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在傅紅雪那裏安利了一大堆類似“俠以武犯禁”、“普通人犯法和江湖人犯法的區別不同, 及其利弊”、“第三方監督管理的重要性”、“最大的公平是什麽”等一係列問題之後, 把那張白天羽的畫像也送給了對方。

    看傅紅雪的眼神兒就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的孩子, 如果對方真的是魔教大公主跟白天羽的兒子, 私生子的身份已經夠可憐了，結果長到現在還沒見過爹，這一波慘賣得，真是惹人生憐。

    不過，魔教… …看到傅紅雪的刀, 丹鳳想到她還真的忘了這種大反派也是有錢的大金主啊！

    所以, 在安利的過程之中賣了一些私貨, 過後收到了傅紅雪給過來的孝敬銀子, 丹鳳還真有些養了兒子的老懷大慰。

    再次見麵的時候便有了些長輩的架勢, 全身都散發著柔光。

    “能夠見到你這般，我心中也為他感到安慰, 你母親可還好？雖然我從沒見過她，卻羨慕她能有你這般的兒子, 你若是不介意, 可稱呼我一聲‘小姨’。”

    目光中流露出期待和忐忑, 論到做戲的工夫, 丹鳳這個戲精分分鍾就能上線，以前隻是學著電視裏的人表演, 披著床單就當白娘子，可惜爹媽給生的臉不太好，長大後沒勇氣邁入那個圈子。

    如今有了丹鳳的皮, 她隨使都能夠給自己無數個人設，沒一個做來都有幾分信手拈來的自然和從容，仿佛她真的就是如同表麵上那樣。

    而她精神值高，一般的人還真的看不破她的偽裝，這一點是經過陸小鳳的目光考驗的。

    天生有主角光環的那些主角們都看不出來了，她就更不怕被反派看穿了。

    傅紅雪看著那張二八少女的美人臉，哪怕知道這是自己父親的身邊人，但那一聲“小姨”到底還是喊不出來，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麽都沒發出聲來。

    察覺到手有些抽搐的時候，傅紅雪想要強行平複情緒，可惜不太成功，知道眼前人的無害，他的心情反而更加緊張。

    “你怎麽了？”丹鳳先一步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兒，上前扶了一把，感覺到那不自覺的抽搐，再看他哆嗦著唇幾乎說不出來話的樣子，倒像是羊癲瘋一樣。

    靈力先一步輸入進去，那是和內力完全不同的感覺，傅紅雪有所察覺，但不等他探究那是什麽，身體的情況先一步有了好轉。

    “你、怎麽做到的？”傅紅雪很討厭他的病，這是比跛腳還讓人討厭的病，發作起來不分場合不分時間，總是讓他狼狽萬分，丟盡顏麵，連一丁點兒自尊都難以留下。

    這也讓他的心格外痛苦，被仇恨折磨得幾乎無比強大心在發病的時候總是脆弱無比，如同那幹枯的秋葉，一碰就碎。

    這還是第一次，他第一次感受到病情緩解，還是那樣輕鬆就被緩解掉了。

    看向丹鳳的眼神有些複雜，她… …

    “你這樣的病，怕是不能情緒激動，這裏的氣候不好，不是養傷的地方，我想往南方一行，你可願護送我一程？憑我自己，恐怕不等走出這個萬馬堂就被請回來了，你們這些有武功的人總是恃武行凶，唉——”

    丹鳳輕輕歎著，她大概能夠猜出傅紅雪此來是為了報仇，而仇人是誰，根據“誰得益”的原則，她斷定是萬馬堂的馬空群。

    自來小說中總是有這樣一個潛規則，在主角沒出現之前，反派就是最大贏家。

    那麽，馬空群那個明顯不符合時下審美觀點的老頭子自然抵不過青春正好的傅紅雪，反派報仇之後說不定就是自絕於主角的時候，為了能夠有足夠的時間感化反派，丹鳳還是想要拖一拖的。

    “我還有事… …”傅紅雪心裏是不太想拒絕的，但他還有仇恨，此生最大的仇恨，幾乎成為生存意義的仇恨。

    “隻有一年了，我想去江南看看，紅雪，你陪我去可好，就這一年，我想再看一看那江南煙雨，當年，我就是在那樣一個雨天遇到他的… …”

    根本不去聽傅紅雪委婉的拒絕，丹鳳執著地握著他的手腕，這種對江湖人來說很忌諱的事情，她做來卻多了一份理所當然。

    感受到手腕一緊，傅紅雪看了看那白皙軟嫩的手，心底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問：“怎麽是一年？”

    “我隻有這一年的時間了，在這最後的一年，我想要去江南看看，還想去看一看那空中樓閣，如果可以，我想以後就在那裏歸葬，紅雪，你是他的兒子，你可能滿足我這個心願？”

    因為摸不著劇情，丹鳳在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找到多少事情能做，馬空群的錢財是有限的，而且那老頭自私得很，縱然是魅惑術也不能讓他改了本性。

