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荒涼山莊裏送進來一批玫瑰、茶樹和繡球花，還有一些正是花期的紅色天竺葵。

    連眷和送花來的工人一起把它們在花園裏種下來了，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做過花園裏的活計了，重新忙了一整天，一直到了晚上，臉上都還滿是笑意。

    “還喜歡嗎？”

    霍爾先生走進房間的時候，看見連眷背對著他，正在撥弄一盆放在窗台上的天竺葵。

    連眷聽見他的聲音，轉過頭來，笑著應道：“喜歡。”

    霍爾先生的臉上就露出了一點笑容，走到連眷身後抱住他，低頭在他頸側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吐出的冰涼氣息掃拂在連眷裸露的脖頸上——不論多少次，連眷總會有點汗毛豎起的危險感，但其實霍爾先生並不會對他做什麽不好的事情，至多也就是親昵的愛撫而已。

    “想出去走走嗎？”難得的，霍爾先生沒有直接進入他們相處的主題，而是拋出了新的邀請。

    連眷自然欣然應允，於是他們兩個一起朝外走去。

    春夏之際的夜晚，微風輕柔，月色清幽，枝椏和草葉搖動出淡淡的暗影，霍爾先生和連眷並肩走到花園裏，花園充滿著新翻的泥土的氣息，揉雜著淡淡的花香和草香，原先荒敗的花園經過花匠的整理和花樹的裝點，顯得舒適了許多。

    “再等兩個月，”連眷眯起眼睛，快，“這兒就要開滿玫瑰花和繡球花啦，說不定，還會有些野薔薇和銀蓮花呢。”

    霍爾先生說：“你一向很喜歡花，也與它們十分融洽。”

    連眷背著手，倒著走在霍爾先生前麵，看著他笑著說：“我將來說不定要成為威特郡最有名的花匠哩。”

    霍爾先生望著他，不置可否，隻換了個話題問道：“你想去騎一騎馬嗎？”

    “我的馬術可不太好，先生，”連眷說，“不會貴族的那些花樣兒。”

    “沒關係。你想去嗎？”霍爾先生似乎真的有些興致。

    連眷於是同意了，他們又一起來到馬廄，那裏有整整齊齊的一排馬站著，時不時甩甩尾巴。馬夫不在那兒，霍爾先生卻全然不在意似的，隻轉過頭來問他：

    “你想要騎哪一匹？”

    連眷這時又看見了那些有著黃燈籠似的眼睛的黑馬，隨後馬夫才從另一頭跑過來，他還在扣他的外套扣子，看起來剛從床上起來似的，匆匆忙忙：

    “老爺，連眷少爺。”

    “我們要去外頭逛逛。”霍爾先生說。

    “我想要它。”連眷摸了摸一匹黑馬的額頭，那馬兒瞪著眼睛看他，連眷奇跡般地從它的眼神中似乎感受到了一點兒不高興。

    “該死，我不想被他騎——他隻是個人類！”趁連眷不注意，馬兒低聲對馬夫抱怨。

    馬夫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他看起來挺中意你的，去吧，”他拍了拍馬兒的背，“別摔著了他，老爺會不高興的。”

    他給馬兒裝上馬鞍，把它牽到連眷的手裏，“它十分溫馴，少爺，您不用害怕。”馬夫說道。

    “好的，謝謝您。”連眷對他露出微笑。

    韁繩遞到連眷手裏，馬兒看起來有些焦躁——並不如馬夫說得那樣溫馴，它似乎想往外走，霍爾先生恰好牽著馬過來，不鹹不淡地瞥了它一眼，它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霍爾先生是他的主人，是的，哪怕它再怎麽不樂意接受在連眷的□□奔跑，它也得聽霍爾先生的——變人就變人，當馬就當馬，即使它事實上隻是一隻小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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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霍爾先生和連眷慢慢地騎著馬，在切斯山腳下遊蕩，月光給天地萬物都描上了一層朦朧，使什麽都有一個輪廓，卻又什麽都看不清楚。

    於是連眷回憶起了白天的時候，這裏的草是多麽鮮亮的綠，點地梅是多麽柔弱的白，天空是多麽清澈的藍。

    霍爾先生察覺到他的走神，便問道：“你在想什麽？”

    連眷回答道：“我在想白天呢，先生。”

    “白天？”

    連眷於是把自己剛才所想的事物告訴他，霍爾先生笑著說：“那一定很美。”

    “您卻似乎不喜歡白天，先生，”連眷忍不住問，“我從未在白天見過您，您都到哪兒去啦？”

    這時他們正進入一片小小的林子，這兒滿是高大的櫟樹，月光被櫟樹遮擋，隻從罅隙中投入來零星的光輝，整片林子一片幽暗。

    霍爾先生注視著他，他的眼底總是有微微的紅光流動，他暫時沒有回答，而是從馬背上下來，走到連眷的身旁。

    連眷低頭看他，有些迷惑。

    霍爾先生朝他伸出手，“來，下來。”

    連眷抓住他的手，從馬上下來，霍爾先生低頭，在一片昏暗中準確地找到了他的嘴唇，連眷微微躲避了一下，沒有放棄剛才的問題：

    “您怎麽啦，先生？我惹您不高興啦？”

    “沒有，連眷，”霍爾先生的呼吸依舊冰涼，聲音微微低啞，“我隻是還沒想好，該怎麽告訴你。”

    “我感覺我真的有點兒喜歡你了，真糟糕，我居然有些猶豫。”

    於霍爾先生來說——的確如此。

    他走進這片樹林——連眷不知道，他卻忽然回想起，他曾經在這片樹林裏抓到了逃出荒涼山莊的露娜——她是他的血仆。

    她本來應該絕不違背、絕不僭越、絕不私心，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忽視了自己血仆的身份，渴求起不屬於她的東西來。

    她想要做霍爾先生的孩子，她想要永生。

    因此她受到了懲罰。

    連眷本應該是他挑選的、代替露娜的新的血仆。但霍爾先生流連於與他的情人遊戲，竟然一時忽視了這件事情。

    甚至於，他望著這個人類一無所知的臉龐，心裏竟隱隱地排斥著讓他看見那陰暗的一麵。

    這不應該。

    霍爾先生對自己說。

    他是吸血鬼，甚至是吸血鬼中的一位貴族。

    被一個人類迷住了，這聽起來可真不像話。

    “您在猶豫什麽？”連眷笑眯眯地說，“您說您有點兒喜歡我嗎？我可真高興，霍爾先生。”他表達歡喜的做法就是，主動地捧住霍爾先生冰涼瘦削的臉龐，送上一個溫軟的吻。

    ——看啊，他多麽討人歡心。

    “你喜歡我嗎，連眷？”霍爾先生問，目光深邃。

    “像個大小夥子的問題——先生，您這是回到十八歲了嗎？當然啦，我喜歡您。”

    “那好吧，親愛的，你簡直要收服我了。”霍爾先生翹起嘴角。

    連眷忍俊不禁，“那您現在是我的小貓咪了嗎？”

    “不，我是你的老蝙蝠了，寶貝兒。”霍爾先生再次地妥協了。

    連眷笑著，沒明白他的意思，被他抱住貼在樹幹上，他們開始吻做一團——野戰，哦，真真實實的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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