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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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暈,這是葉承歡此刻最為真切的感受。

    眼前影影綽綽,渾身像散了架似的堆在地上,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狽。

    掙紮著從匍匐的姿態,轉為跪勢,葉承歡忍不住齜著牙,敲了敲摔疼的胳膊腿兒,縱有一萬句想要問候那個侍衛的話,都隻因身在矮簷下,不得不壓在心底。

    “退下吧。”熟悉的聲音淡然道。

    “是。”藍衫少年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起來說話。”聲音的主人似乎很體諒葉承歡,語氣明顯比對那藍衫少年要溫和得多。

    不過——你站起來試試?如果你也被人像扛麻袋似的飛來飛去,再像丟垃圾似的扔到地上,你能不暈,你能穩穩當當地說站起來就站起來,我服你!

    “謝、謝王爺。”唉,縱然心裏抱怨,可是王爺開了口,總不能還賴在地上不起來吧?

    沒計奈何,葉承歡隻得強打精神,努力地集中視線,讓自己被摔散的元神盡快歸位。

    右手撐著地,左腳用力,牙一咬,心一橫,終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隻是這一站不打緊,又是一陣暈眩襲來,葉承歡身不由己地向後退了兩步。

    “還覺得暈?”突然,一雙溫暖的大手,有力地扶住葉承歡的兩臂,“吉祥總是沒輕沒重,嚇到你了吧。”

    還沒來得及回答,眼前之人竟略一俯身,將葉承歡整個人打橫抱起。

    “王爺?”

    葉承歡忽然覺得受寵若驚。

    “摟緊我。”語氣深沉,不容置喙。

    “哦。”葉承歡應了一聲。

    隻是——摟緊你,摟哪兒?被輔政王抱在懷裏的葉承歡,突然覺得兩隻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摟緊脖子麽?像女人似的。可是不摟脖子還能摟哪兒?

    “本王隻說一遍。”似乎覺察到懷中之人還在猶豫不決,輔政王忍不住又道。

    摟就摟,誰怕誰?再說,反正一會兒還要騙他服下醉夢,有他倒黴的時候。

    暗忖至此,他索性大大方方伸出雙手,穩穩地摟住輔政王的脖子。然而,畢竟第一次躺在男人的懷裏,還做出如此親熱的舉動,葉承歡還是忍不住覺得臉熱心跳,渾身不自在。

    雖然他在沐春樓住了十年,男人之間的親親熱熱,司空見慣,可那畢竟不是自己親身上陣,所以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看著葉承歡緊張得大氣不敢出的樣子,輔政王的眉梢唇角忍不住帶上了隱隱的笑意。並無他言,抱著葉承歡徑直走出門外,繞到左手邊的由杉木搭成的台階前,拾級而上。不多時,伴隨著一陣清幽的紫檀香傳來,輔政王停下了腳步,將他輕輕放在一床錦被之上,扶著他坐穩,這才鬆了手,開口道:“承歡,今後你住這裏。”

    “多謝王爺。”

    真是——大方呢。葉承歡新奇地環顧著四周,忍不住在心裏發出嘖嘖地讚歎。

    這床,應當是傳說中有錢人家打造的黃花梨木架子床吧?看那四柱上的鏤花雕刻,真是精致。看那書案,看那字畫,看那焦尾古琴……單單這幾樣,就能換十座沐春樓了吧?

    等等,這王爺還會下棋?

    葉承歡的視線倏地被那窗下的棋盤吸引,忍不住站起身走到近前。

    那是一盤尚未下完的棋,不對,這局棋好熟悉,難道是——“泣血局?”

    葉承歡忍不住脫口而出。

    “嗯?”輔政王頗覺意外,“你識得此局?”

    “王爺,”回過神來的葉承歡趕忙轉過身來應道,“承歡確實聽人提及過此局。”

    “是何人?”輔政王似乎來了興致。

    “回王爺,”偷偷看了看王爺,見那張英挺的臉上神色寧靜,葉承歡這才繼續道,“是夙玉哥哥教我的。”

    “夙玉?”輔政王微微一笑,“就是那個沐春樓裏的頭牌‘夙玉’?”

