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竊國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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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慕容白專注聽著無爭的話,未曾對他有防備。慕容白身邊不乏高手,各種保護機關應有盡有,若他有心防備無爭絕不可能輕易擄走他。

    但他在見無爭的第一夜就斷定這是個心慈手軟的高手,能守不能攻,與其說是敵人不如說是獵物。他這樣自信的獵人,不會對獵物太過防備。

    理所當然地,這次被兔子咬了手。

    無爭握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太子殿下,你說我理解你,但是你理解我麽?”

    他一邊說,一邊摔了杯子,然後抱起慕容白飛上了旁邊的屋頂。

    慕容白沒料到兔子居然會咬人,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驚訝的工夫就已經被帶出幾百米。

    他在空中沒有別的支撐點,隻能緊緊抱住無爭的脖子,臉貼在對方肩上結實的肌肉上,被對方帶著在空中風馳電掣般移動。

    慕容白還沒嚐試過這種交通方式,感到十分新奇,很想以後天天坐。

    兔子剛剛雖然咬了人,但畢竟不是食肉動物,咬得不疼,慕容白頓時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抱他回去養。

    他頂著風,對無爭大聲問道:“你要去什麽地方?”

    風灌入耳,無爭沒有聽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頭把耳朵湊到對方麵前。風帶來又帶走對方身上的氣息,稍縱即逝的香氣頓時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他記得在上個世界,小白很喜歡這樣被他抱在懷中,甚至願意為此推後他的計劃。

    那這次的小白呢?

    慕容白在他耳邊旁邊吹氣道:“你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無爭臉微微一紅,微微抬頭在對方的耳邊道:“越城。”

    慕容白愕然,剛想問對方為什麽要帶自己去那種地方,便想起無爭的話:“你說我理解你,但是你理解我麽?”

    他恍然笑道:“你想用這種方式讓我理解?”

    無爭是以為他沒有上過戰場,想用血腥的場麵將他嚇退麽?

    想到血這個字,慕容白臉色微微一白,更用力地摟住無爭的脖子,嘴唇輕啟,聲音喃喃消散於風中:“不敢殺人,倒是挺擅長精神攻擊的嘛……”

    他心裏微冷,卻又隱隱有些興奮,冷酷的血液迅速流動出火星。

    如果無爭全然被動,那也太無趣了,這樣有來有往才有意思,他也要趕緊想想應對策略了。

    他會讓無爭明白,究竟誰才是大義,最好能讓對方心服口服地改換陣營,乖乖做自己的大號兔子抱枕。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那邊無爭啟用二號方案劫走了慕容白,這邊姬侍郎剛剛下朝。今日朝會皇帝依舊沒有露麵,由孫吳二位丞相代理各項事務。

    為官數年,姬侍郎熟諳當今大陳的規矩,皇上算什麽,隻有孫吳兩家才是永遠不會倒的。他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慕容皇族化為手下傀儡,文武百官當做局中棋子,在大陳的棋盤上縱橫殺伐。無論是深宮中重病不起的老皇帝,宮外風頭正盛的當朝太子,還是他們這滿朝官員,其實不過是孫吳兩家未能決出勝負的一局棋罷了。

    這兩家自大陳建立就盤踞在這個王朝的根上,雙雙錯盤而上,有傳言說當年若不是兩家相互殺紅了眼,也不會讓慕容家漁翁得利。

    但漁翁如今也垂垂老矣,再製不住身下兩條惡蛟,隻能任他們相爭。

    兩家至今勢均力敵,難分勝負:

    孫家有一個丞相,吳家也有一個丞相。

    孫家有半朝官員,吳家也有半朝官員。

    孫家是已逝皇貴妃的母家,而吳家則是皇帝的母家。

    孫家掌握了全國鹽鐵,吳家就把鑄幣權握在手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孫家與北境邊防軍關係良好,吳家則控製著南邊各地守軍。

