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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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是宮中最忙的時候,今年的這份忙碌卻十分不同尋常。
京中都在說燕王要回京了,連街頭無賴小兒都會叫嚷兩句:“燕王要回來了!我看有些人的好日子是要到頭了!”
大齊開國七十多年,一直飽受西戎擾邊之苦。燕王是先帝之子,在西境戍邊十年,終於在今年將西戎徹底清掃。從此大齊海晏河清,消息從邊境一路傳來,百姓無不振奮。
照理說這本是件普天同慶的大好事,然而到了京中卻有些變了味道。
皆因如今皇帝身體虛弱,太後獨掌大權。燕王和皇帝固然兄弟情深,但並非一母同胞。皇帝是太後所出,燕王的生母是已故的許婕妤。許婕妤病逝多年,生前死後都是默默無聞。然而這一兩年隨著燕王在民間的威望越來越高,京中忽然流傳起了是太後害死了許婕妤的傳說。
傳說許婕妤身世貧寒,因美貌入宮,很快就得了先帝的寵愛。太後善妒,與許婕妤一直不睦,後來先帝生病,精力不濟,對後宮事情不加過問,太後便趁機害死了許婕妤。先帝雖然寵過許婕妤,但傷感幾天也就完了,並沒有仔細追究許婕妤的暴死。
許婕妤死的時候,燕王年紀還小,才十幾歲。但如今不同了,燕王立下赫赫戰功,可以說大齊的半壁江山都是燕王保下來的,在大齊西邊的十幾個州縣,燕王領軍所過之處,百姓無不跪拜,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如今燕王大權在握,手中有近十萬兵馬,京中許多人都在說,燕王回來是要來給許婕妤報仇了。
年關將近,燕王預計在臘月二十八日到京,眼看著距離燕王入京的日子越來越近,京中的傳言越發聳動。不僅街道上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連一些高門大戶,行事也不像往常那般張揚了。
誠國公府上仍和往常一樣有條不紊。天還沒亮,後門就開了,一車車送菜的,送煤的依次等著卸貨。大大小小幾個廚房裏水都滾了,廚娘忙忙碌碌,做菜的,煎藥的,還有忙著備存貨和年菜的。院子裏掃雪的,園子裏修枝剪葉的,動作麻利。國公夫人愛梅花,園子裏花匠格外細心侍弄梅花,盼著夫人賞賜。
到了德榮院裏,丫鬟們就放輕了動作。此處是國公夫人所住的正院,夫人最喜清靜。
屋外雖然寒冷,屋內卻一片暖意,地上鋪著厚線毯,爐中燃著百合香,窗下擺著繪芭蕉葉屏風。厚厚的床幔上繡著瓜瓞綿綿圖案。
顧清沅睜著眼睛,隻是細細瞧著帷幔上的瓜瓞綿綿。這是最吉慶的圖案,上麵有小瓜,桃果,荔枝,石榴,果實飽滿,沉甸甸的掛滿枝頭,中間穿插著飛舞的蜂蝶。這一幅床帳是舅媽中秋時候特意送來的,寓意極好,就盼著她早日懷上孩子。
畢竟,今年她已經二十九歲了,嫁入國公府也有十年了。這整整十年了,竟然是一點動靜也無。宮中的禦醫不知道來看過多少次,都看不出個究竟。
顧清沅起初還著急,到這兩年,她其實早就安之若素了。她帶來的一個陪房聞鶯,又有一個大丫鬟紅葉,都是溫柔性子,早就過了明路,給誠國公趙遜做了妾室。後來趙遜自己在外麵瞧中一個絲綢商人的女兒,聘了回來。三房小妾,幾個通房丫頭,這些年下來,生了兩兒兩女。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顧清沅自己不急,身邊人倒替她急。時常送些藥方,靈物來,要不然就約她去求神拜佛,觀音啊菩薩啊,碧霞元君啊都拜了,說是靈驗,卻沒在她身上靈驗過。
這一套的瓜瓞綿綿用物,是舅媽每年都會送的……
“想什麽呢?”枕邊人攬住清沅的腰肢,嘟嘟囔囔著問。誠國公趙遜比顧清沅大一歲,今年是而立之年,他是襲了自己父親的爵位,爵位雖高,但隻領了兩個虛銜,在朝中並無實權,因此日子過得逍遙,早早就發福了。
清沅道:“在想今年年禮怎麽安排。”
趙遜哼了一聲,說:“就像往年一樣唄。”
不待清沅說話,他又歎了聲氣,說:“不過去年時候誰能想到今年會是這情形……燕王這一進京,也不知道宮裏坐不坐得住。皇帝這兩年身子越發不好,皇後是個不經事的,太子才五歲。朝中就太後一個人撐著……燕王這來勢洶洶的。誰知道會怎麽樣!”
趙遜一想到這事情,就沒了親熱的心思,向清沅問道:“上次你進宮去,太後就沒對你說什麽?”
