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一百卅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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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州這邊燕王夫婦在忙著準備宴會, 京中這邊,皇帝, 太子與安平公主正在京郊消暑。寧州城的小宴會實在是一件尋常小事,在京中沒有任何人談起。

    皇帝自從試探過燕王就放心了許多。但蔡嬤嬤那邊還是在與徐木蘭通信。徐木蘭最近在信中也提了一筆王妃正在準備酒宴,府上忙碌。但這些瑣碎小事,實在不甚重要, 皇帝已經不去看燕王那邊的信了。

    皇帝在避暑中,最關心的仍是太子的婚事。

    京郊的行宮比之豐城,精巧構思略輸,但勝在宏大。京郊行宮的宮殿都建造得深而廣,夏天時候甚至不用冰, 都足夠涼爽了。

    隻是在這樣的人間清涼殿中,睡在皇帝身邊的不再是顧皇後,而是沈修儀。

    沈修儀雖然近來十分得寵,皇帝如今召幸最多的就是她。但她的狂喜隻有起初那幾日,如今她已經開始著急起來。

    她不是蠢人。從前顧皇後在的時候, 在這後宮中沒有出頭之日。如今沒了顧皇後打壓,這宮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她若是想要真正的長久,而不是過個一兩年就又被皇帝拋在腦後, 隻有兩條途徑, 要麽是讓皇帝將後宮的權交給她, 要麽是盡快懷一個孩子。

    但這兩條途徑都不容易。皇帝如今將後宮暫時交給幾個年長的妃子打理,還有太妃,女官在一旁相助。她這樣年輕的妃子, 皇帝壓根不給插手的機會。等太子妃一嫁入東宮,恐怕就更輪不到她了。

    至於懷孕,太醫一直在為她調理,她其實很清楚,自己身體再好,懷孕並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幸好來京郊行宮消夏之後,皇帝每日休息的時間更多了,有時候會大半日都在沈修儀這裏。沈修儀使盡渾身解數,隻想著將皇帝盡量多留些時候,期盼著趁著在宮外鬆快的時候能懷上。

    其實她這點小心思,皇帝怎會瞧不出來。

    但他並介意。沈修儀容貌甚美,又柔順嫵媚,惹人憐愛。來到行宮之後,皇帝的心情終於輕鬆了許多。

    但能夠在行宮中自在無忌地享受的人,並沒有幾個。至少太子和安平都不在此列。去年夏天,皇帝與皇後去豐城消暑,將太子留在京中監國。僅僅一年之後,顧皇後被禁在兩儀宮,皇帝將他帶在身邊。

    蕭重鈞知道,皇帝對顧皇後不放心,甚至對他這個兒子也沒那麽放心了。

    他知道這時候他不能逆著父皇。若是逆著皇帝,一味護著顧家,恐怕隻會更讓皇帝起疑。如今他將顧家暫時放到了一邊。

    他知道這次消夏,皇帝將喬煦一家也帶來了。他派人送了一些時令果品給喬家。東西並不貴重,隻是吃個新鮮,最重要的是用這舉動以示親近。

    這既是安撫喬家,多少也是為了展示給皇帝看。蕭重鈞並不為此難過,他做這事情很坦然,他在心中告訴自己,他確實是願意好好待喬姑娘的,這件事情並不違背他的本心。

    安平公主也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她隨皇帝來京郊行宮之後,比以往安靜了些。顧皇後不在,後宮還有宗室裏的長輩反而更關心她了,甚至皇帝給她的賞賜都更多了。但她現在就盼著太子成婚之後,康王妃接她出宮住一段時日。

    在京郊行宮的時候,安平公主與許婕妤在一起的時間變多了。這是安平公主自己選的,除了康王妃,她受不了其他長輩在她耳邊囉囉嗦嗦,那些關心也不知道是虛情還是假意。

    她寧可要許娘娘陪。

    許娘娘人真老實,話也不多。

    安平有時候會問起她四哥的事情。

    “許娘娘,你說四哥秋天時候會回來嗎?”安平問許婕妤。她是說秋天時候太子大婚的事情。

    許婕妤當然希望蕭廣逸夫婦能回來。

    她笑了笑,道:“要是能回來當然好。但是……路上太遠了。他們才到寧州沒多久。再說了……”

