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碧花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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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回到他自己住的客堂,我在院子裏站著,從窗子裏看著他,我看他把背包放下,然後坐到床上,然後又躺下。
“難倒又發燒了嗎?”我心裏想。等晚上沒人的時候我再去看他。
靜竺師父還讓慧安給他送了飯,吩咐說讓他再住一天吧,他病還沒有完全好。
好容易捱到晚上。慧智慧安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估計是在大師父那裏做功課,我悄悄出門。剛走到院子裏,我就看到兩個在庵院幹雜活的阿姨走過來。
“小周姑娘,你要去哪兒?”
“我去前麵…”我不知道怎麽跟她們說這件事。
“師父交待過了,今天晚上讓我們帶你去下麵的山穀住兩天。”
“為什麽要去那裏?”我吃驚地看著她們。”
“明天是燃燈佛聖誕日,會來好多人,大師父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我不想去。”我果斷拒絕。
我轉身往回走。靜竺師父悄然走過來。
“去吧,這都是為你好。”
我不想去不是因為別的,我是想著前麵那個人。
說著兩個人就拉我的胳膊往外走。
慧智和慧安也過來,一個推,一個拽。
“師父!”我看著靜竺。我有話說不出,一口氣噎在喉嚨裏。
“去吧,明天這裏,不知道會有什麽人來。”靜竺師父繼續說道。
“你就走吧,師父們也不害你!明天來的都不知道什麽人,擔心出什麽事。”慧智說道。
“那個地方開滿花,平時我想去還去不了呢。”慧安嘟囔著。
我無能為力,走到前院的時候,我看著他的那個窗子,心痛不已。
我跟著她們往山下走。兩個阿姨一前一後提著燈籠,山林裏幽森森的暗,特別詭異的畫麵。
山道雖然是崎嶇幽深,但還算是好走。不知走了多長時間,隻覺是轉過一座小山峰,過了一個什麽狹窄的通道,便一直往山下走,終於下到一個山穀。
“終於到了。”慧智說到。
“你怎麽知道?這麽黑。”慧安即刻反駁。
“你沒聞到花香嗎?碧花玫瑰。”
“也許這山上到處是這種花,哪裏都開呢。”
“師父說全世界也隻有這個山穀開這種綠色的玫瑰花,別的地方都沒有。”
“還得往前走一段呢。聞到花香還得走十分鍾。”一位阿姨說到。
果然十分鍾後,我看到眼前有一所房子,走近了看,原來是座石屋。
兩個阿姨打開鎖,我們跟著進去。
我原來聽慧安和慧智說起過什麽百花穀,原來以為她們倆是在說小說裏的情節,不想是真的。
進去後,阿姨點上蠟燭,房間不大,也很簡陋,是座石屋。但是,後來阿姨的動作的確讓我驚呆了,原來牆壁上有個暗門,轉了下牆上的按鈕,那門開了。我突然覺得恍惚,這個是在哪裏見到過的一幕。我使勁想,卻想不起來,哎,正經事都想不想來,一定是在電影裏看到過,這種情節電影裏有的是(比如刺客記憶之血月)。阿姨進去點上蠟燭。屋子裏有床和椅,套間裏麵還有套間,空間很大,也不局促,也不潮,真是神奇。
“好了,今晚我們都住這裏。”一位阿姨愉快地說到。
“明天我們可以去摘碧色玫瑰了。”慧安想著她的玫瑰花。
“上次用這個做的香皂可惜就一人發了一小塊,早就用完了。”
“這次再讓師父重新開個方子,我臉上起豆了。”
“師父開什麽方子也沒用。”慧智揶揄到。
“為什麽?”