    姬侍郎年輕時和同期開玩笑曾說,這大陳什麽都叫孫吳兩家分掉了,也就是皇位隻有一個,沒法掰成兩半;皇族隻有一家,不能稱出兩份。

    所以孫家要皇帝活著,吳家也要。

    孫家支持太子白,吳家也支持。

    倒不是他們這次空前一致,是他們都已經沒有別的選擇,而慕容白此人又格外識相,是個理想的傀儡罷了。

    什麽忠君愛國在大陳不過是笑話,姬侍郎在入仕第一天就懂得了這個道理。

    他這些年謹小慎微,絕不做任何令孫吳二家不快的事情,守著妻兒,不多說一句,不多做一事。

    孫吳兩家雖然惱他不愛辦事,但也知道有他在不會便宜了對家。大陳雖然是兩家的玩具,但總也得有人做事,姬侍郎位高權不重,又兢兢業業兩不靠,兩家也就任他生活在夾縫之中。

    姬侍郎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終止於看見梁君祿那封信的時刻,他的天真想象也那那時戛然而止。

    叛軍在外麵高歌猛進,大都內歌舞升平。

    這其中孫吳扮演著什麽角色?他們是不是終於厭倦了雙蛟對峙的局麵,打算重新洗牌了?

    這不到百年的太平世界,他們也打算一並掀翻麽?

    到這個時候,姬侍郎終於怕了。

    他過去可以對兩條惡蛟的殘暴行徑這等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他們不對自己下手。

    但如果戰火重燃,亂世重啟,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姬侍郎一封奏折捏在手上,終於打算鋌而走險,進宮尋找那經年不見的皇帝陛下。

    皇族雖然凋敝,但影響力還在,那位深宮中的聖上也許是唯一能夠拯救這個局麵的人了。

    上朝前,他向大兒子姬無鬥透露了他此行目的,姬無鬥目瞪口呆,極力勸他放棄。

    姬無鬥抓著他的手,懇求道:“父親,這件事情太過蹊蹺,誰知道那梁君祿信中寫的是不是真的,也許他隻是不滿朝廷忽視,想要找點存在感。”

    姬侍郎道:“那老夫有心幫他一把。”

    姬無鬥道:“……父親,縱然那信上寫的是真的,也不需要您如此盡心盡力。如果那梁君祿說的是真的,叛軍攻到這裏不過十日的事情。我與守城士兵交好,可以讓他晚上網開一麵,我們全家出去避避風頭。待到風平浪靜,再回來也不遲。”

    他心裏想,無論怎樣,都比貿然行動得罪孫吳強得多。

    姬侍郎無奈地看著大兒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見大兒子身子一晃,是之前被打傷的腿還沒辦法承受父親愛的一掌。

    姬無鬥十分狼狽地看著父親,還想繼續勸說,就聽父親長歎一聲道:“孩子,你想的太簡單了。”

    姬無鬥不甘心地看著姬侍郎肅穆的臉,知道剛剛自己全是白費口舌。

    他握緊拳頭,對著父親最後說道:“那這件事情,沒必要讓您出馬。讓我來做吧。”

    姬侍郎驚道:“無鬥,你還小,怎能讓你冒險?這件事隻是讓你知道,一旦我走了,你就是家裏的頂梁柱……”

    “我和朱雀郡主情投意合,她會為我求情,況且我年紀輕,說不定他們會因此放過我。最不濟,您也能保住母親和弟弟,反過來我可能就做不到了。我在早朝時偷偷去,運氣好能避開孫吳二位丞相。”姬無鬥堅定地看著父親,不等對方回話,退後兩步伏身跪在地上,向父親磕了兩個頭,“無鬥不無學術,又沉溺兒女私情,一直讓二老費心,是無鬥不孝。”

    姬無鬥頭頂大地,涼意自百會穴湧入,他閉目咬牙道:“無鬥在此向您道別了。還有一件事情請答應無鬥:若我沒能回來,你們一定盡快離開大都,一刻不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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