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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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聽二伯跟二大媽說了,待將我姐姐和娘都賣了,就找個日子將我在房梁上一掛,那我家的房子和低就都是他家的了!我今天回去了!姐姐和娘是暫時保住了!明年今天就改我一家三口掛房梁上了!”
“可別聽這小崽子胡說了!我去他家,他竟是用夜壺朝我潑尿,還把我趕出來了!後來他又去找我,見了我就朝我吐唾沫,還咒我早死啊!”
盧斯說到一半,二大媽就嚎了起來,後半截盧斯就是扯著嗓子喊的,喊完了他就坐在了地上。卻不是坐地炮,隻是大口大口喘氣,看他臉色青青白白的,竟是隨時都要厥過去的架勢。這樣子,盧斯可不是裝的。原主那破爛的身子,支撐到現在,已經夠不容易了。
勸盧斯的老少爺們不出聲了,離著盧安行一家近的還退後兩步。這些村人們是愚昧又自私,但他們也還是有個接受限度的。用下作手段謀奪兄弟的家財,和殺人奪財,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啊。這時候,一家四個男丁就不是盧安行的優點,而是讓人最恐怖的缺點了。
“你這小畜生!嘴裏越來越沒人話了!”盧安行憋不住了,真要把這屎盆子扣在自家腦瓜頂上,他們一家才是沒活路了。可現在他用嘴巴說是翻不了案,其實前邊那些也沒法翻——除了要把柳氏也給賣了這事之外,其他都是真的,他們雖然是遮掩了,可村人你一點我一點的,早先是沒在意,沒想到,現在已經把事情給對出來了,怎麽翻?
這好好的事情,原來沒人管沒人理得,本來就該是成了的。誰知道他這個大侄子是個悶炮仗啊。
前邊認了是真的,後頭這事是真沒有,可盧安行知道,在旁人眼裏,那這事情就是有了的。沒法把屎盆子給婆娘頂著了,她頂不住。
揚起巴掌來,盧安行覺著,自己就剩下把盧斯打改口,這一個法子了。
“盧安行!”盧有寶別看是個哭包,還是挺有正義感的,一把推開了盧安行。盧安行的三個兒子和孫氏,這時候也鬧了起來,擁擁嚷嚷著要打盧斯。盧有寶一個人是攔不住的,可是這還許多村民呢。
這年頭老百姓也是很矛盾的,既愚昧麻木又勇悍熱血。場麵頓時就混亂了起來,盧斯坐在地上就看無數大腿在他眼前過來過去,趕緊朝後退,縮在了六太爺爺家大門的旮旯裏。
因為雙方參與打鬥的人數對比懸殊,也就是一刻鍾左右,這事兒就完了。盧安行一家四口,都被捆成一團。
“大伯啊!!!我剛才是太生氣了!實在是這小畜生撒謊沒了邊。我是他親二伯啊,哪可能說要他的命啊!”
“這小畜生他缺德啊!這是算計我們啊!他真是拿尿潑我啊!”
“呸!你兩口子,你就算是編瞎話你也過過腦子。”
“安猛家的栓柱是我看著長大的,那小子就是個麵瓜!看現在這可憐的。”
“安行啊……你這也太過了。”
“還用夜壺朝你潑尿?真潑了也是活該!”
“畢竟是你親侄子,你弟屍首剛入土啊,太缺德了……”
“這老娘們的臭嘴,就該用夜壺給你漱漱!”
“行了,都別說了!”盧長德臉色陰沉沉的從房裏出來了,“族長有話,盧安行一家,除族!”
守在外邊的村民,頓時又是一陣鬧騰。剛才捶打盧安行一家的,他們都有份。覺得盧安行太缺德的,他們也都有份。可現在一聽竟然把盧安行一家除族了,這時候他們反而覺得盧安行可憐了。
畢竟,盧安行說是說,可他不是沒幹嗎?
“大伯啊,說不準當時安行說的就是氣話啊。不至於吧。”
“讓安興多賠點糧食就是了。”
“栓柱啊,你現在不是也沒事嗎?你勸勸你大爺爺。”
盧有寶聽著別扭,總覺得自家村子裏的老老少少人性都不錯,可今天這一波三折的,咋讓他這麽難受呢?可他爹在那邊跟他動眼色呢。沒法,他隻能去勸那個縮在門口的遠房侄子小可憐:“栓柱?!栓柱?!栓柱暈過去了!”