“因為你想男人了。”慧智說完就跑。
兩個人什麽時候都停不下來,一個追一個打。
“好了,來,心月,你睡這裏。”一位阿姨說到。
“阿姨,我們在這裏住幾天?”我心裏記掛著那個人。
“明天是燃燈佛聖誕日,寺裏會來很多人,還有住寺的,三到七天。”阿姨一邊打掃著床鋪一邊說道。
“噢,那麽久。”我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見。
我呆呆地打量著周圍這一切,心裏莫名感覺似曾相識。
幾個人一起動手打掃屋裏的灰塵。
“看,到底是腦子受了刺激,世故人情也不懂了,看,愣這麽戳在那裏,也不知道過來打把手。”一位阿姨小聲嘟囔。
“知足吧,這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要想全好,我看玄了。”兩位阿姨小聲嘀咕。她們幾個人全是山下村子裏來寺裏打工的,說話向來口無遮攔。
我聽得清楚,卻不想說什麽,我心內被另一種強大的莫名的力量籠罩著,我阻止不了自己。這裏真的是很熟悉的樣子。可我什麽時候來過這裏,跟誰來過,來這裏做什麽?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我經曆了太多這種失憶帶來的煩燥,我也不想再想下去。我走到屋子外麵去,深呼吸。有一股濃香撲來,直沁肺腑,剛才因為心裏惦記著那個人,一直在走神,竟然忽略了空氣中的香冽,索性大口大口深呼吸,心裏稍微舒服點。
我抬頭看著天,天上空茫深邃,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看不透。
被帶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個人發燒好了沒有。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著慧智和慧安在外麵采那些碧色玫瑰,兩個姑娘貪婪得很,采了滿滿兩背簍還不滿足,衣兜裏,手帕中全部塞滿,一會說要做香皂,一會兒又要泡茶,一會兒又要做香水,一會又說可以煮粥,一會又說可以煲湯。不大功夫這些花被兩個人開發到無所不能,包治百病。兩位阿姨跟在外麵的風爐上給我們做了簡單的早餐後,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到:“你們兩個別鬧了,挑最好的擇出來,一會兒做法事要用才是正經。”兩個人說完就出了穀。我也喜歡那些花,在她們不屑去的地方,我也摘了一蔞,挑出最大最好的,放在另一個竹框裏,但是我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辦,心總不在上麵。我看到慧安和慧智她們把花背回來,倒到門口的一塊青石上。
“這間房子是大師父建的嗎?”我問慧安。
“不是。這房子有一千年了吧。師父說她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建的。”
“師父的師父的師父常在這裏練功,入定。師父年輕的時候,也來這裏,現在歲數大了,來的少了。”
“噢。我看著這房子有點眼熟,我不知道以前來沒來過這裏。”
“你肯定沒來過。這房子是不示給外人的。”
“那是不是以前旅遊來過這裏呢。”
“這裏有一個山口,如果沒人帶,根本看不到,不然這屋子能保留一千年?還有這花,如果讓外麵的人知道,早被毀了。”
“哦。”
“你在這裏撿些好的,我們去那麵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慧安說完就跟慧智朝著花穀深處走去。我把竹框挑滿,兩個人還不回來。
我起身沿著我們來時的小路往外走,兩位阿姨清晨的時候剛離開,還有清晰的腳印。我走了大約十多分鍾,便沒有路了,找不到出口,真像是她們說的,這是個低穀,三麵高山,一麵短崗,短崗被藤蔓和灌木圍繞的密不透風。我低下頭,找她們的腳印,腳印因為踩的是山路,不是很好判斷,但我還是找到了。我沿著那些被踏過的小草一路尋過去。果然,我看到了一塊巨大的山石下,然後那裏一個斜斜的石縫,但是這個石縫被一種跟蟒蛇一樣粗壯的油亮的藤纏繞覆蓋著,人根本進不去。
我又在附近找了找,別的地方根本沒有可能出去,那麽就是這個洞了。我試著往前走,看是不是從那些小空隙中穿過去,我手剛碰到那些油藤,奇怪的事發生了,像蛇一樣的藤身倏然遊動,還伴有一種怪怪的聲音,像是老嫗嘶嘶的枯笑。我嚇得趕緊縮回來,並且出一身雞皮疙瘩,我打著冷顫,看到那個剛顯出的洞口又倏然閉合。我站在那裏,雞皮退了又出一身冷汗。盯了半天那複原的藤蔓確定是真的樹,並不是蛇,鎮定了一下,才又伸手再去扒,這回我因為用力比較大,那些騰蔓快速遊走卷曲,倏然開了一個大洞,我迅速跳過去,回身再看,早已看不到來路。我進到洞裏麵,這個洞並不是直的,所以外麵的人即便是通過油藤的縫隙往裏麵看,什麽也不會看到。洞裏很涼,我發現衣服已被汗水濕透貼在背上。而前麵又是同樣的藤蔓。我用同樣的方法出了洞。看到一條石路從眼前橫斜。這麽複雜的路,因為來的時候思緒全在那個人身上,魂不守舍,也全然不記得是怎麽進來的。
我在洞口站了一會兒,但是我不敢出去,一是怕時間太長,慧智她們找我,再者怕師父知道後不高興,覺得我不聽話。我想著辦法,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揣著另一塊遮麵的紗巾,我取出來掛在洞口旁邊的荊棘上,不管他看到看不到,我隻能做到這樣了。
我返身回去,路上遇到兩個姑娘正往外走,一人背一蔞子花。
“我們以為你在屋子裏呢,原來你在這裏,快回去吧,外麵今天人很多。我們把這些花送回去,一會做法事要用。”慧安說道。
“噢。”我木然地看著她們。
“我們今天忙完了才能來,會晚點,你在裏麵別出來,沒人進得來。”慧智囑咐我。
“回去後你把你這一蔞先送到師父那裏,我這蔞我先用鹽漬上,不然就蔫了。”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離去。
我看著她們出去。然後往回走。
我重又回到那座石屋,外麵有炭爐,門口就有山泉,我汲了一陶罐,點著火燒水喝。蒲扇也有,正好可以扇風。在門口靜靜坐著喝白水,聞著花香。但是,我什麽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