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生不逢時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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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毅壯懷欣慰的輕歎一聲,就那麽站著舒緩片刻,旋即往木桶裏舀起半瓢水來,又繼而悉心地澆花。

    在此一時之間,林遙仰天遠望也沒有作聲,想起幾年前曾聽那狼怪說到過這段曆史,今日父親說到的盡管又隻是個大概,但腦海裏已有相當慘烈的景象浮現,妖獸對人類漫無止境的凶殘殺戮,怪不得會遭決絕報複。

    都是該死的雜虜,林遙內心深處感受到捍衛天地本色的榮耀太有意義,無愧於身體發膚就得鐵血熱腸傲骨凜然,此刻以完整的靈魂緬想著英雄豪邁,浩氣似乎就在青山綠水間回蕩。

    靜靜地,細細地,林毅已將“妖姬四代”以及“舜帝二妃”澆好了。

    “遙兒,你怎麽啦?”林毅見兒子仰著頭在發呆。

    “噢,全都澆好了呀!”林遙回過神來,目光落向“九大八珠鑲金玉”、“妖姬四代”、“舜帝二妃”、轉而又落向“七賢”、最後落在最先澆好的“紅塵三仙”上,“這盆‘紅塵三仙’喻擬虯髯君、木靖子、風拂女,又是個怎樣的緣故?”

    “這三位得名‘紅塵三仙’說來話長。”林毅莞爾一笑道。

    “那爹爹應該所知甚詳了。”林遙很高興,抬頭望眼豔陽天,“太陽升高,我們進屋,爹爹慢慢說來聽聽。”

    “好。”林毅應著,將手裏的葫蘆瓢放進木桶。

    林遙便格外殷勤地提起木桶,快步去到灶房放好,轉眼從回廊走向正廳,輕鬆趕上跟父親並肩邁入正廳的門坎。

    丫鬟茗香見小少爺跟老爺走進屋來,自然就給他們爺倆倒上茶水。

    “毅哥哥,你要給遙兒說木靖子、風拂女、虯髯君的故事?”方菲悄然而問。

    “我想,可以從虯髯君說起,你覺著怎麽樣?”林毅在妻子身旁坐下來,低語回應道。

    “隨你的吧!”方菲輕聲細氣地咕噥了句。

    “爹爹請說。”林遙瞧見娘親有點羞羞的神色,心頭對這虯髯君、木靖子、風拂女得名“紅塵三仙”的故事,那是更加感興趣了。

    “大楚皇曆一一三年,富甲江淮畿區的揚州豪商巨賈張績漣得第三子,然則並不歡喜,卻嫌棄其小模樣兒醜欲殺之。”林毅便開始講述起來。

    “要殺自己剛出生的兒子?”林遙驚問。

    “是啊!”

    “世間竟有如此之人,書上說虎毒不食子,這豪商巨賈張績漣可真夠狠心。”

    “還好有母親舐犢相護,天幸又有位隱士高人將其救出,並帶走撫養,為之取名張慨。後來張慨自然也就拜此隱士高人為師,從小跟隨他學藝修行,長大已是一身好本領。大楚皇曆一四二年,二十九歲的張慨聽從師命趕回揚州探親,其時張績漣正病危,長子、次子早卒無嗣,膝下淒涼,惟有悲歎若大的家業何來兒孫繼承?”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林遙有感而發,“這張績漣怎麽也不會想到,曾經嫌棄要殺掉的那個醜兒子,大難未死而後福無窮,最終還得由他來繼承家業。”

    “三郎張慨盡管得以繼承若大的家業,卻是誌不在行商。”林毅接著說道,“他的那位隱士高人師父名號為‘樂衢公’,既是方仙道修真人士,又是兵家樂毅之後。因此張慨二十多年所學,可不止千般道法,還有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兵法。然而那時的大楚天下四海升平,淪陷於妖獸的闔洲、魘洲、宛洲、逐洲皆已收複,所以張慨常自感歎生不逢時,空有一身本領而無用武之地。”

    “嗬嗬……”林遙莞爾笑出聲,那是想到自己的一身本領。

    “誌存高遠的張慨哪會坐守財富,雲遊兩年間,使心中的抱負,逐漸有了十分清晰的藍圖。這日途經晉原畿區的靈磊鎮,張慨騎著一頭赤鹿,來到一家小旅舍投宿打尖,見屋裏有個清秀女子長發及地,正站在床前梳理,那畫麵實在太美。隻是屋裏還有鍋爐烹著肉,張慨索性將行囊置於爐前,當作枕頭躺臥下來,靜靜地看著那清秀女子梳理長發。”

    “張慨就是虯髯君吧!真是個異常有趣之人。”

    “對,三郎張慨就是虯髯君,清秀女子便是風拂女,還有木靖子此刻正在屋外刷馬。木靖子發現張慨如此放浪形骸的無禮,已是心頭大怒,卻按捺住,仍舊不動聲色地刷著馬。這時風拂女也發現自己屋裏躺臥著一個不速之客,瞥見張慨其髯如虯,在慧眼看來可並非相貌醜,而是氣宇軒昂,還有耿介狷狂。”林毅端起麵前的茶杯,顯然是說得口渴了。

    “風拂女慧眼識人,虯髯君?木靖子?”林遙琢磨著等父親喝了茶,便問道:“接下來呢?”

