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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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臨安城自古以來便是繁華富庶之地,宋室南渡之後,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此熱鬧非凡的地方了。時值南宋寧宗皇帝嘉定二年,此時距宋室南渡已過去八十多年。這八十多年裏,南宋王朝也享得一時的太平盛世,一如那波瀾不驚的錢塘江水,滾滾動向。

    浩浩蕩蕩的錢塘江,日日夜夜從臨安城漁家鎮流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漁家鎮倒也平靜祥和。放眼臨安城,這漁家鎮實在太過平凡普通,但這裏卻遺存著一座大唐王朝時期的酒樓,名曰醉仙樓。

    八麵錦繡大旗迎風招展,每麵旗子上都書寫“太白遺風”四個鑲金大字。酒樓建築甚是考究,古樸典雅中透露出端莊大氣。在醉仙樓上憑欄遠望,錢塘江之美景盡收眼底。唐朝大詩人李太白聞得錢塘江大潮為人間少見之壯景,遂跑到這醉仙樓豪飲七天七夜隻為一睹大潮風采。有詩為證,詩曰:怒濤千丈震天庭,萬裏雷鳴鬼神驚。群龍入海尋不見,大潮歸去日月明。

    此時的醉仙樓上並沒有謫仙人李太白的身影,卻隻見一位身穿粗布灰衣、須發盡白、滿麵滄桑的佝僂老者。他敲了兩下梨花木板,旁邊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姑娘彈了彈手中的琵琶,便開始唱曲兒。隻聽她邊彈邊唱道: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閑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這姑娘長相甚是平常,輕輕脆脆的嗓音卻當真如珠落玉盤般清脆動聽。一曲唱罷,“啪啪啪”幾聲響,那老者又敲了幾下梨花木板,隨即站起身來一拱手,清了清喉嚨,說道:各位相親父老,各位客官大爺,小老兒李長河初到寶地,無以為生,隻得和孫女唱曲為計。如各位客官大爺覺得還過得去的話,萬望各位能夠賞口飯吃,小老兒和孫女感激不盡。”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黑黝黝的缽盂走向眾人。旁邊吃酒的客官中便有人拿出五文八文,霎時得了七八十文。銅錢落入缽盂,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原來這缽盂竟是精鋼打造。李老兒稱謝不盡,收拾行囊便和孫女下了樓。

    爺孫倆下得樓來到了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便漫無目的的閑逛。

    忽然,那孫女“咯咯”兩聲嬌笑,向那老者道:“大師哥,瞧你平時嘻嘻哈哈,玩世不恭。沒想到扮起老頭兒來倒是老態龍鍾有模有樣,說起慌來更是臉不紅心不跳,真不害臊!”說著又嘿嘿嬌笑起來。

    那老者捋了捋稀疏的胡須,哈哈一笑道:“師妹此言差矣,就算大師哥臉紅,你又看得到?”那孫女道:“那倒也是。”又嘻嘻笑道:“大師哥,你的易容術當真高明,什麽時候也教我一教?日後行走江湖時,也扮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騙兩口飯吃,嘿嘿…”那老者頓了一頓,道:“那可不行。”

    那孫女小嘴一撅,佯嗔道:“哼,怎麽不行,還怕你的看家本領被人學去了不成?”那老者笑道:“那倒不是。隻是,師傅常說這易容術的把戲是邪門歪道,正人君子是不足掛齒的。如果師妹學了這易容術,師傅定會責怪於我。說不定還要罰我到思過崖上麵壁思過。唉…在那思過崖上,悶也悶死了。”

    那孫女吐了吐舌頭,道:“爹爹哪有你說的那麽嚴厲!什麽邪門歪道,我看就挺好。若不是大師哥的易容術,咱們又怎能在這臨安府,在醉仙樓白吃白喝這麽多天?”那老者臉現得意之色,道:“不錯。”頓了一頓又道:“隻是……師傅交給咱們的事情,到現在仍是毫無進展。”那孫女“嗯”了一聲,臉現愁色,但頃刻間又笑靨如花,道:“大師哥此言差矣,如果不是花狐狸在此作案的話,爹爹又怎會派大師哥下山?如果大師哥不下山,靈兒就不會下山。每天在華山之上,人家也是悶得要命…”

