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光下的西格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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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稍微往前推一點。

    在雷切爾傲慢的說出“我會放了他們。隻要你成為我的”這句話時,阿什麵對著他,也麵對著舞台的方向,看見了台上優雅起舞的少年。

    演出已經接近尾聲,人類戰勝了怪物。

    在嶄新的美好的家園裏,人們載歌載舞,歡慶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舞台上,多餘的演出者已經退場,隻留下了一個人的獨舞。

    ——阿什本不該看得到的。

    他現在距離舞台已經很遠很遠了,剛才也隻能看到舞台那邊亮晃晃的一片。上麵的演出者是什麽模樣,什麽動作,是完全看不見的。

    但就在雷切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看見了,看清了,舞台的中央,一個高挑的少年在跳著舞,腳尖輕盈又歡快。

    皎潔的月光漫上了舞台,無比濃鬱,將原本的火光都壓製得黯淡了。

    月光照耀在舞者美麗非凡的臉龐上,仿佛一種憐愛的嗬護。他閉著眼,露出單純柔軟的笑容,跳著舞,像是沉溺於某種夢境之中一樣的跳著,腰肢柔韌又靈活,修長的手臂舒展開優美的弧度。

    阿什也聽見了聲音。

    但聽見的不是一旁琴師演奏的動人音樂,而是來自大自然的、來自森林的,風流動的聲音、樹木草葉的聲音。

    沙沙沙——

    刷啦啦——

    像綠色的海洋在風裏起伏。

    無比清新與悅耳。

    舞台上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放大、變得清晰、分毫必現。

    他能看見舞者蒼白的皮膚,如月光般的淺淡的銀白長發,毫無瑕疵的精致的麵容,甚至是寬鬆的衣袖在抬手時滑下,露出的一截勁瘦有力的小臂……每一道線條,每一條弧度,每一處起伏與凹陷,都完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這種怦然心動被徑直擺在了阿什的眼前。

    阿什有一瞬的怔忡,心跳如擂鼓,但他還記得自己的麵前是誰,於是竭力使自己鎮定,讓自己的表情神色不至於將這一切暴露出來——他聽見的聲音,雷切爾卻毫無反應,他意識到了某種契機。

    也許就是轉機。

    他繼續與雷切爾對峙,問著,“要我怎麽做?”

    與此同時,他發現舞者睜開了眼,朝他看來。

    那雙眼是不詳的暗紅色,很容易讓人想到幹涸的鮮血,但並沒有令阿什感到不適。

    舞者豎起修長的手指,在薄薄的唇瓣上碰了碰——

    “噓”。他這樣告誡著阿什。

    而後輕巧地躍下舞台。

    舞台下的觀眾,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如酩酊大醉一般,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呼呼睡去。

    對大家無聲無息的躺了一地,阿什奇異地沒有擔憂。

    就像他清晰地意識到,從舞台上躍下,悄無聲息地朝他走來的舞者,是絕對不會傷害無辜的人的。

    ——畢竟,他能跳出那樣輕快又溫柔的舞步。

    阿什繼續接受雷切爾的命令,從神色到動作,沒有暴露分毫的信息,讓雷切爾沒有半分懷疑。

    直至,舞者來到了雷切爾的身後——

    噴濺而出的鮮血為這個熱鬧又緊繃的夜晚畫上了句點。

    阿什眨掉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毛上被濺到的血滴,目不轉睛地凝視麵前的青年。

    那時在舞台上看見的,帶著單純柔軟笑容、優雅起舞的少年,走到近前來,才驀然發覺是一位高挑纖細的青年。有著冷淡的神色與銳利的眉眼。

    先前的少年與此刻的青年,判若兩人。

    似乎在中途被掉了包。

    又或者之前的月色太美,讓他看迷了眼,錯認了模樣。

    ——若不是這別無二致的美麗容貌,阿什幾乎真要這樣以為了。

    但心裏有個聲音在訴說著,舞台上單純的少年模樣的是這個人,站在麵前的冷漠疏離的也是這個人。

    是同一個人。

    是青年的冷漠之下,藏著一個青澀的少年,就在剛才不經意顯露,然後被他窺見。

    他這樣堅信著,於是哪怕這個人冷淡的目光讓他如同置身於風雪冰窟中,哪怕這個人周身凜冽的寒意讓他從身軀到靈魂都仿若凍結,他還能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想看著他,願意看著他,喜歡看著他,也敢看著他。

    他不怕他。

    ——西格妮意識到這一點。

    他低頭注視著這個單薄安靜的少年:被血糊了一臉,以至於完全看不清容貌。隻一雙清澈的淺藍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那視線專注、直白且純粹,純粹得仿佛剝離了人性的思維,隻運用了本能——就像是饑餓的野獸緊盯住了獵物。

    ……不,是錯覺吧。

    西格妮對上少年的眼睛,緩緩地確認,這隻是一個比一般人冷靜理智一些的普通小鬼而已。

    他這樣想著,下意識忽視了自己在麵對少年時,有一瞬的毛骨悚然的危機感,仿佛被扼住喉嚨的心悸。

    “你是誰?”他聽見少年在問。

    是相當固執執拗的問法,非常非常想得到答案的語氣。

    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西格妮挑了挑眉,冷漠地轉身,他的目的已經達成,是時候離開這片讓他全身都感到不痛快的土地了。

    要走了?