    她沒有說下去。安平已經明白了:“是了,還得看父皇怎麽安排。”

    安平默默在心中抱怨了一句“無聊”。她有些開始恨她的父皇。說來也奇怪,她一邊覺得顧皇後如今的境地多半是她自己造成的,一邊還是無法抑製恨她的父皇。

    最難過的是,這種心思,她對誰都不能說。

    “四哥那邊有什麽好玩的事情嗎?”安平問許婕妤。

    許婕妤抿嘴一笑,道:“寧州哪有京中好玩。不過四郎最近在信中說過,要在府上辦一次宴席,招待丹支邪來的商隊。”

    安平懶洋洋道:“一聽就很好玩。”

    她正和許婕妤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太子那邊有人傳話來,說太子邀安平一起去騎馬。

    安平正是懶動,就淡淡道:“我不想去,太子哥哥一個人去玩吧。”

    許婕妤勸了她兩句,安平才起身吩咐宮女為她準備騎裝。

    太子與安平兩個人順著行宮外的湖泊在山中慢慢騎馬,行得並不快。太子又問到了懷恩的事情,他問懷恩近來有沒有對安平說什麽,提到了什麽難處沒有。

    之前懷恩在宮中走動,就是想請人問壽真公主在皇帝麵前說情。皇帝對懷恩的態度尚可,沒有責怪她找人求情這事情,但對壽真公主還沒有鬆口,這次消夏也沒有帶壽真帶。

    蕭重鈞還是有些擔心懷恩。安平看了他一眼,道:“她在公主府,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她又警告太子:“你可不要再去招惹她了。至於為什麽,你心裏該清楚得很!”

    蕭重鈞豈有不明白的道理。如今太子妃一事塵埃已定,以懷恩的身份經曆,怎能屈居喬姑娘之下。

    他再去招她,對誰都沒好處。

    蕭重鈞歎了口氣道:“所以我才能問你,她最近如何。”

    安平道:“你若此生此世隻獨關心她一個,我還有可能幫你。可你心中還有其他人,就連沒見過麵的喬姑娘,你也留了一份溫存。你又何苦再想她,放過她吧。若是不能在你身邊的,你都關心,那你關心得過來麽?”

    蕭重鈞便不再問,隻是默默騎馬。

    安平跟著他騎了一會兒,一邊也想著心思。回過神來時候,隻覺得他們已經走出了行宮很遠。她問蕭重鈞:“我們這是去哪兒?”

    她想著太子莫非是想去見什麽人?

    蕭重鈞讓她跟著,他指著遠處,道:“那是普渡寺。我隻是想來看看普渡寺。”

    安平淡淡道:“這有什麽好看的。回去吧。”

    天色已經晚了,她又和太子一樣藏了許多心事。厚重的林蔭在傍晚時候就有些陰鬱。蕭重鈞走時,又回頭看了一眼普渡寺。

    當年正是在京郊的普渡寺,還是太子的皇帝遇見了顧家的姑娘。

    京郊夜色濃重的時候,寧州城才到黃昏。

    燕王府中,酒宴準備妥當。席麵都布置整齊,府上的大廚是宮中來的,還請了寧州本地的名廚來幫手。清沅親自敲定了每一道菜。

    鼓樂都在屏風後麵準備著,歌伎是教坊借來的名伶,前來助興。天色剛暗了一些,燈火就全部升了起來,在明亮的燈燭下,精美的瓷器碗碟和金銀食器閃著光,讓人不由就盯著看。

    清沅也換好了衣服,因是晚間在燈燭下,她的妝麵比平時濃了些,又換上一件用宮中賞賜的紗羅做成的裙子。

    正好蕭廣逸進來,見到她這樣,隻是微笑。清沅在鏡子前轉過身來看向他,柔聲問道:“如何?”