    那老者接口道:“不下山,咱們怎有機會品嚐江南的美味佳肴與玉液瓊漿。哈哈哈……這一切倒要拜那采花大盜花狐狸所賜。哈哈…”說著哈哈笑了起來。

    原來,這老者正是華山派大弟子莫流雲所扮。而那孫女,正是華山派掌門葉淩峰的獨生女兒葉靈兒。莫流雲這次奉師命下山,前來漁家鎮查探采花賊花千夜的下落。葉靈兒自小長大更沒下過華山半步,聽說爹爹吩咐大師哥要下山去繁華熱鬧的江南,自是軟磨硬泡纏著爹爹,說要同大師哥一同前往。

    葉淩峰心裏清楚,如果不答允女兒的話,女兒悶悶不,很有可能還會私自下山,到時闖出禍來卻如何是好。況且女兒這麽大了,也該到江湖上走動走動了。再說,有自己的大弟子莫流雲在,更是可以放心。是以葉淩峰這才答允女兒同雲兒下山。

    二人到這漁家鎮已半月有餘,卻絲毫沒有發現花千夜的半點蹤跡。兩人終是少年心性,見了江南的花花世界如何能不玩心大盛,以易容術換做不同的身份麵貌在漁家鎮方圓數十公裏吃了個遍。此刻又以賣藝爺孫的身份在醉仙樓上過了把癮。

    “胭脂,上好的胭脂…荷包,上好的荷包…姑娘來瞧瞧胭脂吧?”街邊小販的這一聲吆喝倒是吸引了葉靈兒的注意。她身為華山派掌門的獨女,身邊自然少不了綾羅綢緞與上等的胭脂粉飾,但年輕姑娘總是對這些胭脂啊、珠釵啊、錦囊啊、荷包啊,女兒家的物事感興趣。這一聲吆喝直讓葉靈兒滿臉堆笑,盡顯天真爛漫的小女兒之態,隨即興高采烈的挽著莫流雲的手臂湊向那些走卒商販。

    莫流雲但覺女孩子身上那種特有的體香沁入心脾,一顆心隻怦怦亂跳。情不自禁向葉靈兒多瞧了兩眼。雖然她此時帶了人皮麵具,但是麵具下的那張俏臉卻在腦海中不時浮現。

    葉靈兒就這麽挽著莫流雲從街頭走到巷尾,把眾小販的荷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包都翻了個一遍,也找不見一個令其滿意的。隨即嘟起小嘴,滿臉失望。二人隨即又向前走去。

    良久,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二人走到一處客棧旁,迎風招展的旌旗上寫著“臥雲樓”三個大字。這臥雲樓的招牌雖不如醉仙樓,但在這漁家鎮也算的上是得享盛名了。莫流雲道:“師妹,醉仙樓呢咱們是吃夠了的,現在不如再去這臥雲樓嚐嚐鮮。聽說這裏的女兒紅也是上等的佳品。”葉靈兒隨即喜笑顏開,道:“好。”說著,兩人便進了臥雲樓,要了兩間上房,並吩咐小二在角落置辦一桌酒菜,待會下來享用。

    半晌,一位白衣長袍、麵如冠玉、腰懸寶劍,年紀約莫十八九歲的翩翩公子從二樓走下,徑直走向角落的一桌酒席。那小二見了,忙過來招呼道:“這位公子,這桌酒席已經被兩位客觀預定了,您這邊請。”這白衣公子不是旁人,正是莫流雲。此刻,他不再易容改裝,而以本來麵目示人,這小二哪裏知道。

    莫流雲狡黠一笑,道:“剛才的爺孫倆是咱們的朋友。說是在這裏擺了酒席讓咱過來享用。小二哥不必擔心,這就去招呼其他客人吧。”那小二將信將疑,但又無話可說。隻得退去招呼其他客人。