這可不是盧斯假裝了,他是真暈了。拖著久病未痊,這麽虛弱的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子,唱了這麽半天的大戲,他倒是想堅持到結尾,奈何身體不由人啊。
再醒過來,他就到了個新地方了。就算都是土房草屋,但房頂子各家和各家還是不同的。不過炕被和身上的薄被還是他都自己的,那這是……搬家了?怎麽搬家了呢?且看樣子,這屋可是比他家那房子老多了。
“栓柱,你可算是醒了?!”偏巧柳氏端著個破口的粗瓷大碗,掀開棉布簾子進來了。
盧斯忍著全身骨頭的酸疼,齜牙咧嘴的要坐起來。柳氏趕緊把碗放在炕上,把盧斯攙扶了起來。沒第二床炕被讓盧斯靠著,隻能把他朝裏頭挪了點,讓盧斯靠著牆,又把被子給盧斯拉過來,蓋在他腿上:“娘,這是哪啊?”
“更房。”柳氏照顧好了盧斯,也坐在了炕上,把那大碗端起來,“快,趁熱喝。”
更房即是打更人用的房子,門口放著一個大滴漏,不過裏邊不是水是沙。他們村子小沒有專職打更的,都是有男丁的各家輪流著來,輪到誰,誰就住到更房裏來。不過盧斯還小輪不到他,往常又拘在家裏,因此這還是頭一回到這來。
“怎麽到這來了?”盧斯一接過大碗就聞見了一股薑味,一看深色的液體上還漂著幾粒花椒,知道是加了紅糖的,低頭一喝,還燙著呢。但盧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也不嫌燙,一口一口的就都灌進去了。頓時身上出了一層薄汗,骨頭也沒那麽酸疼了。
“是大伯伯,說是咱們一家住的那地方太背靜,讓咱們暫時借住到這裏來。”柳氏結果大碗,說著說著竟然哭了。
“大爺爺?”盧斯覺得那位代族長可不是那麽熱心腸的人,但難道他們家這事就這麽完了?“娘,我二伯一家如何了?”
“你二伯……被除族了。”柳氏回答的時候,表情似喜又似憂。
“除族啊?”盧斯一開始還覺得這處置太輕,直到腦海中閃過原主的理解。
除族,便是驅除出族,自族譜上將這一家抹去,自此盧安行一家便是沒了祖宗的人。這乃是頂頂重要的大事,即便為官作宰,被除了族,都有丟官棄職之禍,更何況普通人?自此,村子再沒人搭理那兩口子了,有人跑去盧安行家欺負人也不會有人管,他們去買東西人家都不會賣給他們,他們賣東西更不會有人買。那三個兒子的親事,更是別想了。
這些還都是小事,更要命的,是以後他們家種地交租服徭役,族裏都不會說一句話,不會有誰幫一點忙,不占他們的便宜都還是仁義的。且他們村子農忙時用水並不豐沛,就一條細細的水渠,這以後用水之事必然也會受到苛待。
一旦交不上租稅,那盧安行一家,可就隻剩下死路一條了。
看似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另去他處,這年月卻不能說走就走,那是要有路引官票的,否則出了這個縣,立刻便無家可歸,除非遇到上頭發下什麽命令,他們一家便隻能做一家子流民了。
於是這不是輕了,這是被挖了根,絕了後路。要不然讓他們大臘月的搬家呢。這是怕盧安行一家子真把他們一家子怎麽了。更房是在村子村子西頭,村民最多的地方,有什麽動靜,周圍立刻就有人知道。
“栓柱,這事是不是……”她手裏還抓著大碗,兩隻手不停的哆嗦。
盧斯看著她,心裏咧咧嘴:“娘,我也不知道大爺爺會是這決斷,我當時不過實話實說而已。難道能說是大爺爺做錯了嗎?”
柳氏嚇了一跳,險些把大碗摔了:“可不能是!大伯伯自然是沒錯的!我、我走了,你歇著吧。”
“娘,等會。咱家還有多少糧食,多少銀子?我爹存的皮貨還剩下多少?”
此刻盧斯想的不隻是今後怎麽過日子,還有明年交稅的事情。
他家是獵戶,人家交租的時候,交糧食、麻布、棉線和錢,他家交租的時候,是要交皮子和肉的。他爹死了,戶主變成了他,因男丁少了一個,稅也少了,可還是得交啊!他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的,難道要把自己抽筋扒皮交上去?
“咱家……咱家還有百十來斤糧食,銀子、皮貨……給你爹辦喪事的時候都花用完了。”
“都花用完了?!”窩了個大艸啊!他爹可是四裏八鄉最好的獵手,就算原主不大關心,卻也知道家裏銀錢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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