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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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在何家吃一頓納征宴,前頭雜店鋪的陳家娘子開始時不時來何家躥門,何秀才找了借口將她堵在門外,陳家娘子也不生氣,今日借蔥明日借蒜,後日又開始借起家什來。

    何秀才煩不勝煩,對何棲道:“明年不租與他家房子了,實在惹人煩。”

    “阿爹這話也不知說了幾次了。”何棲道,“既不續租,早點托了牙人,總不能臨到頭就叫人搬的。我們早些相看租客,陳家也早些另尋租鋪。”

    何秀才點頭道:“當是如此。”抽身去找了先前相熟的牙人王三。

    王三正在門口曬著太陽,揪了鄰舍一個小童逗弄耍趣,見何秀才上門,忙丟了小童迎上來彎腰拱手揖禮,支著牙道:“久不見何公,何公家有喜事,小的在這給何公道喜了,小娘子將來必定喜樂康健。”

    “承你吉言。”何秀才也笑了,“今日找你有事相托。”

    “既是找我,定是為的那商鋪租賃的事。”王三讓何秀才進家就坐,又拎拎茶壺,輕飄飄,晃了晃,半點水也無,隻好衝著何秀才尷尬笑笑,“家裏老娘不在,這個……”

    “王牙人不必客氣,我不吃茶。”何秀才搖了搖手,“家中商鋪原本租給陳大家,十月就到了期,打算另找其它的租戶,不再續給陳家了。”

    有生意上門當然是好事,王三隻笑得眯了眼,問道:“何公要收取多少租賃?心中可有計算?”

    “先前租給陳家二十六兩銀,照舊便是。”何秀才道。

    “嘿!”王三拍腿,“我不與何公半點虛話,你家小娘子又定得沈都頭,我也頗識得他幾分,可不敢有什麽期瞞,何公家的商鋪一年盡可得個三十兩,若是碰上大方的,說不得還能到三十五兩。”

    “這……”何秀才遲疑,“會不會價太高?”

    “何公若是信得過我,隻將此事交與我。”王三拍拍胸脯,伸了三個指頭,“多了不敢說,隻不少於這數。”

    何秀才知道他們做牙人的,最知道市價行情,反正他是半點不通:“既如此,便全賴王牙人奔波。”

    “何公盡管放一百個心。”

    “還要勞煩王牙人找個可靠的租戶。”何秀才道,如陳家這般的,攪得一個頭如兩個大。

    王三當初與陳大一家打一照麵就知這家人是個算計的,隻是這年頭平頭百姓,又不寬裕,哪家不計算著一文錢就兩文用,但惹得何秀才這般脾性的人都有了微詞,怕是做事實在不體麵,問道:“他家可是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何秀才不願背後道人長短,隻說:“隻是不對我的脾氣,我圖輕省,銀錢差個一二兩的倒不打緊。”

    “小的明白了。”王三應道,“我多留意些。”

    “勞王牙人多費心思。”何秀才謝道,“改日請牙人喝酒。”

    “何公太過客氣。”王三道,“我又不是白跑腿兒的,有傭金拿,份內的事。”

    何秀才將事托給王三,他本來就不喜歡這些庶物,樂得丟開手,將此置之腦後。何棲卻總有這事不會太順利的預感,果然沒過幾日陳家就鬧上了門。

    王三識得人多,動作又快,沒過幾日就找了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要尋商鋪賣鞋子的,雙方談了條件各自都覺得滿意。租賃商鋪又不是小事,口說無憑,王三帶了人親來看位置大小。

    陳大家的正一邊守著鋪子一邊蹺了腿,嘴裏咬著炒豆子,連殼帶肉咬碎了咽進肚,吃到石豆磕了牙,呸得一聲吐出門外去。

    王三顯些被吐個正著,拍拍衣擺,道:“陳娘子倒得閑。”

    陳大家的將豆子掩了,招呼:“王牙人,多日不見,越發富態了。”

    “陳娘子牙口好,這眼神卻差了些。”王三拍拍自己的肚子,“這幾日多跑了道,消瘦了。”

    他們說著話,那個賣鞋的自顧自在店裏轉悠,看著雖亂,鋪子卻是好的,大小租金都合適,先前王三又說是秀才公家的,的確是個可租的地。

    陳大家的上前一把扯了他袖子:“你這個後生無禮得狠,也不見要買,隻在那賊眉鼠眼得亂看,你莫不是個賊吧。”

    王三忙上前攔了:“什麽賊?陳娘子莫要混說。本想著昨日要來與你們家說這事的,因今日有新租戶要來看鋪子,索性隻跑一趟省些事。你家租了秀才公的商鋪,十月就到期了,我自早些帶人來看看商鋪……”

    “啊呸。”陳大家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你個王三別瞎攪亂,十月到期我不知嗎?啊?我家何時說過不續租了?現在才幾月份?你倒巴巴得找了人來看商鋪,你安的什麽心?”