    莫流雲倒了一杯女兒紅,慢慢品了起來,卻不夾菜,暗自尋思:“這江南美酒的確美味,豈是我們華山的烈酒所能相提並論。”一杯酒尚沒喝完,莫流雲忽而聞到一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香氣。雖不甚濃,卻也為之一蕩。這香氣絕非杯中之酒所發,莫流雲知道是師妹到了,抬頭見師妹身穿一襲淡紅色衣衫,一張清麗絕俗的臉龐光滑晶瑩,彎彎柳葉眉之下的雙眸如秋水,如寒星。一張櫻桃小口靈巧端正,卻隻在嘴唇左上角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

    莫流雲心中一動,隻是癡癡地瞧著。葉靈兒卻被瞧得不好意思起來,雙頰微紅嘟起小嘴,佯嗔道:“好哇,大師哥,每次喝酒你都不等人家。哼…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說著,側身坐在莫流雲身旁。莫流雲微微一笑,道:“師妹當真是少見的美人兒,以後誰娶了你,真是三世修來的福分。”說著便給她斟酒。

    葉靈兒聽她誇讚自己漂亮,心中甚是高興,口上卻道:“哼,隻會花言巧語騙人家。”莫流雲哈哈一笑,道:“大師哥幾時騙過師妹?”又道:“師妹,這可是上好的女兒紅,你來嚐嚐看。”

    葉靈兒從小到大何曾喝過酒來,隻是她初到江南,體驗著與華山完全不同的生活,心情大好。二來知道大師哥喜歡飲酒,是以莫流雲飲酒時她便在旁相陪。不過,最多隻喝一杯。葉靈兒這才轉嗔為喜,右手端起酒杯,左手衣袖掩口,輕輕吮了一口。隨即喉嚨一熱,辛辣之氣直衝鼻息,眼淚也嗆了出來。忙將酒杯放下,皺眉道:“什麽上好的女兒紅,還不是和其它酒水一樣辛辣。”

    莫流雲哈哈大笑,見師妹雪白晶瑩的臉龐再加上兩滴清淚的陪襯,當真是“梨花一支春帶雨”了。葉靈兒見了他的臉色,雙頰緋紅低下頭去。忽而又仰起頭來,道:“大師哥,那賊狐狸當真狡猾,咱們一連查探了十餘日竟是一無所獲,我看呐,這次咱們真的要栽個大跟頭了。”

    話音剛落,隻聽店外“噠噠…噠噠…”的馬蹄聲絡繹不絕。不一會功夫,十五六個身穿勁裝的黑衣漢子走進店來,刹時將臥雲樓客廳坐的滿滿當當,卻隻將中間的一張桌子空出來。一名黑衣人粗聲粗氣大叫道:“小二,快把店裏最好的酒菜通通拿上來。”

    那小二見了這許多黑衣人吃了一驚,唯恐一個不慎便招來殺身之禍,不敢有絲毫怠慢。莫流雲隨即向葉靈兒使個眼色,意思是說不要出聲,隻管喝酒吃飯,卻暗自觀察著這些人的一舉一動。這些黑衣人裝束一樣,使的兵器卻是不同,有的腰懸寶劍、有的手執大刀、還有一些使流星錘、三節鞭、阮鞭和短刀、判官筆的。

    約莫一盞茶時分,一名身材魁梧、方麵大耳的青袍老者徑直走進客棧,在大廳中間空出的桌子旁坐下。喧雜的人群登時安靜下來。顯然,這老者便是這些黑衣人的首領。莫流雲見這老者身材高大卻是步履輕盈,太陽穴鼓起,顯是武功不弱。那老者隻管自斟自飲,其餘的黑衣人也隻是喝酒吃肉,相互之間也不再說一句話。過了一會,又一名黑衣人匆匆走了進來,向那青袍老者耳語了幾句便轉身離去。那老者凝重的臉上登時閃過一絲喜色。

