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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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平亭,位於上黨中腹,是上黨郡極為重要的戰略要地,控扼通往上黨中部和趙郡的孔道。
    張白騎和劉石退守長平後,以丹朱嶺為依托,分兵據守,張白騎守大糧山,劉石守韓王山。
    這兩座山是廉頗屯兵之地,當年廉頗抗秦,以兩山做為依托,駐守這兩大製高點,便鳥瞰方圓數十裏,敵我動靜,一目了然。
    如今張白騎和劉石扼守兩山,想效仿廉頗駐守,以丹水防線阻敵。
    長平古戰場上,刀劍砍在長壁上的白痕依然清晰可見,寒風順著長壁勁吹,發出一陣陣嗚咽的空響,好似舊鬼煩冤,嚎哭不止。
    聽附近的人說,每到深夜,當年坑殺四十萬趙兵的地方隱隱有淒厲的哭聲嗚咽如風,已經整整哭了數百年,他們說,那是屈死的長平之戰中趙軍的亡魂。
    太陽要落山了,滿目山河被夕陽包裹,晚霞一直延續不斷,天邊的火燒雲像戰場上的獻血,從喉嚨裏噴湧,渲染了整片天地。
    長平亭的黑山軍大營裏響起一聲報時的戰鼓,中軍大帳內很安靜,不是沒有人,而是所有人都不說話,黑山軍的大小渠帥都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般沒精打采。
    “渠帥......”突然有人掀帳而入,那是張白騎差往北上聯絡張燕的哨騎。
    “怎麽樣?張渠帥可擊破屯留守敵?”張白騎的眼裏透著渴望。
    帳下大小渠帥的心一緊,把目光投向哨騎的身上,哨騎喉嚨中像咽了顆核桃,說話斷斷續續:“啟稟渠帥,張,張渠帥,他,他戰敗了。”
    哨騎此言一出,安靜的營帳內頓起雜音,那是他們冷冷地抽氣聲。
    張白騎霍然起身,大踏步走上前去,將哨騎硬生生提在手中:“大膽,你敢擾亂軍心。”
    “渠帥.......”哨騎低低抽泣,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張渠帥不僅戰敗,就參戰的兵馬也隻有張渠帥和左髭丈八渠帥存活,其餘人馬都……都…戰死屯留兩了。”
    張白騎嚇住了,張燕戰敗,他們守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
    “張兄!”劉石急忙建議道:“渠帥戰敗,咱們趕緊撤吧,否則敵軍合圍,我等……”
    劉石沒有說後麵的那句話,他其實並不希望後一種情況發生,否則就會步入當年趙軍的後塵。
    張白騎木然地看著他,像是丟了魂,許久的沉默後,他忽然說道:“我們走了,渠帥怎麽辦?”
    “那什麽時候撤?”劉石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等渠帥!”張白騎握緊雙拳,語氣不容置疑。
    “如果渠帥不來怎麽辦?”劉石上前攀住他的肩膀,語言倉促道:“撤吧,在不撤就來不及了?”
    劉石急得滿頭大汗,他可不想在這裏陪四十萬趙軍的冤魂。
    張白騎掙開劉石,旋即抽出刀戰刀,轟地砍在桌案上:“再言退兵者,有如此案。”
    劉石住聲了,帳內的大小渠帥也不敢爭辯,打了敗仗,誰的心情都不好,心裏多少對張白騎有怨氣。
    如今張燕戰敗,屯留之敵隨時南下,乍一聽說張白騎死不退兵,怨氣更深,卻到底不能挑戰張白騎的權威,憋著一肚子火,沒精打采地走出大帳,安排布防事宜。
    中軍大帳這一次是真正安靜了,仿佛被時間遺忘的角落,一切都停滯在冰冷的瞬間,張白騎坐在帥案上,一動也不動。
    少頃,帳外突然有人驚道:“渠帥,你快來看。”
    張白騎大驚失色,他還以為是並州軍進攻大營,遂拔出戰刀,急匆匆地衝出帥帳。
    大帳外早已是人聲鼎沸,黑山軍將士紛紛振臂高呼,目光崇敬地看著從夜幕中緩緩走出的人影。
    “哐當!”張白騎的戰刀重重落地,他看著那人的麵孔,突然鼻子一酸,竟嚶嚶哭泣起來,哪裏還像先前威風八麵的渠帥。
    “張白騎參見渠帥。”張白騎走到那人跟前,鄭重地拜了下去。
    張燕扶起張白騎,寬慰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張白騎的眼睛又大又腫:“張白騎未能守住高都,請渠帥責罰。”
    張白騎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如果他能守住高都,就算張燕不幸戰敗,他們也可以從高都難撤天井關。
    如今不僅張燕戰敗,高都也失守了,他們就像一群孤獨的狼,在曠野裏漫無目的地奔跑。
    “無妨,我軍尚有回旋的餘地。”張燕望著遠方蒼穆的大山,心中登時下了一個決定。
    “渠帥?”張白騎疑惑的看著他。
    “讓將士們吃飽喝好,明日從高都突圍。”張燕的聲音裏透著決然。
    大號山距離長平最近,也是突圍的絕佳之地,可如果從大號山突圍的話,有可能會遇到南下的呂布。
    他再也不想碰到呂布了,自己親自率領的精兵都飲恨濁漳河,更何況張白騎帳下的老弱殘兵。
    他此次反其道而行之,從並州軍正麵突圍,涉遠天井關,撤離上黨郡。
    與此同時的並州軍大營,高順一襲戰袍在烈風中迎風招展,他的目光所及,正是長平之戰的古戰場,當年武安君白起就是在那裏阻擊趙軍,成就驚世偉業。
    “啟稟將軍,溫侯已至左近!”副將從遠處跑來,將手中的信件遞給高順。
    高順急忙拆開信件,他看得很仔細,不漏掉裏麵的任何一個字,末了朗聲下令:“明日叫陣。”
    “諾!”副將抱拳領命,手摁佩劍躬身退下。
    隨著高順的命令傳開,並州軍大營內立即響起此起彼伏的吆喝聲,騎兵扛著成捆成捆草料喂食心愛的戰馬,弓箭手有條不絮地將雕翎插滿箭壺,步卒紛紛跑到丹河取水,磨刀的聲音響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並州軍大營傳來一通鼓響,而後所有的士卒在轅門外結成戰陣,隨著中軍令旗劈下,並州軍像一頭攻城巨獸,緩緩向黑山軍大營逼近。
    與此同時,黑山軍也在丹河西岸集結,在張燕的帶領下向並州軍的大營殺來,兩支前進的大軍在平原上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