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薑宓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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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應雪率先反應過來,她咽了一口口水,幹巴巴地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餓了吧?咱們用點點心。”

    隨著婢女們穿花般送上茶點,眾少女這時也完全回神了,她們悄悄的敬畏地瞟向薑宓,一時想要靠近,卻又誰都不敢靠近。

    見到她們始終都有著幾分膽怯,薑宓笑了笑,她站了起來,朝著王應雪福了福,說道:“我還有些事,就先告退了。”薑宓話音一落,也不等王應雪說什麽,便帶著幾個女護衛曼步離去。

    薑宓的背影消失在花園門口時,眾女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陡然大作。

    薑宓回去後,鄭汀芷和鄭螢月堂姐妹,同時對她們的夫婿進行的調查,而這調查的結果,竟是全如薑宓所言。

    一時之間,薑宓在世家女中名聲大振,而發生在王應雪院子裏的這件事,也以最快的速度為世家所有人得知。

    範陽盧氏府中。

    盧璃依偎在盧老夫人身旁,她心驚肉亂地說道:“祖母,這薑氏好生可怕,她這樣把我們各家各人的底細調查得如此清楚,究竟是想幹什麽?”

    一旁,另一個盧家主婦也在那裏附合道:“是啊,光是想想那薑氏,表麵上看起來不聲不響,可連我們的一舉一動她都有派人收集,當真可懼可恨!”

    另一個少婦也道:“是啊,太可怕了,我現在還不寒而栗。”

    幾女在那裏嘰嘰喳喳,連聲指責,一向對薑宓不喜的盧老夫人卻一聲不響。

    不由的,幾女小心的朝著盧老夫人看去。

    盧老夫人雙眼微閉,做閉目養神狀。

    直過了好一會,盧老夫人才開口了,她緩緩說道:“當年我還在閨閣少女時,還是家族勢力鼎盛之時。”她突然說起古來,幾個小輩連忙豎耳傾聽。

    盧老夫人抬眼看向窗外,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時光,回到了曾經那無憂無慮的歲月,“那時,我的親祖父是家族族長,我那一支在家族勢力最大。一次有幸的機會,我在祖父的帶領下,去見了家族中聲望最高,隨口說一句都能影響家族走向的姑祖奶奶。”

    那次會麵,顯然讓盧老夫人印象太深刻了,她望向遠方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極複雜極複雜的目光。直過了好一會,盧老夫人才繼續說道:“那一次會麵,讓我畢生難忘,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這世上竟有一種人,如此見微知著,如此洞若觀火,仿佛世間所有的人和事,在她的眼裏都無法遁形。”她慢慢轉頭,看了盧璃等人一眼後,盧老夫人輕歎著閉上眼睛,問道:“薑氏所調查到的人,咱們的家族,便沒有調查過嗎?”

    一句話說得眾女都啞口無聲後,盧老夫人緩緩又道:“不過,我們的調查,隻是流於表麵,如鄭螢月的夫婿與那常秀兒有所來往,鄭螢月這一年身體漸弱,難道我們便不知道嗎?可我們這些人,誰又想過這事值得深入調查?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能夠從浮在表麵上的事務看到深藏的本質。”

    盧璃不服,她急聲說道:“祖母,聽您這樣說來,那薑氏居然還做得很好了?可是,可是她讓人一想到其言其行便深感可畏,難道也是應該?”

    盧老夫人睜眼看了盧璃一眼。

    片刻後,她伸手撫了撫盧璃的秀發,輕輕說道:“傻孩子,我剛才不是跟你們提到了我那姑姐奶奶嗎?薑氏有錯,便是錯在還年輕氣盛了些。前幾日的事,如果換做我那姑祖奶奶,她定然不會說出來,姑祖奶奶雖然什麽都知道,可她從來不說,她隻在該有行動的時候行動……”

    盧璃一怔,猛然的,她想起如果薑宓不曾挑破那些膿胞,而等鄭氏姐妹的夫婿有所行動時,她再或冷眼旁觀,或借勢用力,那場景……猛然的,盧璃打了一個狠狠的寒顫。

    她既然能想到,另外幾個少婦也想到了,一時之間,眾女同時激淋淋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盧老夫人顯然累了,她揮了揮手,“行了,你們出去吧。”

    “是。”

    等小輩們散盡後,一個老婢婦走到盧老夫人身後,她一邊輕輕揉按著盧老夫人的肩膀,一邊低聲說道:“老夫人既然要教導這些孩子,為什麽不把話說得更透一些?”見盧老夫人不說話,老婢婦又道:“聽老夫人提起以前的姑祖奶奶,倒讓人好生羨慕那崔子軒。有姑姐奶奶那樣的人坐鎮,不知可以讓家族少走多少彎路。博陵崔氏有福啊。”

    盧老夫人始終沒有說話。

    ……

    可以說,薑宓這一下下馬威,著實有點狠。

    自從那日回來後,薑宓便是在路上偶遇這些世家中人,無論男女,隻要年紀不大的,竟是都對薑宓畢恭畢敬,她一眼掃來,他們就能噤若寒蟬!