    這當然逃不出莫流雲的眼睛。莫流雲內功修為頗得師傅真傳,但畢竟修為有限,隻模模糊糊聽到“方堂主…三更時分…醉仙樓…”等幾個詞。他猜想,這批人當是約了方堂主等另外一批人,三更時分在醉仙樓碰麵。那老者將一壇酒喝完,右手猛地向上一伸,五指張開。其餘的黑衣人立時放下手中的酒杯與碗筷,頃刻間走的精光。那老者掏出兩個金元寶,“當啷”一聲甩在桌上,不等小二招呼轉身便走。

    葉靈兒見那老者跨出門去,向莫流雲悄聲道:“大師哥,他們是什麽人?”莫流雲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今天晚上就知道了。”葉靈兒滿臉疑惑,隻聽莫流雲又道:“晚上咱們便去探一探。”葉靈兒聽了滿臉興奮之色,見莫流雲又要倒酒,忙道:“大師哥,你不說晚上要去探一探這些黑衣人的底細麽?你要是喝醉了,誤了大事可怎麽辦?”

    莫流雲微笑道:“小師妹放心便是。”說著又斟了一杯。他本不想多惹是非,但十餘天來絲毫查不出花狐狸的蹤跡,這夥黑衣人形跡可疑,從中探出花狐狸的蹤跡也說不定。於是決定要夜探醉仙樓。心意已決,二人又說了一會話便各自回房去了。

    莫流雲回到房間,睡意全無。他盤膝坐在床上複又修煉《易龍圖經》神功。葉淩峰膝下無子,早已將這個得意大弟子視同己出。是以這次下山時,先是傳了華山派最為上乘的白雲劍法。待莫流雲將七十二式白雲劍法及種種變招練得滾瓜爛熟之後,又將華山最為高深的內功心法《易龍圖經》的練功法門傾囊相授。

    劍法招式固然可以強記在心,一加練習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可熟稔,可是內功修為卻是半點馬虎不得,隻得長年累月練氣行功積累。劍法招式沒有了內功心法作基礎就成了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內功心法也隻有通過劍法招式才能發揮作用,用以禦敵。劍法招式主外而內功心法主內,兩者珠聯璧合,相輔相成。

    良久,莫流雲隻覺全身大汗淋漓,一股股暖暖的氣流自丹田起行遍周身四肢百骸,最後又複歸於丹田。一縷縷蒸汽也在頭頂百會穴緩緩冒出。行功完畢,隻覺全身都暖洋洋的,如沐春風,說不出的舒服受用。不禁對這《易龍圖經》所載的奇妙神功欽佩不已。

    抬頭望著桌上跳動的燭火,不禁陷入了沉思:“這《易龍圖經》和白雲劍法皆為華山開山祖師陳摶老祖所創。師傅曾說,這部經書所載的內功心法與少林的《易筋經》、《洗髓經》有異曲同工之妙,可以互相印證參詳。如此說來,那當真是人人豔羨的武林秘籍了。”

    不禁又想起師傅常常講述的,關於陳摶祖師的故事:“唐長興三年,祖師爺去京城洛陽應考,不料名落孫山。此後於後唐清泰二年,在武當山九石岩隱居,決議從道。師從麻衣道人,道號扶搖子。當年祖師爺頗得麻衣道人真傳,並能出於藍而勝於藍。對道家有著自己獨到的領悟與見解。自此而後,祖師便離開了武當山。從此他居無定所,雲遊天下,普濟眾生,行蹤如白雲般飄忽不定,是以武林同道又稱其為白雲先生。

    一日,祖師爺雲遊至華山時,被華山雲台觀的奇異壯景吸引,久久不願離去,便決定在此安居。此後便過著“閑賞花開秋葉落,臥觀清風戲白雲”的清閑生活。終於有一天,祖師爺根據變幻莫測的白雲,而悟出一套高深的劍法,命之曰‘白雲劍法’。而後又將自己的畢生所學集錄成冊,便是《易龍圖經》的高深內功。祖師爺雖定居於此,卻仍心係天下百姓蒼生。但僅憑他一人之力終究有限,於是便廣收門徒,開山立派,名曰華山派。華山創派之初,祖師爺為將門派發揚光大,有意邀請少林寺方丈慧空大師和武當派玄木道長在思過崖上以武論道……”

