隻是一個過河的小卒，棋盤的事，還需要那些棋手自己去考慮。

    魯妙子平靜的待在醫館中，接下來的幾天，每天忙於搜集藥材和安排藥方，為蕭貴妃治病。

    從那一天之後，陳叔寶再沒有在出現在魯妙子的麵前打擾他。二皇子也沒有派人再度邀請魯妙子前去赴宴，一切的一切，就突然之間變得平靜起來。

    不過這幾天裏，陳霸先每天呆在書房中，陪伴著蕭貴妃，不理朝政，不問世事，一切事務交給太子監國處理。引起了朝中勢力的怨言。

    在魯妙子和陳叔寶見麵之後的第二天，陳叔寶帶著張麗華麵見了陳霸先聲稱要娶這位女子為妻。

    朝臣對此竭力反對，但是陳霸先和張麗華單獨麵談了，十分鍾之後。當即不顧朝臣的反對，一意孤行宣布，張麗華為太子妃的事實。

    張麗華作為太子妃，確實足夠優秀，憑借張麗華的親和力和聖潔的麵容很容易能夠引起人的好感，在短短的十幾天內，就拉攏了一些大批平日裏處於中立地位的朝臣。

    當今朝政勢力分為三大部分，首先是太子所處的勢力，太子出身儒家。身後支持的勢力大多都是儒家的文臣。文臣以董仲舒派的宰相魏無忌為首，而魏無忌又是太子的老師。因此朝中上下文官，大多出自太子勢力。

    與之相對應的是二皇子。二皇子是太子的一母同胞。不過和太子陳叔寶溫敦厚，心是堂堂正正，善於陽謀不同。二皇子，陳叔智性格衝動易怒，不過也算得上有勇有謀。

    可惜二皇子陳書智，性格嚴酷對於自己還是手下的人，都一視同仁，嚴厲要求。性格又過於陰暗，善於使用陰謀詭計。因此他手下的勢力成分複雜。一部分是激進派的武將，另一部分則是王承恩手下的宦官內侍等。

    第三部分則是以劉姨娘等老陳功勳，和陳霸先的心腹程靈洗為首的中立派，隻聽陳霸先的命令。

    三方勢力，相互對峙，構成了陳國的平衡。而站在塔尖就是陳霸先，現在陳霸先突然閉門謝客，將權力下放給了太子，三方勢力的平衡被打破，朝中各種混亂動蕩的陰謀層出不窮。

    不過，衝突剛開始隻是維持在一個小範圍內。直到有一天，二皇子手下將領，前進軍統領王克法的弟弟王克用，也就是劉姨娘的小叔。被剛剛投奔到太子麾下的原中立派大臣，禦史台大夫劉隨緣，趁著二皇子外出巡查不再朝中的時候，立功心切，上書參奏了王克用一本。

    王克用繼承了哥哥王克法的禁軍統領一職，是二皇子手下重要的兵源之一。之前太子一方因為忌憚劉姨娘的立場，一直是刻意隱忍。

    不過現在陳霸先不理朝政，劉姨娘又被陳霸先處罰。更何況還是由原劉姨娘手下人出麵指證。因此宰相魏無忌，順水推舟，就免去了王克用的職務。

    宰相魏無忌的做法激怒了二皇子一方，雙方的爭鬥超出了潛在的規則。

    今天文臣一方吏部尚書因貪汙被拿下。明天武將一派，衛軍統領就因為草菅人命被軍法處置。一時間，朝堂中，各種官員起起落落。各部大員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就這樣，某一天參昏了頭腦的禦史台新任禦史曹圭，竟然摻了陳霸先一本。說陳霸先不顧禮法，寵信妖女，罔顧朝綱。請求陳霸先處死蕭貴妃，重掌朝綱，整頓吏治。

    這一下捅了馬蜂窩，陳霸先勃然大怒，第一次從書房中主動走了出來。

    “哦，你說孤王不顧禮法。禮從何來，法從何來。”陳霸先須發賁張，長時間熬夜的眼瞳赤紅如血。好像一頭發怒的雄獅。一直從未稱孤道寡的他，第一次自稱孤王。霸道的氣勢，壓得整個朝堂鴉雀無聲。

    曹圭自知犯了糊塗，但是作為儒家人士的自傲，他不認為是自己需要向陳霸先認錯。自古以來，天子不可擅殺諫臣，更何況陳國勢力，名義上由陳霸先掌控，但是各部門早被四家控製。四教之人不會讓陳霸先隨意處罰自己的。