    習慣了別人把錢財捧過來討她歡心，丹鳳就懶得為了錢財去討某個人的歡心，何況馬空群的顏值太低，年老還沒顏值，這讓人做戲都下不去嘴，看一眼就煩了。

    偶爾，丹鳳也會在想，沈三娘那樣的女子，若是想要找個位高權重有錢有勢的男人，未必隻有馬空群一個選擇，她到底是為什麽就留在這小小的邊城，非要和自己爭寵呢？

    她可不像是死心塌地的女人，反而很聰明，那麽，聰明的女人早就應該給自己找下家了才是。

    丹鳳見過太多的男人女人，就如上個世界的龐昱，之前他的身邊多少女人，但是看了自己之後，見了自己在龐昱身邊如何受寵之後，但凡還年輕有些資本的，都找了不錯的下家投奔，沒有哪個還賴在龐昱的身邊。

    現在馬空群的身邊，偏偏還有一個沈三娘不走，也是奇怪了。

    “我… …”傅紅雪少有這樣猶豫不決的時候，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的，但，他是白天羽的兒子，對他的這些情債，他像是也有了一份責任。

    “這一年，我會努力找出根治你的法子，好不好？”像是在做一個簡單的交換，丹鳳擺出來的籌碼再也無法讓人拒絕。

    傅紅雪早就受夠了自己的病，若能好，隻是一年的時間而已，馬空群便是再活一年又能怎樣？

    “好。”他最終應下了。

    之後的很多年，傅紅雪都在想，若是當時他不曾應下，早早把這一段緣掐斷，事後會不會也不會在午夜夢回，再難入眠？那樣的女人啊，隻要給她足夠的時間，足以讓人把她銘記終生。

    “真是可惜啊，那樣一個天下第一美人，我卻從沒見過，她真的那麽美嗎？”

    葉開拿著酒問，他跟傅紅雪已經成了好友，知道這個冷淡的人並不是真的冷心冷肺，而是一個受命運折磨的可憐人，好在一切仇怨真相大白，卸掉了心上的包袱，他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美，很美。”傅紅雪舉起酒，喝了一口，想到的卻是在空中樓閣上的那一舞。

    她跳著跳著，便跳下了山崖，如飄飛的蝴蝶折翼而落，如山間的雲嵐，聚散成空… …

    傅紅雪到山下尋過，不曾見到她的屍身，連片衣角都沒有，隻撿到了一朵摔壞的銀簪，上麵的玉蘭花丟了一瓣，仿佛零落。

    “真的有那麽美嗎？”

    葉開好奇地問，他見過了不少的ei nu都曾戴過，在他眼中，卻也沒什麽不同了。

    “世上難尋。”傅紅雪簡短地答了一句，又灌了一口酒，沒有再繼續說，他不願意跟任何人分享那一nian de shi情。

    送走了葉開，屋子仿佛瞬間成了空的，那真是個鬧騰的人，走到哪裏都少不了歡聲，但，此時此刻的清冷才是真的，屬於他自己的，讓心都平靜下來的孤寂。

    跛著腳，來到室內，卷起一麵風水畫，露出下麵一張絹布裝裱的畫，那是一張美人圖，他自己畫的，用了很多年磨煉的畫技，卻隻畫了她一人，畫中的她是舞蹈時候的模樣，那旋轉的裙擺如同盛開的花，襯得她的容顏明媚。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我早就想過，哪一日去了，便在這山間，幹幹淨淨，再不讓人看到我死後的模樣，那樣，我就還如此刻這般美… …”

    “我若去了，這空中樓閣便留給你，你是白天羽的兒子，這些東西給你總是對的，可惜我那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便是想要多給你留點兒什麽也不能夠，也唯有這死物，還能留作念想了。”

    “你的病，我已經盡力了，好還是不好，我卻不敢說，但以後，你也要放寬心，凡是多想想，哪怕想想這些山水呐，心情也能開闊一些，估計也會好很多。”

    “你知道嗎，我的病好了，再也沒犯過了。”

    雖然不知道她是怎樣做的，但她確實有些特別的能力，他能夠感覺到那每次輸入體內的力，並非是內力，卻能夠讓人精神一清，病自然也就好了。

    那樣的人，那樣的能力，沒見到屍骨，哪裏肯信她死了？

    畫上的美人依舊在笑，笑得極好看，好看得人心都軟了，連仇恨也成了天邊的浮雲，是了，本來也沒有什麽仇恨的。

    “我沒有告訴葉開這空中樓閣本應該是給他的。”

    僅容這一點兒自私，占了這充滿回憶的地方，偶爾的追憶也不再沒處落腳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當傅紅雪不再是浪子... ...

    從來不喜歡葉開，生生把對照組傅紅雪比成了可悲可歎的反派。一命償一命，這流程上完全沒錯誤，怎麽被葉開一對比，就成了心胸狹窄之徒？

    而且，葉開早就知道自己母親是誰，卻不去相認，也是一百個想不通，既然想要做聖父，早點兒去勸，免了多少恩怨，偏偏到最後一刻跳出來，彰顯自己多麽寬宏偉大，真是... ...

    感覺就像是倚天最後一刻跳出來的黃衫女子，生生打臉周芷若，憑什麽？周芷若便是做了再多的壞事，也不是她有立場評價的吧，有本事屠龍刀倚天劍你都留著自己玩兒，放出來了被別人得到了，又指責別人練得陰毒什麽的... ...這種人挺討厭的。

    牢騷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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