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嗷”，小紅狐狸絕望地掙紮著，顧不得穿骨之痛，哀哀地叫著。

    還是一隻幼狐呢。

    剛剛還興致勃勃，打算跟著楚顏捕鷹逐鹿的葉承歡，此刻斂起笑容，伸手接過小紅狐狸，把它抱在懷裏，也不嫌惡它身上的血汙，仔細地查看著傷勢。

    那根羽箭此刻正冷冷地留在小紅狐狸的右後腿上，獻血順著箭柄止不住地湧出。

    小小的腦袋耷拉著，一雙如嬰孩兒般的眼睛茫然無助地眨動著，肉肉的小爪子或許是因為怕，或許是因為疼，不安地間或一抖。

    葉承歡心頭猛然一顫：真的要把它剝皮，隻為了給自己做個圍領麽？

    “大哥，”半晌，葉承歡似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開口道，“要不，咱們把它帶回去吧？”

    “當然要帶回去，”楚顏笑道，“不然怎麽剝它的皮啊。”

    “不，我想，我想養它。”葉承歡將小紅狐狸的腦袋貼在自己的懷裏，撫摸著它如錦似緞的皮毛，壓低聲音道。

    “你說什麽？”楚顏不以為然道，“你當你是什麽人？觀音菩薩，普度眾生？你今天看這小畜生傷得可憐，要救它，你豈不知天下可憐的東西多得是，你救得過來，養得過來麽？”

    懷裏的小家夥好像聽懂了楚顏的話，生怕葉承歡會改變主意，隨即揚起小臉，可憐兮兮地哼了幾哼。

    “救不過來，”葉承歡鼻翼一酸，“但是我想救。”

    但是我想救——多麽熟悉的幾個字？

    楚顏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孩子，那個瘦小的，盲了雙眼的孩子。

    那個孩子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了兩個幹巴巴的冷饅頭，摸索著遞到他的麵前，鼓足勇氣地說：“小哥哥，饅頭、饅頭給你吃。”

    “我不要。”雖然遍體鱗傷，可手上的力氣足以把那兩個饅頭打落。

    骨子裏流的血，冷漠而又驕傲。

    “小哥哥？”帶著哭腔，男孩兒蹲在地上，蹙著兩道好看的眉毛，委屈地尋找著那兩個不知滾落到哪裏的饅頭。

    他不知道，那是小男孩兒唯一的吃食。

    因為盲了雙眼，幹不了活，所以被人扔到柴房等死。

    一位老太監，實在是看不過眼，這才趁著沒人的時候，偶爾過來，偷偷塞給他些吃的——

    直到他被人毒打了一頓，關進了那裏，小男孩兒才把沒來得及吃的饅頭拿出來，給他。

    後來，那兩個饅頭還是被他們兩個分食了。

    記得在他覺得有了幾分力氣的時候，他曾問過那個小男孩兒：你連自己都救不了，為什麽還要救我？

    那個小男孩兒笑了，抬起那張好看的小臉，說了一句：因為我想救。

    心裏莫名湧起了一陣暖意，暗暗握緊了拳，他發誓他一定要活著：

    隻有好好地活著，才能把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所有人，都推向地獄；

    隻有好好地活著，才能守護那個小男孩兒，讓他一生平安。

    “大哥，求求你！”又是一聲乞求，將楚顏從那久遠的回憶中拉回現實。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懷抱著小狐狸的葉承歡正不安地扭頭望向他，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裏，滿是期待。

    楚顏皺著眉，注視著葉承歡。

    多想告訴他，在這圍場裏，別說這隻狐狸，所有的飛禽走獸，終歸難逃一死。

    成為權貴們取樂的對象，成為權貴們的盤中餐，那是他們的宿命。

    也罷，大不了今後再也不帶他來圍場，省得今天帶回一隻受傷的狐狸，明天帶回一隻瀕死的鹿。依他的性子，說不準整個山上的獵物都會被他救到王府裏去。

    “好，隨你，”想到這裏，楚顏溫和地應道，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剛剛的語氣裏，竟是帶著幾分的寵溺，“但是，若帶著它，咱們好像隻能打道回府了。”

    “沒關係啊，”聽到楚顏同意他養小狐狸，葉承歡喜出望外，“今天能跟大哥一起騎馬，承歡已經很高興了，大哥，謝謝你！”

    還真是容易滿足呢。

    “駕！”楚顏沒再多說什麽，調轉了馬頭，護住葉承歡，緩轡而行。

    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舉目四望，隻覺得天氣愈發晴朗得可愛：真沒想到，一直放在心裏的小兄弟，那爛好人的心性倒是至今未改。

    高高興興抱著小狐狸的葉承歡，哪裏知道楚顏的心思？隻是他確實沒想到坊間傳聞的那暴虐冷酷的輔政王，竟然會聽從他的意見，救下這隻小狐狸。

    看來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果然是當不得真的——王爺是個好人，以往竟是自己一直誤會了他。

    特別是想到因為誤會與懼怕，竟然還曾經做過那麽一個離譜的夢，而且，在夢中，還會親自動手殺了他。

    如果那個夢是真的，恐怕他一定會後悔殺了一個好王爺，一個好大哥。

    馬蹄嘚嘚，去時半個時辰的路程，歸時因為怕加重小狐狸的傷勢，硬是走了一個多時辰，回到王府之時，已是殘陽漸隱，曉月初升。

    楊管家甫一見到楚顏，趕忙將宮裏傳來的口諭回稟於他，楚顏聞言，隻是皺皺眉，叮囑一聲好好照料葉承歡，便回房換了紫蟒袍，帶著楚吉祥離開王府，進宮見駕。

    來王府的這段日子，葉承歡也是第一次看楚顏神色肅然地離開王府，心中竟隱隱添了幾分不安。

    抱著小狐狸回到聽雨軒，為它清理傷口，敷好藥，又在院裏搭了個小棚子，鋪上軟草。

    安置好小狐狸，無意間發現天色已晚，一輪皎潔的明月早已高懸於天際。

    楊管家命人送來的飯菜早已涼了，葉小七也被他早早地哄去休息，此時，房間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若在平日，這個時辰早該就寢了，可是，好像有個人還沒回來。

    坐在桌前，拿起筷子，似乎聽見那人對他說：“承歡，來，多吃點兒，你太瘦了。”

    輕撫焦尾，琴聲響起，仿佛看到那人站在他的麵前，若有所思道：“這裏，應當再高亢些，試試羽調？”

    輕敲棋子，對弈黑白，恍惚間感覺有人輕咳一聲：“落子無悔，你又輸了。”

    “大哥……”

    指尖倏地一鬆，被棋子墜落的聲音驚醒，葉承歡不禁一怔：自己這是怎麽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