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加洛和竹下靳的對決引來眾人矚目。

    惡魔所到之處就像洪流席卷，浩浩湯湯，偏偏在竹下靳那裏停住了，就像是中流砥柱，劈濤斬浪。

    那一瞬間，竹下靳承載了所有人的希望，成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臨近的人都自發的湧向竹下靳，渴望在他背後躲藏，避一避風浪。

    一個、兩個……

    不知什麽時候，被堅執銳的大晉國士兵也加入其中，衣冠楚楚的貴族也在仆人的護持下湧了過去。

    瘦削的臣子佝了佝腰，聲音幹澀的說道：“國君大人，我們……”

    臣子想說的是“我們還逃不逃”，當然，也可以理解成“我們要不要過去”，孤零零杵在這很快就會被無邊漫野的惡魔包圍。

    之前十死無生之境，國君已經想不顧顏麵的拋棄國家、子民獨自逃走，那時候，他心中十分開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現在有了一線生機，國君心中卻是怒火萬丈。

    不是對惡魔的仇恨，而是對人類的惱火。

    自己堂堂國君都準備出逃了，卻有人站出來保家衛國。這讓自己的顏麵置於何地？

    “那少年郎是誰？”

    說這話的時候，國君咬牙切齒，如果不是手邊軍隊不多，如果不是國難當頭，如果不是……打不過對方，他才懶得問名字，直接賜死算了。

    旁邊立刻有人回答道：“趙氏孤兒，名靳。趙氏因謀反滅族，先君不忍斷其血脈，唯留一子圈禁。因圈禁之地遍植青竹，故此子自號竹下靳。”

    原來是他！

    國君目中光芒閃爍，這一刻，他隻恨老爹當初為什麽心懷憫善，直接斬草除根豈不更美。而且，此子和大晉國有殺父之仇、滅族隻恨，今後必成大患。

    ……

    “殺殺殺！”

    弗加洛掀起遮天蔽日的黑風，無形之風化作有形之刃劈斬在大地上，竹下靳周遭的房屋、樹木、街道乃至上麵的人畜全都瞬間化作齏粉，屍骨無存、形神俱滅。

    就像太古洪荒天地衍化，混沌一片，萬物死，萬物生，毀滅和誕生彼此交融，竟然如此完美而協調。

    然而，僅僅一線之隔，竹下靳身周仿佛矩畫尺量似的，一方小院、青磚紅瓦、茂林修竹，老仆無力的癱在地上垂首待死，青蟲依舊在沙沙的啃食竹葉，竹下靳依舊站的那麽挺，那麽直。

    哀嚎聲聲、聲聲入耳，血色連連、連地接天。

    然而這一切都和竹下靳無關，和他所在的小院無關。

    他隻是他，趙氏孤兒！

    天下雖大，卻隻有這小院容身，黎民雖眾，卻無一人親近。

    即便那陪伴多年的老仆，也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大限已至，無力回天。

    低首垂眸，憐愛的看著那肥嘟嘟的小蟲，“今後，唯你我相伴了。”

    小蟲撲閃了一下翅膀，也不知是否聽到，更不知是否聽懂。

    遠處，看到成百上千的子民慘死，國君非但沒有半點心痛，反而有種怪異的暢快。因為他看到許多原本爭先恐後向竹下靳匯攏的子民此時卻如避蛇蠍的退散開來。他知道，即便這個趙氏孤兒實力強大，也不會對自己的國君之位形成威脅——因為不得民心。

    近處，弗加洛驚疑的停滯在空中，看著被自己一擊斬殺的千百人類，看著翻滾的大地中那一抹詭異的血色，再看著下方依舊古井不波的少年。

    “你的血，比我更冷，你比我更適合做惡魔。”

    竹下靳斜睨一眼，絲絲血腥糅雜在清風中，掀起了他額前鬢角的長發。

    竹下靳向前一步，弗加洛立刻後退。

    竹下靳再次向前，弗加洛連忙後退。

    接連退後兩步，弗加洛黝黑的麵龐變得猙獰，因為他已經感受到眾多惡魔難以置信的眼神和竊竊的私語。

    “人類，你不要得寸進尺。”

    然而，竹下靳依舊向前，對弗加洛的威脅不聞不問。

    弗加洛向側方挪騰，雙手一拉，一道淩厲的風刃在其中凝成。可是他凝而不發，含而不吐。因為他知道，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力量對敵人無效，這一招打出去也隻是自取其辱。

    竹下靳再次向前一步，就在弗加洛忍不住要出手的時候，竹下靳與他擦肩而過。

    過去了……

    尼瑪！

    弗加洛心中一萬隻暗黑羊駝狂奔而過，竟然被無視了。

    一隻牛頭惡魔雙眼赤紅，鼻子裏噴著粗氣撞向竹下靳。他是一隻比較高階的惡魔統領，手下有上萬同族。它的實力和弗加洛相差無幾，兩者唯一的區別就是弗加洛受到了暗黑之主的賜名和冊封，成為暗黑世界有名有姓的惡魔。

    然而，弗加洛表現的太差勁了，一而再再而三被人類擋住，甚至被人類震懾得後退。

    恥辱，奇恥大辱！

    但，牛頭惡魔等的就是這一刻，如果自己成功擊敗甚至擊殺那名人類，豈不是能夠獲得無與倫比的聲望，甚至碾壓弗加洛，被黑暗之主注視到。

    牛頭惡魔對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即便一座山在麵前，也能輕易碾碎，人類那瘦小的身軀哪能經得起自己的蹂躪。

    “無知！”

    弗加洛清晰洞徹牛頭惡魔的心思，輕飄飄吐出兩個字。

    竹下靳卻是一句話都沒說，甚至看都沒看牛頭惡魔一眼。

    他的目光始終平視前方，按照他行走的路線，十幾分鍾後就會抵達大晉國的王宮大殿。雖然那裏已經沒了國君，但依舊是大晉國祭祀宗廟的所在地。

    啪嚓！

    牛頭惡魔甚至連台詞都沒念出來，直接被竹下靳一腳踩扁，化作齏粉融入一片混沌的泥土中。

    看到那一腳，弗加洛眼皮直跳，他很慶幸自己退讓了，很慶幸自己讓開了道路，否則，此時躺在地上與泥土融為一體的就是自己了。

    也許有人不理解，牛頭惡魔的身形足有四米，是竹下靳兩倍還高，怎麽可能被一腳踩扁、踩死、踩碎。

    但是弗加洛知道，那不是平凡的一腳，而是世界的碾壓，竹下靳的身體、意念自成世界，與他為敵就是與世界為敵，哪怕隻是一個微型的渺小世界，但也不是牛頭惡魔能夠力扛的。

    看著泥土中擴散開來的黑色血跡，弗加洛哂笑，“想成為世界的支點，你那點力氣還不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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