    忽而,“咚咚咚”一陣低沉的敲門聲打斷了莫流雲的思緒,隻聽葉靈兒在門外小聲問道:“大師哥,你在房間嗎?”“進來吧。”莫流雲應道。葉靈兒身穿夜行衣,將門打開一條縫,一閃身便進了房間。看著這貌美如花的小師妹,莫流雲又陷入了沉思:“莫流雲啊莫流雲,這白雲劍法和《易龍圖經》,師傅連親生女兒都沒傳卻傳了給你。師傅曾說過:‘若是悟性較高,根基不壞之人每天都能勤練不綴的話,三年當能練到四五層的功力。自此每增加一層功力便需要兩三年的光景。功力雖是增加一層,威力卻是增加一倍。而想要衝破這第十層玄功,更是難上加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要將《易龍圖經》融會貫通,那當真是……當真是…”想到此處,不禁臉現憂色。轉念又想到:“師傅對你如此期許,你卻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小師妹,總想著兒女私情。唉…”一聲歎息隨即輕輕發出。

    葉靈兒見莫流雲一句話也不說,隻是呆呆的看著自己出神,又聽到那一聲歎息,還當是大師哥心裏又在胡思亂想,不禁嬌羞無限,一抹紅暈飛上臉頰。走到莫流雲身邊,柔聲道:“大師哥,你在想什麽啊?”隨即,莫流雲的思緒又被拉回現實,尷尬一笑,道:“啊?沒…沒什麽。現在是什麽時刻了?”

    葉靈兒道:“已過了二更了。”莫流雲道:“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出發。”說著,套了夜行衣,將那缽盂一並放入懷中。葉靈兒見了“噗嗤”一笑,道:“大師哥,你還真相信那胖和尚的話,隨時都將缽盂帶在身上啊?”莫流雲微微一笑,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世上的事情可奇妙著呢!”

    二人出門躍上臥雲樓的房頂,展開輕身功夫奔去。不過一炷香時分便到了醉仙樓。雖是深夜時分,醉仙樓內卻是燈火通明。莫流雲心道:“果然如我所料。”當下和葉靈兒在門外一株百年大樹上藏好。向內望去,但見掌櫃和二三十名小二在櫃台前後畢恭畢敬、戰戰兢兢的站著。

    客棧中央的方桌旁坐著一名身穿紅色長袍年紀約莫五十上下的中年人。莫流雲見那中年人生得賊眉鼠眼,兩撇八字胡長長的垂著,心想:“這應該就是方堂主了。”那方堂主周圍團團坐了十五六個身穿勁裝的黑衣人。另有四人人,均手執長劍把守在門口。隻是瞧不見白天在臥雲樓見到的那青袍老者在哪裏。

    約莫三更時分,那紅袍中年人站起身來,雙手放在身後,在客棧中踱來踱去,臉色陰晴不定。突然,東南角天空上一枝穿雲箭淩空綻放,發出紅紅綠綠的點點星光,煞是好看。一名把門的黑衣人快步走進屋內,向那紅袍中年人通報了一聲。那中年人點了點頭,隨即右手向上一伸,五指張開。那十五六個黑衣人隨即搶出店門,向穿雲箭綻放的地方飛身奔去。那中年人雖是最後出門,但幾個起落已越過眾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莫流雲見這些黑衣人步履矯健,身法快捷,功夫不弱。當下,和葉靈兒也展開輕身功夫悄悄尾隨在後,唯恐被黑衣人發覺,是以和眾人隔了十餘丈的距離。不過半盞茶時分,眾人便已出了城。又奔得半柱香時分,來到一處山穀之中。莫流雲抬頭遠望,見前麵人影晃動,醉仙樓中的那些個黑衣人奔到人影處便停下了腳步。

    莫流雲生怕露出絲毫蛛絲馬跡,伸手一拉葉靈兒悄無聲息的縮身藏在一塊突出的大石後麵。其實,月掛中天,芳香撲鼻,寧靜的夜色中卻透露出一絲詭異的氛圍。莫流雲探出頭來定睛細看。但見前麵群山環繞,樹木蔥蔥,不遠處空曠的草地上開滿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不知名的花朵。景色秀麗,花香沁人,讓人心曠神怡。