    ……要走了嗎?

    阿什看著青年轉身離去,下意識地跟著往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後,他才反應過來,然後被自己比思維還快了一拍的身體驚呆了。

    腳,擅自做主地,就那麽跟上去了。

    阿什眨眨眼,不知道為什麽,臉頰有點發燙。

    我有些奇怪。他懵懂地想著,明明是初次見麵的陌生人而已,神神秘秘,來曆不明,能幹脆利落的殺人——可他為什麽還想衝上去拽住他的衣角,讓他留下,留在多穀村?想告訴他……

    告訴他……

    阿什張了張嘴,感覺自己的嗓子被無數想說的話堵塞著,但細細去追究自己到底想說什麽,卻沒有清晰的答案。

    最後,眼見著那背影越來越遠,漸漸隱於黑暗,他心頭一慌,終於在“如果再不開口,就沒有機會讓他聽見”的緊迫感之下,深吸一口氣,以生平最大的音量吼道:“我是阿什·艾爾溫,感謝你救了我們!”

    ——我必然會報答你……必然,會和你再相見。

    心中隱約浮現的信念,連當事人在此時也沒有發覺。

    “說感謝的話還太早了。”一個溫和的老人的聲音遙遙地飄過來,“這並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是結束。”

    “早做準備吧,被星辰所眷顧的少年。感謝你指引我們抵達了這個地方。我們完成了心願,作為交換,也將給予你善意的警示。”這個聲音勸慰著,但說出的內容卻鋒銳得讓人心驚,“元素之河即將枯竭,你們的和平,很快就會崩碎殆盡。”

    阿什驚愕地瞪大眼睛,他想起來了,這個聲音,正是星空劇團最初報幕的那位老人。

    他看向舞台的方向,發現就這麽短短一會兒的功夫,那兒的華燈溢彩、高高的舞台、圓滾滾的帳篷……都消失無蹤了。在月光星光下,平坦的草地上,空無一物。

    他猛然驚醒一般的,朝前追了幾步,再望向青年離去的方向,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確切地看見了——一個穿著星靈長袍的老人,與一個披著華美舞衣的青年,步履從容地隱沒於夜的深處。

    一切都寂靜下來,熱鬧與喧囂像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阿什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大夢一場,悵然若失。

    夜風涼涼地拂過他的臉頰,血漿在臉上幹涸、變得粘稠。他不舒服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臉龐,終於回過神來,再不去思索這個離奇的夜晚,不去追尋神秘的根源,不去深究老人口中善意的警示。

    他飛快地走到已經躺在地上的奧布裏與莎安娜身邊,小心檢查確認,發現兩人已經陷入了沉睡,奧布裏一邊睡著一邊叫著“莎安娜”名字的樣子,讓他也不禁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奧布裏,醒一醒!”他小聲叫著。

    奧布裏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卻無視了阿什血糊糊的臉:“嗯?我怎麽在這兒就睡著了?”他咕噥著,朝阿什擺了擺手,“算了,好困的……我……呼,讓我再睡會兒。”

    他又睡了過去。

    阿什再叫了莎安娜,也是一樣的情況。

    就連草地上的大家也是,幕天席地地躺著,抱著肚子呼呼大睡,表情都是如同見著了美夢了一般,又香又甜。他試圖去叫醒德裏克大叔,隻得到了一個被打擾了美夢的呼扇,而後德裏克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被拍了個正著的阿什怔了怔,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涼爽的夜裏,開始了忙碌。

    他從家裏取來了被子和衣物,給村裏如唐娜嬸嬸這樣身體虛弱的人蓋上。至於德裏克這些血氣旺盛的漢子,則被他直接無視掉了。

    夏季的夜晚挺適合郊外露宿的呢。

    雷切爾的屍體已經不在原地了,阿什想,大概也是那位老人或者青年用……嗯……也許是叫魔法?用魔法將屍體變沒了,就像他們憑空把一整個劇團都變沒了一樣。

    他將染血的土地清理了,再把自己清理幹淨。

    這時已經接近黎明了。

    阿什又累又困,也不去想明早該怎麽給大家解釋睡了一地這種事。他爬上高地,也沒有鑽進木屋,就那樣坐在地上,背靠著石塔,進入了夢鄉。

    夢裏有熟悉的流光,但今夜他覺得,這些流光就像是月光,是星光,皎潔的、銀白的、璀璨的、閃耀的。在炫目的流光中,他再一次看見了舞台上的青年,用冷淡疏離的神色,跳著柔軟動人的舞步。

    優雅地挪移、旋轉。

    一圈又一圈地,搖曳在他的夢裏。

    作者有話要說:  阿什·演技帝初見端倪·艾爾溫:發現了一個好看的小哥哥(/w\)

    神秘老人(扶額):少年,你濾鏡太厚了。

    西格妮的對手們(驚恐):少年,你一定是眼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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