    王三輕蔑得看她一眼,笑:“你願意續,也得鋪主也願意。”

    “鋪主願不願意你這賊廝倒知道?我家與秀才公家好著呢,他家小娘納征還喊我吃酒。”陳大家的急道。

    “好不好我是不知道,陳娘子心中自知。”王三冷笑,“秀才公是個厚道人,遇上不講理的,臨到頭了才知會你一聲,你哭都沒地去。”

    陳大家的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地,仰著頭哭嚎:“我這可要怎麽活哦?這是生生要逼死了我,全家就指著這一口飯吃,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是張嘴等食的,這是要絕我家的活路啊。天殺的啊,半點良心也無,自家吃香喝辣的,連碗稀得的也不與他人,老天啊,你也不打雷劈死他們。都是喪良心的……我可是活不下去了,沒活路了……天殺的不讓人活啊。”

    王三厭惡地退了幾步,怪不得何秀才不願再續租,這陳大家的竟是個渾人,不要半分臉皮的,道:“陳娘子你也別作態,說這些不好的話來,隻不再租鋪子給你,怎麽就不給你活路?是斷了你家營生,還是搶了你家口糧?此處不租與你,你大可去別處另租,左右你也說現在才幾月份?三四個月的時間還不夠?”

    陳大家的把嚎哭聲咽回去,被針紮了似得跳起身,將那賣鞋的一推:“滾,滾,不許你來看我家鋪子,當我一個婦道人家好欺?等我家三個兒郎歸家,打斷你的兩條狗腿。”

    王三將賣鞋的拉到自己身後,將臉一拉:“倒威脅起人來,我王三是最不吃威脅的。陳娘子不妨去桃溪街市打聽一二,我王三可有名姓,識得什麽人?”

    陳大家的不敢再嗆聲,拿了掃把掃得塵土四揚。

    王三估摸著這單買賣要黃,果然賣鞋子的歉然道:“王牙人,鋪子是好鋪子,銀錢也合適,隻是……我們做些小本買賣,混個溫飽,圖個一個團和氣……秀才公那邊先不見吧。”

    王三也不強求,道:“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我思量不周,倒累你白走這一趟。”

    賣鞋的拱拱手:“勞牙人再幫著看看合適的。”

    王三送走了賣鞋,本想到何家走一趟,跨出一隻腳又縮了回頭,輕打了自己一巴掌,罵自個道:莫非你是個沒腦子的。

    他也不去何家,直接找了沈拓,將事說了,道:“都頭,以那陳家的行事,少不得要走何公歪纏的。”

    沈拓抱拳:“多謝牙人特意過來知會我。”

    “哪敢應承都頭的謝意,不過小事,還是我一時疏忽,竟沒先告知陳家,才惹得他家氣急說了一通不中聽的話。”王三忙回禮。

    沈拓冷笑:“他們既這般行事,告不告知也無甚差別。”

    陳大家的凶歸凶卻是個沒主意,等陳大和三個兒子歸家,忙忙把事說了,抹淚道:“殺千刀的何家不願再租鋪子給我們,這可怎生好?”

    陳三郎跳起來擼袖子,瞪眼:“那個病歪歪的老翁敢不租?我一個手指點死他。”

    “點個屁。”陳大怒,“你他娘少跟我生事?何秀才是好說話的,我們上前說說好話,他指不定就改了主意。”又罵陳娘子壞事,平日得罪了何秀才,生生把鋪子弄沒了。

    陳大家的豈是怕他的,上來一推陳大:“哪個壞的事?你倒賴到老娘頭上?啊?嫁與你這個孬漢半點福沒想享到,竟陪你吃苦受罪。

    陳大吃她一推,忙討饒道:“我隻是急了,說岔了嘴。”

    他們夫妻倆裝了狼狽樣,雙雙去敲何家的院門,陳大家的哭喊道:“秀才公,開開門,聽我說道說道,咱們做了半年多的鄰居,半點情分也無?”又泣道,“我往日有得罪的,我給你磕頭賠罪,你隻容我分辨幾句………”

    欲待再喊,院門一開,一道身影立在當中,褐衣短靴,腰挎橫刀,兩道黑眉直插入鬢,隱著幾分煞氣。

    陳大家的咽口唾沫,頓時收了聲。

    “要與我嶽父說什麽?”沈拓一手拿著刀柄,一手背在身後,問道。

    陳大夫妻二人盯著他腰間少說也有三四尺的長刀,立起來比半個人還高。陳大家的怕將起來,低了聲音:“都頭……我們來與秀才公相談前頭鋪子的事。”

    “鋪子有什麽事?隻管與我說。”沈拓擋著他們,院子都不讓進。

    陳大家的抹抹眼淚,道:“我家想著明年還租秀才公家的商鋪……”

    “既然嶽父不願租與你們,你們還歪纏什麽?”沈拓微抬了一下下巴,“莫非你們還要強租我嶽父家的商鋪不成?”

    “絕無此事絕無此事。”陳大家的一捅裝鵪鶉的陳大。

    陳大出聲道:“都頭誤會,我們隻是相商,哪敢強租。”

    “沒什麽好相商的。”沈拓道,“你們另尋其它商鋪去,不要再來找我嶽父囉嗦,不然,我認得你們,它卻不認得你們。”他握著刀柄的手一緊,手背上爆著青筋。

    陳大夫妻嚇得雙雙一抖,連聲應是,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就走了。

    何棲等他二人走後,探身衝著沈拓眨眨眼:“大郎凶得狠,可以鎮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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