    隻是,花香之中似乎還隱藏著淺淺的血腥之氣。莫流雲眉頭一皺,果然看到不少死屍橫在前麵。顯然,這裏剛剛結束一場廝殺。葉靈兒何曾見到過這種江湖廝殺後的慘狀,隻嚇得臉色蒼白,花容失色,兩隻小手緊緊抓著莫流雲的手臂,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莫流雲隻覺她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抖,隨即側頭報以一笑,見師妹原本紅潤的臉上此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刻卻是毫無血色,顯是被眼前的淒慘景象驚嚇到了。情不自禁伸出手來握了她手,隻覺握在掌心的小手柔軟滑膩,猶若無骨,再加上師妹身體散發出來的幽幽體香混雜著花香,竟一時忘了身處險境。

    那紅袍中年人向青袍老者一拱手,滿臉歉疚之色,道:“顧堂主,咱們一接到訊號就馬不停蹄的趕來了,沒想到還是來遲了一步,讓顧堂主損失了這許多弟兄,真是對不住了。”那青袍老者卻是滿臉堆歡混不在意,攜了他手道:“方兄弟,你來的正是時候。神風幫的賊人忒也狡猾。他們眼見不敵,便躲進了前麵的林子,任憑咱們如何叫罵。他們就是龜縮不出。咱們不敢貿然進林搜人,怕一不留神著了他們的道。是以發訊號呼叫方老弟前來相商。方老弟足智多謀,定能替老哥哥想個萬全之策。”說完,嘿嘿一笑。莫流雲瞧得清楚,那青袍老者正是日間在臥雲樓所見。

    紅袍漢子臉色微變,冷笑兩聲道:“顧堂主,教主要的東西,恐怕還沒到手吧?”那青袍老者臉現尷尬之色,右手握拳放在嘴邊幹咳了兩聲,又嘿嘿笑道:“讓方老弟見笑了,東西老哥哥還沒弄到手。”說著,又嘿嘿幹笑。紅袍漢子雙眼一翻,精光大盛,道:“東西沒到手,又損失了這許多弟兄。教主怪罪下來,咱們就算有十個腦袋,恐怕也是保不住了啊。”那青袍老者臉色更愁,道:“所以還請方老弟給老哥哥出個主意哇,嘿嘿,日後老哥哥還能忘了兄弟的好麽?”

    話音剛落,一陣“嗤嗤…嗖嗖…”的破空之聲急急傳來。甩手劍、飛蝗石、飛鏢、袖刀等暗器如狂風驟雨般從林子中激射而出。原是躲在林中之人突發暗器偷襲。這青袍老者和紅袍漢子離林子最近,總算兩人功夫了得,應變奇速,手中刀劍舞得滴水不漏,聽風辮位將向自己襲來的暗器一一擊落。其餘的黑衣人雖也奮力抵擋,卻不時傳來“啊啊…哇呀…”的慘叫聲,顯是被暗器所傷。一個個破口大罵,什麽汙穢不堪的話語都罵了出來。不一會功夫,便又有七八名黑衣人倒下。

    突然,那青袍老者左手小臂一痛,如蚊蟲叮咬,隨即便感到傷口處又癢又麻,痛感漸消。青袍老者心下大驚,右手如飛點了左臂“曲澤、青靈、天府、天泉、抬肩”等穴道,以防毒氣上行,盤膝坐下運功抗毒,同時右手揮劍抵擋射來的暗器。原來這暗器喂有劇毒之時,毒藥麻醉了創口,自然不會有疼痛之感。毒藥越是厲害,則疼痛之感越輕,而酸癢酥麻之感越盛。這如何能不讓那青袍老者吃驚。

    他左臂受傷,一邊運功逼毒,一邊揮劍擋擊射來的暗器,登時鬧了個手忙腳亂。心中大怒,忍不住衝著林子破口大罵:“操你奶奶的龜兒子,真他媽的無恥鼠輩、王八羔子,龜縮在林中不出,暗箭傷人,算什麽英雄好漢。有膽量的出來和你爺爺大戰三百回合。不…不用三百回合,三招兩式爺爺就取了你們狗命。”