    自己現在作出堅貞不屈的樣子，到時候逃出生天，大不了換個地方。有了麵聖刺諫的經曆，自己的文名也就被傳開了。到時候走到哪，當地掌權者，都要對自己恭恭敬敬的。甚至說不定自己還可以名垂青史。

    “陛下，自從蕭貴妃進入皇宮以來。陛下就不再像往日那樣，勵精圖治了。平日裏經常沉溺於後宮之中。這不是禍亂朝綱是什麽。禮法出自聖人，陛下這樣做是違背了聖人的教化。如果陛下一意孤行，那麽臣隻能效仿先人，用這條命勸誡陛下了”曹圭沉溺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義正言辭的說。

    “好吧，你的勸誡我采納了。把你的命交上來吧。”陳霸先輕描淡寫的說。

    “這…”曹圭被陳霸先的，不按套路出牌嚇住了，一時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

    “來人哪，將曹禦史拖下去，淩遲處死。家人親族，一並車裂。一定要做的轟轟烈烈一點，幫助曹禦史，贏得清名。”陳霸先嬉笑的語氣中，帶著冷酷的殺意。

    “陛下曹圭所言，雖然冒犯。但是，自古聖人雲王者不擅殺諫臣。還望陛下三思。”宰相魏無忌出麵求情道。身後的文臣全都跟著跪下求情。但是另一邊的武將，大多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冷眼旁觀。

    “嗬嗬，笑話。聖人雲，聖人雲。這裏是陳國，不是聖人的國。孔聖先賢，那麽偉大的人，不也沒當過國王嗎。孔子還說過，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那他管我國王的事幹什麽。記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陳國的一切禮法都由我而定。還有這個，自己看看吧。”陳霸先甩手扔下一本賬簿，砸在魏無忌的臉上。揮手命令侍衛將曹圭拖走。

    魏無忌看著手中的賬簿，麵色難看。裏麵詳細的記載了曹圭任職以來的各種貪汙證據。他看著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武將，心中明白。對方終於是忍不住要下殺手了。陳霸先的所作所為，隻是順水推舟罷了。四教合流的平衡出現了裂隙。雖然魏無忌明白，其中必有蹊蹺。但是隻要曹圭身死。那麽大勢已成，已經不是一兩個聰明人能夠駁回的了。

    曹圭一路上淒涼的喊叫震驚了整個陳都。接下來的三天裏，曹圭總共被割下一千片肉，才終於忍受不住死了。陳霸先看著曹圭慘烈的樣子，心有不忍，放過了他的親族，改為流放。

    曹圭親族流放的時候，陳都所有文臣都前來送行。曹圭雖然貪墨了許多財產。但是他是一個清官，隻不過是一個有錢的清官罷了。錢財是官位的附加值，隻要位置到了一定高度，就會像吸鐵石一樣，將財富吸引過來。

    除非是刻意為了名垂青史的人，大多數清官並不窮。紀曉嵐讚譽無數，不也是一個好吃好賭好色的人嗎？

    曹圭平時，體恤百姓。所有財富都是富商的孝敬，但是他控製的富商都是講求誠信的商人。他收取一小部分的費用作為保護商人安全穩定的稅收，同時也監督商人誠信經營，做到良性循環。因此在陳都百姓口中多有讚譽。

    就在文臣們淒淒然的送別曹圭親族，順便流觴賦詩，感念一下曹圭功績的時候。

    陳霸先在書房中也給一個靈牌上香。排位上赫然寫著：兄長曹圭之靈位。

    原來曹圭是陳霸先的一招死棋。就想po jie珍瓏棋局一樣，想要在四教合圍的局勢中破土而出。必須要置諸死地而後生。

    沒人知道，包括之前參奏王克用的那個人，都是陳霸先安排的死棋。用來引起四教的矛盾，將陳霸先和四教的對立，轉化為四教內部的對立，趁機化明為暗。

    更沒人知道的事，曹圭其實是劉姨娘的親侄子。十三歲之前一直陪伴在宮中，和陳霸先一同長大。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演戲。一場隻能演一次的大戲。

    曹圭的身死，並不意味著殺戮的終結。反而是一套更大的腥風血雨的開始。已經見過血的餓狼是再也無法控製住的。在這場宮廷鬥爭中，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將會和曹圭一樣。屠刀已經舉起，就不會再輕易放下了。

    暮色下的陳都城，好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吞噬著一條條生命。而魯妙子就是漩渦旁，一點小小的口糧。天空中飄下的點點落雨，都帶著鐵鏽的味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