    “於是風拂女一手握著長發,一手向木靖子示意切勿動怒。迅速梳頭完畢,風拂女斂衽上前施禮問:‘尊客貴姓?’虯髯君答道:‘姓張。’風拂女登時說道:‘我亦姓張,合當為妹。’便又行了個拜見禮,然後問:‘兄長排行第幾?’虯髯君隨口答複:‘第三,妹子第幾?’風拂女回應:‘最長。’虯髯君喜笑顏開說道:‘今夜幸逢一妹。’風拂女也很高興,歡聲招呼屋外的木靖子:‘李郎快來拜見三哥。’木靖子旋即進屋來拜見三哥虯髯君,而後三人環坐。望向鍋中,虯髯君問:‘煮著什麽肉?’風拂女答:‘羊肉,估計已然熟了。’虯髯君說句:‘我餓了。’抽出腰間匕首,便不客氣地切肉吃起來,共同就餐,風拂女落落大方,木靖子又去買了些燒餅。三人吃飽後,虯髯君就將剩餘的肉全都拿上,送到他那頭赤鹿麵前,他那頭赤鹿即刻吃得極其暢快。”

    “我就知道是隻靈獸。”

    “這個時候,隱隱約約聽到許多馬蹄聲。木靖子眉頭微皺道:‘風拂,他們追來了。’風拂女麵帶憂色說聲:‘三哥,我跟李郎得走了。’眼見兩人急急忙忙去牽馬,虯髯君笑笑不緊不慢道:‘一妹,你既然認我為三哥,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風拂女迅即回應:‘三哥,你不清楚我和李郎之事。’虯髯君道:‘你和李郎不就是私奔麽?’已騎在馬背上的風拂女怔道:‘三哥如何得知的……’”

    林遙聽到這裏,心底總算明白,娘親為何會有嬌羞之色。

    當年方菲想到私奔之策,就是受“風拂女”和“木靖子”事跡的啟發,相關書籍《虯髯君本傳》、《淏國誌》都是從側麵記載木風兩人的私奔,卻也有本《風拂傳》是以私奔起首展開敘述,當然“紅塵三仙”確實怎麽講都很傳奇。

    即便那時林毅足不出戶的閉門讀書,卻從《虯髯君本傳》、《淏國誌》裏知道這樣有悖儒家禮教的私奔故事,而且還是讚賞的筆法,別開生麵的豪放。所以林毅才有私奔之勇氣,否則和方菲哪來如今的美滿姻緣。

    “虯髯君微笑道:‘一望便知。’風拂女和木靖子也不耽擱,兩人兩馬相跟著出了小旅舍,轉眼奔入夜色,形單影隻的虯髯君從容騎上赤鹿隨之消失在夜色裏。風拂女、木靖子雙騎出得靈磊鎮,卻驀然間見一小隊人馬攔住去路,火把忽而亮起來,是越國公府的家將。全都是身穿便服有十幾個人,迅速向木靖子、風拂女二人包抄過來,木靖子和風拂女並肩奪路而走,沒奔得多遠,就受到阻擊。雙騎也立即左衝右突,實在碰上的交手過幾招雖然風拂女和木靖子都未吃虧,隻是想脫身而不得,轉眼大隊人馬從靈磊鎮搜尋出來,便將二人團團圍住了。”

    “虯髯君哪裏去了?”

    “他此刻就混在人群之中。”林毅莞爾道,“越國公府的眾家將包圍住風拂女、木靖子,衝突暫緩,氣氛卻愈發緊張,騎著赤鹿優哉遊哉的虯髯君自然也就顯得格外搶眼。隻聽一個領頭的家將喝問:‘你是何人?’虯髯君懶得理會他,對風拂女說道:‘一妹,有三哥在此,看誰還敢欺負你!’那領頭的家將怒聲叱道:‘哪來的糙漢子,胡亂在此口出狂言!’鞭子在手,進而向虯髯君揮打過來。虯髯君順手便將鞭子一端抓住,往前一伸一抖隻見鞭子的那一端,已繞上那人脖頸一圈又一圈,隨著虯髯君輕渺渺用力一扯,刹那間一顆頭顱滾落在地。”

    “唉!”林遙歎息一聲道,“有眼無珠的家夥,真是死都不知為什麽。”

    “頭顱還在的眾家將,吃驚之下全都紛紛拔出兵器戒備。虯髯君拍拍胯下坐騎,那赤鹿登時昂首揚角,發出‘呦——’‘呦——’‘呦——’‘呦——’的清亮聲音,眾人正感到奇怪的摸不著頭腦,當場的所有馬匹已然腿腳發軟,晃眼全都癱倒於地。虯髯君揚聲道:‘不想掉腦袋的,就趕緊給我滾蛋吧!’越國公府這些個頂著頭顱的眾家將,哪裏還敢在此停留片刻,也顧不上那滿地癱倒的馬匹,全都是撒腿就跑了。”

    “虯髯君好威風,赤鹿也好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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