    忽而暗器止歇,那青袍老者也便住口不罵。山穀中頓時一片寂靜。青袍老者和紅袍漢子暗自戒懼,驚疑不定的瞧著林中。過了一會,一陣清風拂過,林中卻是傳出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琴聲悠揚、餘音渺渺,猶如呢喃細語,恰是軟語溫存,又似山泉從幽穀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此時清風明月,花香弄影,再伴上這美妙的琴聲,真是一片平靜祥和的景象。隻是這祥和之中又透露出絲絲殺氣。莫流雲隻覺這琴聲忽遠忽近,忽左忽右,近時不過咫尺,遠時卻在天涯。葉靈兒聽到這美妙的琴聲也是癡癡地入了神,顫抖的身體也稍稍緩和。

    青袍老者和紅袍漢子對望一眼,二人俱是猜不透絲毫端倪,隨即又嚴密監視林子,以防敵人再度偷襲。琴聲未歇,那青袍老者再也按捺不住,又衝著林子恨恨地大聲叫道:“神風幫的賊人們,快快交出爺爺要的東西。老子一時興起說不定饒了你們這幫龜兒子。哼,死到臨頭還在裝神弄鬼,當真不怕死麽?”

    話音未落,但聽琴風一改。初時,琴聲悠揚琤崆,時而如流水匆匆,時而如珠落玉盤。過了一會,琴風又改。此時的琴聲已然錚錚鏗鏗,如狂風怒吼,如飛瀑直瀉,如怒濤連峰,如風嘯雲飛,直如鳳鳴鶴唳,萬馬奔騰之勢。莫流雲雖內功深厚,卻也不禁被這股琴聲攪的氣血翻湧,說不出的煩躁氣悶。葉靈兒已是雙目緊閉,雙手拚命捂住耳朵想要擺脫這琴聲的折磨,卻是不能。終於一口鮮血噴將出來,跟著全身亂舞,似要站起身來手舞足蹈一番。

    莫流雲一瞥之下,心下大驚,情急之下右手單掌緊貼在她背部風門穴,將一股真氣緩緩輸入以助她抵抗琴聲。葉靈兒隻覺一股溫暖柔和的氣流自背部源源不斷輸入體內,方才稍稍鎮定好轉。

    青袍老者和紅袍漢子此時各自盤膝坐在地上,運起內功強力抵抗這琴聲,卻也不免氣喘籲籲口吐鮮血。二人身後的眾黑衣人卻是有的手舞足蹈,有的躺在地上痛苦掙紮,有的在自己身上亂撕亂抓,終於一個個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莫流雲全力抵擋這琴聲之時就已感吃力,更可況此時還要分心照顧師妹。突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終於自嘴角緩緩流出。隻覺全身氣悶難當,再也支持不住,便在此時,琴聲突歇。

    莫流雲煩悶之感這才漸消,忙提一口氣將紊亂的內息調整順暢,好一會才複原。心道:“這彈琴之人定是將極強的內力傾注於琴音之中,此人內力之強竟能和師傅不相上下。看來,今晚想要脫身已是不易。”葉靈兒內功修為較淺,若不是關鍵時刻得莫流雲相助,就算不和那些黑衣人一樣下場,也勢必要身受重傷。此刻,她臉色蒼白,雙手兀自捂著耳朵,生怕再聽到點滴琴聲。莫流雲見師妹並無大礙便又探出頭來窺視。

    隻見那青袍老者和紅袍漢子均是單肘撐地,半躺半臥於雜草叢中,不停地劇烈咳嗽,顯是受傷不輕。突然,莫流雲看到遠處林中的一株大樹頂上竟然站著一人。那人身穿白色衣衫,正隨著樹梢的上下擺動而擺動,驀地心中大驚:“此人是誰?莫非就是剛才彈琴之人?”忽而,那白衣人衝天而起,高出樹梢三四丈有餘。皎潔的月光映照在一襲白衣之上,當真如月中的仙子,姿態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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