    蕭廣逸走近她,輕輕撫了撫她光潔的額頭,仿佛撥了撥她額邊並不存在的亂發,他低歎一聲,道:“你在這裏,寧州從此都不再起風沙多好。”

    他親自取了金釧為清沅戴在腕上。清沅與他相視而笑,兩個人一起出去,準備招待賓客。

    丹支邪商隊今日午後就到了寧州,驗過通關文牒之後,就在驛館稍作休息整理。然後就來赴燕王府的晚宴。

    丹支邪這批商隊人數不少。除了因為混入了一些不該來的人,本身就人數眾多。

    蕭廣逸之前就完全摸清楚了。

    商隊中分三批人。第一批,人最多的,也是最主要的,當然是真正的商人。正因為人數多,才好讓其他人混在其中不使人起疑。

    第二批,是商隊中的奴役,下人,甚至還有帶來販賣的奴隸。這些人對整件事情無足輕重,影戲可以忽略不計,但人數其實不少,他們做著最重的活,吃住都是最差的。

    第三批,也是最重要的人,就是混在商人隊伍中的丹支邪貴族大臣。這次混在商隊裏的有三個人,其中以一個叫康克蘇的人為首。

    康克蘇此時在中原還沒有什麽名氣。哪怕是寧州守將,也對他還不熟悉。

    但蕭廣逸知道,他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康克蘇就是商隊此行的中心人物。因為上輩子,康克蘇這時候還一直十分低調。在敖桂死後,偌望重用了康克蘇,重整局麵,重新在大齊與西戎之間zhou xuan。

    康克蘇這個人比敖桂更狡猾,更沒有信用。

    但康克蘇有一個好處,就是很會審時度勢,他不會做不利於自己和丹支邪的事情。

    看來這輩子,因為敖桂沒有及時回到丹支邪,為國王偌望任用。所以偌望用康克蘇的時間提前了。

    蕭廣逸推測,偌望應當是一直想學西戎,掃蕩邊境,但是康克蘇比當年的敖桂甚至許多,先隨商隊來寧州城親自查探一番。

    他必須要拿住康克蘇的身份證據,然後趁此機會對偌望敲警鍾。

    若是康克蘇這次平安出入寧州,甚至一路蒙混去了京中,順便還打探大齊各地軍備部署,這在丹支邪人看來,不正是絕好的時機。

    為了這次“捉康”順利,蕭廣逸還請了寧州太守陸道之,還請了兩位將軍。

    陸道之隻當這是一次普通宴會,攜著妾室樂嗬嗬就來了。他一來就與蕭廣逸聊天,他告訴蕭廣逸,丹支邪商隊這次來,除了販賣的商貨,還帶了將近百來個奴隸!這其中不乏西戎的俘虜,還有丹支邪本國的奴隸。

    陸道之說的這些,蕭廣逸早就知道了,不過他麵上沒有露出不耐煩的意思。陸道之暗示蕭廣逸要不要買一些“正宗”的丹支邪人。

    “聽說他們今天酒宴上,也會帶十幾二十個人來,若是王爺看得上,他們一定會獻給王爺……聽說是特意挑了出色的來給王爺過目。”

    在陸道之看來,蕭廣逸這樣從京中來的王爺,應該是因為喜歡丹支邪異域風情,所以才熱情款待的。

    蕭廣逸淡淡道:“來路不明的人,我不敢隨意買入府中。”

    陸道之咳嗽一聲收斂了神色,連聲稱是。他之前總覺得燕王還年少,一個不當心就在他以為的少年麵前流露輕浮之態了。

    蕭廣逸並沒有想讓他難堪到下不來台,他點過陸道之就算了。

    “陸太守,我們入席吧。”

    蕭廣逸,清沅與陸道之一起入席。席上眾人都起身向他們敬酒。蕭廣逸微笑著飲了一杯,他向眾人道:“客從遠方來,實是一樁樂事。大家在此相逢,實是難得,值得痛飲一夜,大家不必拘束。”

    他說話前飲一杯,說完話又飲一杯,十分痛快。眾人紛紛叫好。

    清沅坐在一旁,微笑著陪飲一杯。隻有她知道,蕭廣逸喝的並不是酒,而是白水。他今晚是要把別人灌醉,而不是自己喝醉。

    清沅早有準備,為了不露破綻,給他衣服上熏染了酒味。不過等到酒宴正酣時候,恐怕也沒幾個人能注意到燕王身上的味道了。

    蕭廣逸祝過酒,環視四周,坐下之後與清沅對視一眼。清沅立刻讀懂了他眼中的肯定之色。

    他的意思是,康克蘇也來了。

    丹支邪商隊人數眾多,當然不會全部都來。康克蘇身負重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與皇朝親王,太守,將軍近身接觸的機會。

    清沅坐了一會兒,就借更衣的機會退下去布置人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