清沅下半夜就沒怎麽合眼,再被趙遜這麽一絮叨,也躺不下去了,她半撐起身子,撩了帳子喚了聲:“眠竹!”要丫鬟伺候起身。
趙遜還躺在床上說著:“燕王這人真是見了鬼了,從前誰也沒聽說過他有這樣的本事。要太後早料他能翻天,當年說什麽也不會同意先帝放他去玉門啊。太後千算萬算,就算錯了這麽一次。你看看,如今這叫什麽事。唉!要我說,這個燕王內裏肯定有鬼,身邊不知道得了什麽高人指點,否則何以突然在西邊就勢如破竹了……他自己就算沒有旁的心思,他身邊的人還不知道會怎麽想。說不定燕王早就被身邊人要挾了……”
他滔滔不絕的時候,幾個丫鬟已經捧著水盆帕子進來了,大丫鬟眠竹打開妝鏡和箱子,挑揀夫人今天要穿搭的首飾。
清沅漱了口,淨了麵,才淡淡道:“上次見到太後,她和平常沒有兩樣。燕王與皇帝一起長大,太後照看過他,比你我更清楚他的為人。”
趙遜不以為意,說:“你什麽都好,就是心太善,總把別人想得太好。事情都到這地步了,太後和燕王之間還能心平氣和就怪了。”
清沅坐在鏡前,丫鬟給她輕輕梳理頭發,她自己挑了點口脂,點了點唇,鏡子中略顯蒼白的女人顏色頓時好看許多。
她聽了趙遜說她“心太善”的話,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趙遜想了想,又問:“今日是不是初五?命婦可以進宮請安的日子?你今日就再進宮去一趟。去看看太後到底怎麽說。”
眠竹捧著一匣子耳飾給清沅看,清沅慢條斯理地選了一對金慈姑葉耳環,說:“難說,我今日忙得很。”
趙遜要不是還躺在床上,就要急得跳腳了,他說:“還有什麽事比這事情更緊要?我是不招太後疼,我要是太後疼的那個人,天天往太後麵前湊!你呀你,真是!就算不關心咱們自己的榮華富貴,太後還是你的姑母,你也該去關心關心啊。除了宮中的公主和女眷,太後最疼的可不就是你了?”
他一著急說話就亂套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清沅見他真急了,才道:“我今日進宮要去安平公主那裏,要給她寫一幅字。這是上次太後就交代了的。誰知道會在安平公主那裏耽擱多久。”
趙遜這才放下心來,說:“隻要你進了宮,太後一定會見你。好娘子,你可憐可憐我,這事情可全交給你了。”他哀求清沅的樣子神態可掬,屋裏幾個丫鬟都忍不住偷偷笑了。清沅掃了她們一眼,幾個人立刻收斂了神色。
顧清沅十載沒有生育,還能在誠國公府高枕無憂,不是沒有道理的。人人都知道顧清沅是顧太後心愛的侄女,光是這點就足夠了。
何況顧清沅還是出了名的才女,孝女。當年顧清沅的父親因瀆職獲罪,被判流放,在流放途中病死。顧清沅一個未婚少女,領著弟弟,奔波幾地,為父親入殮,把喪事辦得十分妥帖。之後又刺血寫佛經,整整三年隻吃素,為父親祈冥福。京中說起顧清沅,都說那個顧家的孝女,無人不稱頌。
後來又過幾年,顧清沅的父親翻了案,查出來瀆職一事是被人誣陷。顧清沅的孝女之名就越發讓人感動。
宮中對顧清沅的評價也頗高。太後隔三差五就要清沅入宮,或是要她陪公主妃子們寫字,或是要她說說宮外的事。有時候太後隻單獨與清沅說話,甚至有人傳說太後在政事上猶豫不決的時候,都會找顧夫人商量。此話不是憑空而來,太後曾好幾次親口說過,若不是顧清沅要操持一個國公府,定要她留在壽椿宮在自己身邊做女官。
所以趙遜決不敢輕視自己的夫人。他知道清沅早上起床時候隻是在拿喬,今日清沅肯定會進宮與太後商量事情的。上一次也指不定太後已經對清沅說過什麽了,否則清沅怎麽能這麽鎮定自若?清沅嘴嚴,這也是太後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想到此處,趙遜心裏輕快許多,清沅一走,他就準備去看賽馬去了,他約了一個朋友,這個朋友正打算從南邊買幾個歌姬,他這一天也是忙得很。
趙遜在賽馬場上與朋友把酒言歡的時候,清沅正在壽椿宮中。
太後今年五十有五,但看起來仍像四十出頭一樣。清沅有時候看著她,會覺得這十幾年來,太後的樣貌似乎從來沒有變化過。
“清沅,我上次同你說過什麽來著?”太後今日心情好,沒有在書房裏,而是在茶室中見了清沅。
清沅接過宮女煮好的茶,道:“太後說,燕王之事不必憂慮,有自然應對之法。”
太後從來沒有提過這所謂“自然應對之法”到底是什麽法子。清沅原以為這隻是太後在虛張聲勢,但今天看太後的樣子,似乎事情已經解決了。
太後笑笑,從袖中取出一道紙遞給清沅。
清沅放下茶,雙手接過,展開紙張。
一封短短的密信,她反複看了三遍,才敢確信。
她抬起頭,說:“燕王死了?”
太後品了一口茶,神色怡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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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乍看理智型,但也可能會有脫線/瘋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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