    不過,他人的看法,薑宓向來不會太注意。

    這一日,一直忙著奔波在前線事務上的崔子軒,回到大梁了。

    崔子軒回大梁之日,恰好是他的生辰。薑宓一大早便來到了博陵崔氏。

    進了院落,沒有看到崔子軒,卻隻是看到崔子映,薑宓問道:“你哥哥呢?”

    崔子映聲音清脆地說道:“剛才陛下有詔,進宮去了。”轉眼她又嘀咕道:“也不知他們這些人怎麽這麽早,難道不睡覺的嗎?”

    薑宓笑了笑,這時,她的目光掃到放在石幾上的一副金絲軟甲,這金絲軟甲向來是做防身內甲穿的。

    薑宓信手拿起,見到上麵有一些勾線,她吩咐下人拿來專用的金絲,便縫補起來。

    ……

    崔子軒回來時,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串世家子,這些世家子年紀不大,都是一些十幾歲的少年郎,他們大多數是一些家族的嫡次子或庶子。

    這些人跟在崔子軒身後走走笑笑的,“子軒兄今日生辰呢,怎麽不設宴呢?”“設什麽宴?子軒兄好不容易回來,自然要陪佳人了。”

    這人一提到“佳人”兩字,眾世家子赫然想到了薑宓的所作所為,一時之間,竟是全都打了一個寒顫。過了一會,一個世家子小聲說道:“聽說昨日裏,李元成病逝了!”

    這話一出,他們又集體白了臉。

    一邊白著臉,一邊打著哆嗦,這些世家子再看崔子軒時,竟覺得這個向來就令得他們佩服的兄長,當真高山仰止起來。

    崔子軒這時根本沒有在意他們說些什麽,他目光一掃,早就掃到了薑宓停在角落的馬車。知道薑宓到了,他嘴角含笑,腳步也不自覺的快了兩分。因為心思都放在薑宓身上,他都沒有注意到,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小子們,這會比兔子還老實。

    於世家少年們時不時的小聲低語中,崔子軒步入了院落。這一入院子,他一眼便看到,正在給他的金絲甲做著縫補的薑宓,當下,他含著笑喚道:“阿宓?”

    薑宓正低頭勾線,陡然聽到崔子軒的叫聲,她連忙起身轉頭,因動作過急,薑宓一個不察,竟是膝蓋重重地撞上了石幾,她“哎喲”一聲跳起,卻因前腳踩到後腳,整個人摔在了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這一下摔得有點猛,薑宓臉朝下仆在地麵上,頭發也散了,美麗精致的臉上也一臉的泥了,人也好半晌都沒有緩過來,於披頭散發中,她急急坐直,隻是因為還在疼痛中,薑宓坐直了半天,都兀自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暈暈楞楞地抬頭迎向崔子軒的方向,那模樣,直像一隻摔壞了的傻鳥,那雙眼睛,那沾了泥的長睫毛,眨巴眨巴間說不出的可憐可笑。崔子映剛“哎呀”一聲,轉頭見到她這模樣,不由格格笑了起來。

    崔子軒也不由失笑出聲,他搶上幾步,連忙把薑宓扶起。剛剛扶著她坐下,薑宓淚眼汪汪了,那淚水流下,沁得那一臉的泥巴濕糊糊的。崔子軒急問道:“怎麽,是不是很痛?”薑宓可憐兮兮地抬起左手給他看,卻原來,在剛才摔下的時候,她一個不察,竟把那大頭針生生的紮進了手掌心裏了。

    崔子軒心疼壞了,他連忙端起她的手掌,抓起那根針拔了出來。一邊吩咐仆人去拿金創藥,一邊讓婢女去拿洗臉水,崔子軒扶著薑宓朝廂房內走去,嘴裏直念叨“怎麽這麽不小心呢?不是穩重些了嗎?”

    隱隱的,眾少年似乎聽到薑氏啜泣了一下。

    崔子軒這一進去,便好一會都沒有出來。這時,崔子映朝著少年們福了福,含羞帶怯地說道:“諸君少候,我哥哥馬上就會出來。”她一個未婚姑娘,不好與少年們久呆,可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意思離去,便又福了福,退到一處角落站好。

    這時,眾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直到現在,他們還無法相信,在他們心中那宛如魔神一樣可畏可懼的薑氏,實際上卻是這麽一個女子。

    過了好一會,一個少年幹巴巴地說道:“薑夫人剛才,似乎挺可憐的?”另一個少年也幹澀地說道:“還,還有些憨?”第三個少年則說道:“也許,是我們看錯了?”

    這時,站在角落裏的崔子映嬌脆脆地笑道:“我嫂嫂以前才叫真憨呢,這幾年裏她穩重好多了……”這話一出,眾少年更是雙眼都直了,他們不敢相信,那個光是聽聽別人所傳的她的言語,便可以讓人不寒而栗的女人,與崔子映嘴裏所說的是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