    “就是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提到夙玉,葉承歡的眸中多了幾分神采,“夙玉哥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就是命不好,憑他的才華,估計考個狀元……”

    “考個狀元,嗬。”沒等葉承歡把話說完,輔政王忍不住冷笑道,“知道些與人取樂的法子,就稱得上有才華了麽?”

    “承歡不是那個意思。”看到輔政王變了臉,葉承歡頓覺心慌。

    “你既識得此局,可知其來曆?”輔政王冷睨一眼,剛剛有了幾分溫度的臉,瞬間又被寒意籠罩。

    還真是真是喜怒無常啊,葉承歡在心中撇了撇嘴。

    “聽夙玉哥哥講,”葉承歡硬著頭皮道,“這局棋為二十年前東瀛的國手秀澤與我天霖棋師江隱所下。”

    那一日,據說是東瀛使臣與國手前來天霖名義上是“以棋會友”,實則想一挫中原大國之威。當天霖國內十餘國手均惜敗於泣血局上之時,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棋士,竟然撕了皇榜,前來破局。

    “ 士之怒也。夫專諸之刺王僚,彗星襲月!”

    “好一個彗星襲月!”當葉承歡正對著棋局,越說越興奮的時候,猛聽見輔政王道,“一個小倌,竟然知道引此一說來詮釋棋局,還真是難得。”

    輔政王不由得頷首。

    “這些都是夙玉哥哥講給我的。”葉承歡規規矩矩道。

    “那麽,”輔政王來到棋盤旁,一撩下擺,俯身坐下,抬眼望向葉承歡,伸手指向對麵,“你可記得這局棋後麵是如何下的?”

    “記得。”葉承歡點頭道。

    “很好,那麽你便與我一道將這盤棋下完。”輔政王笑道。

    “是。”葉承歡應了一聲,坐到了輔政王的對麵。

    葉承歡執黑,輔政王執白。

    輕撚玉子,棋落有聲。

    沉浸在棋局中的葉承歡,一邊回憶著黑子的走法,一邊下意識地輕抿薄唇,抿著抿著,葉承歡忽然覺得愈發忘了這黑子的究竟應當落於何處,不僅如此,連頭都有些暈沉沉的。

    不好!

    從嘴唇上散發出來的一陣陣若有似無的幽蘭香,提醒著葉承歡那是醉夢的味道。

    一想到沒服解藥,不知道下一步究竟會發生何種狀況,葉承歡的心有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糟了糟了,不能暈,絕對不能暈,隻是入口一點點,應當沒有大礙,葉承歡趕忙安慰著自己。

    “怎麽了?”見葉承歡臉色有異,輔政王蹙眉道,“難不成忘了該怎麽下?”

    “承歡……確實不記得了。”暈沉沉的感覺一陣陣地襲來,葉承歡忍不住裝作雙手扶膝的樣子,實則狠狠地按了下去,借著鈍痛,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忘了也無妨,”輔政王聞言,笑著站起身,他望了下窗外,但見月華如水,夜色漸濃,“時候不早了,你來服侍本王就寢吧。”

    “是。”

    就算暈,也要暈在你的後麵才對,要不然,我葉承歡死定了不要緊,被你發現我的嘴上有迷.藥,那才糟糕。

    努力保持著清醒,臉上盡量掛著笑,葉承歡站起身跟在輔政王的身後,來到床邊坐下。

    糟了,怎麽出現了兩個輔政王。

    葉承歡心知那是醉夢的藥效發作,豁出去了,投懷送抱誰不會?

    “王爺……”

    愈發古怪的神情,令輔政王也隱隱覺得什麽地方有些不對。

    迷離的眼神,主動貼過來的薄唇,淡淡的幽蘭之香,難道是?

    “本王不喜歡你的唇脂。”輔政王冷然道。

    “不、不喜歡?”你不喜歡,我就死定了。

    苦著一張臉,葉承歡隻好道:“那、那承歡把它擦掉好了。”

    “不必,”輔政王說著伸手捏住葉承歡的下顎,將其微微抬起,“既然你喜歡這唇脂,擦掉也怪可惜的,不如,你來把它舔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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