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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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廣逸一清早就出宮騎馬去了。
他昨天一夜沒睡好, 淩晨時候就從床上翻身而起。他克製不住,想要回到倚梅館, 再去問一遍顧清沅。她為什麽要說這些。
他很久不曾有過如此的煎熬和怒火。
他不僅是因為顧清沅傷他的心,他更難忍受的是,她明明也在傷她自己的心。
她不要再與他見麵。她把一切知道的都寫了下來。她沒有追問討回那塊玉墜,她還坦白了一個謊言。
她對他已經手無寸鐵, 還要再給他一個對她憤怒的理由。她幾乎就是在對他說:“我任你宰割。隻要你想,你就能毀了我。”
從他們結識的第一天起,她何曾做過這種引頸受戮的姿態。她決不會像顧玉苓那樣說“你是男子,你是王爺,當然你說什麽我都無法反駁”。她在他麵前, 從來不懼爭執。
可現在她竟選擇隨波逐流,她把話說完了事做完了,然後把這一切拋給他來決斷。
烈日炎炎下,蕭廣逸在校場上縱馬狂奔。他在馬背上,耳中沒有旁人的呼喊聲和馬蹄聲, 他什麽都聽不見。
一片恍惚中,他腦海中浮現的是顧清沅。
他想著她,仲夏傍晚, 她在水邊戲水。她一步一步走進水中, 讓清涼的水洗去暑氣, 然後她神色平靜平躺於水中,張開雙臂,順水而下。
這是他不曾見過的顧清沅, 隻是他在這極端中看到的幻象。
燕王身邊的內侍鄭九等人,早就在校場邊急得大呼小叫了。昨天夜裏燕王一夜沒睡,今早一早就來騎馬,天又炎熱,清晨的涼爽很短暫,這會兒已經日頭很毒。燕王還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燕王又騎的是他最忠誠心愛的那匹馬,完全不聽其他馴馬師的命令。
燕王身邊的人急了半天,才見燕王的馬慢慢減緩速度。立刻有侍衛騎馬靠近了,請燕王休息。
燕王下馬的時候,身體微微晃了晃,眾人連忙接住他。但他隻是有些失神的樣子,一言不發。鄭九怕他是中了暑氣,連忙遞上冰鎮過的茶。
蕭廣逸臉色蒼白,但心中已經平靜許多。
他已經有了決定。
隻是這段時間,他不會再去找她。不管她和他想要什麽結果,至少這段時日,他會讓她清淨一些。
他們都是彼此的劫數,開始時候都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個人出現。再這樣走下去,每一步都會更加猶疑和顧慮。這段時日先分開,也許將來還有轉機。
蕭廣逸想到此處心中又是苦笑。昨夜才被她掃地出門,他這時候就開始想著將來的轉機了。也許顧清沅這時候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麽做太子妃了。
顧清沅向來是擅長猜心機和下賭注的。她已經看準了他不忍心傷她分毫。
蕭廣逸隻覺得不能再想,他已經想了一夜,想來想去都是這些。
燕王是一早就出宮了,清沅卻是一直在床上躺著。
她昨夜哭了大半宿。她不算是好哭的人,隻是蕭廣逸走了之後她越想越委屈,一邊又在心中罵自己,都是自己做的事說的話,有什麽可委屈的。可眼淚越是忍越是忍不住。這是清沅回來這一世之後,第一次大哭。
到後麵她打不住了,幹脆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她想等哭完了,她就再也不要為這件事,這個人哭。
她能感覺到燕王對她與之前不同。他的語氣,他的神色,他的玩笑,他們在一起說話時候的心有靈犀,她都知道。昨夜燕王將兩顆鮮紅的荔枝放在她手心時候,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可明白“有什麽”是一回事,明白“有多少”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知道燕王對她的情意有多少。就連她自己對燕王的情意有多少,她也不知道。
隻是她一回想起來最初撒的那個謊,她就越不能忍受。
坦白完了,她心裏輕了許多,隻是這一夜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燕王一開始的時候對姓顧的女子靠近都嫌棄。如今她說了真話坦白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想她……
一直到快淩晨時候,清沅才止了淚。所以早上雲茉來請她起床時候,她就拿帕子遮著眼睛,隻道自己不舒爽,要休息。
她像辦完了一件大事,渾身都沒了力氣,隻想躺著。
雲茉隻看到她露出的麵孔顏色蒼白裏泛著紅,怕她發熱,問要不要找個禦醫來看。清沅低聲拒絕了,她給雲茉握了握手,說:“不必找禦醫來了。我就是天熱沒勁,躺一天就好了。”
她這一天都沒有出門,也沒有梳洗更衣,隻是在自己的房中。午後就握了一卷書歪在床上,吃的東西也少。
雲茉心中暗暗納罕,隻覺得清沅這樣,不像是身體不適,倒更像是少女懷春,惹了滿腹心思。隻是雲茉以為清沅是為了太子傷神,她又與清沅要好,並不多嘴,隻是默默伺候。
到晚間的時候,清沅才終於有了些精神。安平公主那邊也差人來問了清沅身體,還送了一盅冰鎮果露飲過來。
安平公主身邊的宮女還捎了消息過來,說因為太子身體漸好,皇後心情愉快。安平公主今日去了兩儀宮,央求皇後辦個遊園會。
因為這次夏天豐城行宮大火,太子又急病,安平公主除了開頭在豐城,之後就一直悶在宮中,連七夕都沒有好好過。這會兒太子身體好多了,安平就央皇後,在宮中辦個遊園會,賞燈賞月,大家鬆快鬆快。
清沅聽了,淡淡笑問:“皇後一準是答應了?”
宮人笑道:“公主這樣求了,皇後自然是準了。過幾天七月十六辦,到時候太子要是好得差不多了,說不定也能去呢。”
清沅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更歡喜些,說:“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心中卻在愁,會不會在遊園上碰見燕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