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道主離開之後很久，樓五塵仍然默默地佇立在山坡上，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離開的方向，。

    過年……嗎？

    這個話題讓樓五塵一時有些恍惚，過年這件事對曾經是個孤兒的他實在是有些陌生。在穿越之前，樓五塵除了高二那年被莫輕寒強行拉到家裏過了一次年之外，每年的除夕都是一個人過的。對他來說，春節時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的城市反而讓他感到一種別樣的自在——沒有了洶湧的人潮，城市本身的某種特質卻展現得更加鮮明。

    那種帶著冰冷的清爽，那種互不幹涉的秩序，那種名為自閉的自由感。將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不得不消耗能量而維持的外向假麵摘除，不需要與他人發生關係，隻要按照固有的規則行進即可的輕鬆——樓五塵曾經覺得這是很棒的感覺，並且無法理解那些將珍貴的假期浪費在與各種並不相熟的親戚忙碌交際的行為。

    然而在那幻境中的十年之後，他卻有些開始有些理解了。所懷念和期待的並不是那一張小小的飯桌，而是……

    “師兄！”

    少女的聲音打斷了樓五塵的思考，樓五塵轉身望去，卻見雲行西自空中飛下，輕盈地落在身旁：“終於找到你了……”

    “行西？怎麽了？”

    “剛才天宮來人說——”雲行西稍微平複了有些慌亂的呼吸，“——說娘出關了，得知了之前的事情之後大發雷霆，幾乎都快把天宮拆了！現在上麵都快急瘋了，讓我們上去勸勸娘……”

    “哦……”樓五塵慢條斯理地拖了個長音，然後才緩緩問道，“來的人是那一脈的？”

    “唔，我想想……”似乎是受到樓五塵的感染，雲行西的情緒也漸漸緩和了下來，回憶起了來人的信息，“好像是……天工院？”

    “那管他們去死。”樓五塵撇了撇嘴，“既然掌門和按察司沒來說，那說明情況還在控製範圍內，天工院的家夥咎由自取，敢做初一就別怕十五，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就讓師尊好好出下氣吧，不著急。”

    “嗯，好的師兄。不過快到過年的時間了，其實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咦？”樓五塵稍微愣了一下，“修士們……也過年的嗎？”

    “過呀。”雲行西點了點頭，“雖然也有很多到天上之後就不怎麽和家裏聯係的修士，但大部分人還是會按習慣過年的。”

    雲行西說到這裏，臉忽然紅了一下：“那個……師兄？今年過年要不要——到我家來？”

    “……？”

    “沒、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啦！不都說師徒就像父子一樣都是一家人嗎？叫上有雪姐姐一起來嘛……娘一直覺得過年就我們三個人有些冷清，冬姨也老是抱怨沒人陪她喝酒……”

    樓五塵聞言有些失神，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正準備開口，遠處忽然又傳來曉瓊秋的聲音：“城主！出事了！”

    “怎麽了？”樓五塵神色迅速嚴肅起來，回過頭看向小跑而來的曉瓊秋，“別著急，發生什麽事了？”

    “是、是關於開年之後對在編人員考核淘汰的事情！剛才下麵人過來跟我報告，計劃不知道為什麽泄露了出去，現在底下各村鎮一線管理們情緒很大，串聯在城主府要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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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往城主府的路上，曉瓊秋始終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城主，如果下麵的情緒確實這麽大，要不然就還是說這是我的獨斷專行，然後由您來——”

    “別說蠢話。你是幫我做事的，我怎麽可能把你推出去平別人的怨氣？”樓五塵罕見地用不客氣的口吻訓斥了曉瓊秋，“你管理你手下的人也是，一定要讓他們覺得你能頂得住事，他們才能放心地去幹，不然以後誰還幫你做事？”

    “是。”曉瓊秋聽著樓五塵貌似訓斥的話，心中卻是有些開心，情緒也稍微穩定了一些，“那城主，我們現在該怎麽做？雖然按照之前的計劃是要通過考核的方式淘汰掉一批人，但現在確實還需要他們來完成這些眼下開墾募農推廣等一係列工作，如果他們都鬧起來不幹了，很可能會耽誤接下來的計劃……”

    “不要慌。”樓五塵說道，“最早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城主的權威更多地來自於自身的力量而不是組織的權柄。雖然我並不喜歡這種狀況，但作為修者壓倒性的力量，才是城主的統治和管理之所以牢不可破的真正根基。沒有必要如此擔心，就算真到了那一步把現在這些人全部開掉重新招人，也無非是我們辛苦一點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城主您說得對。”曉瓊秋麵露羞慚之色，“我剛才隻是擔心影響您的安排，有點亂了陣腳。”

    “這隻是心態問題，大概與你還沒有築基有關，不妨事。”樓五塵擺了擺手，“隻是另一方麵我要跟你說一下，你平時對手下人要注意分寸，以禮相敬是對的，但我見到過幾次你用商量的語氣跟他們布置任務，要注意你是上級，不能給他們一種什麽事情都可以和你討價還價的錯覺。就像我們在時刻關注下屬的極限一樣，他們也在隨時試探你的底線，你退一步覺得無所謂，他們的標準就會往前進一步——這次他們串聯抗議雖然說並不是你的錯，但與你之前的管理方式還是有一定的聯係，你之後要注意這一點。”

    “……是。”

    應過一聲之後，曉瓊秋就這樣低著頭默默地跟在樓五塵身後，一邊思考著一邊往周高城趕去。

    樓五塵沒有飛行，隻是單純地快步走著，似乎是特意在給曉瓊秋思考的時間。就這樣走了幾刻鍾，眼見已經能隱約望見周高城的影子了，曉瓊秋才堅定了某種念頭似地抬起頭叫住了樓五塵：“——城主。”

    “哦？”樓五塵停下腳步回過身，“怎麽了？”

    曉瓊秋定了定神，直直地望向樓五塵說道：“我想好……要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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