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全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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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紅紅明明隻走了幾步路便覺得熱得受不住。
這皇城雖然看起來空曠,但大多是建築,怎比得上山清水秀的別館?
她停住了腳步,低聲問道:“凝碧,今天我有什麽安排?”
凝碧在心中仔細想過一回,笑著回道:“殿下,沒有什麽重要事情,隻是明日您要出席李烈大人的冊封典禮,不知今日是否要檢閱一遍冊文。”
寇紅紅聽見李烈的名字就頭痛。
她剛一取得勝利,李烈便自詡為有功之臣四處吹噓,甚至認為這場勝利完全歸功於他的犧牲,區區一個百戶侯根本沒無法滿足他的胃口。
寇紅紅根本就不想讓這個人出現在眼前,更別提有心情去看他的冊文了,冷冷說道:“不看。”
“貴主!”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喚。
單箐提了裙角從不遠處跑了過來,一臉埋怨的說道:“昨夜幼薇說過的事情您怕是又忘記了吧。”
寇紅紅怔住了,過了一會兒才想到是何事,略帶歉意拉住單箐的手:“我忘了老師的歸期,幼薇現下如何安排?”
寇紅紅和單箐的老師名為孫不遇,是前任尚書令。四年前正是他將寇紅紅從脂粉堆拉到聽政殿,才成就了現在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長公主。兩年前閔王登基,他先是被罷官,接著被下獄審訊,最後被發配流放,但是在這期間隻要是涉及寇紅紅的事情,孫不遇始終保持緘默,沒有吐出過一個字。
單箐雙手握住她的手,眉宇間沒有絲毫怪罪:“我派了人去城外迎接,安排了馬車和宅邸,是不是顯得不夠莊重啊。”
寇紅紅聞言也覺得現在的安排有些輕,可若是弄得百姓們夾道歡迎又有些太過,思忖片刻後說道:“不如令陳巍親迎。他領禁軍在城外迎出十裏去,足夠體麵又不勞民傷財,老師見此必然又驚又喜。”
單箐如願的說道:“這樣確實不錯,還是貴主考慮得周全。”
寇紅紅想了想接著說道:“別誤了時辰,現在吩咐人去通知陳巍,咱們先去宅子等著,免得兩邊出岔子。”
她們想到即將歸來的老師,心裏平白就生出幾分忐忑,此時都露出些小女兒的青澀,急急忙忙的坐著馬車,一同趕去那座宅邸。
車馬行得急,寇紅紅撩開窗簾,勝業坊三個鬥大的字映入眼簾,她笑著對單箐說道:“當真是緣分。昨天才來了這裏,今天居然又來了。”
單箐聞言有些瞠目結舌,哭笑不得的說道:“皇城東麵一共沒幾個坊,地方還早被宗室勳貴們瓜分完了,隻剩下這被您清空了大半的勝業坊還有這地方,這樣就說是緣分也未免太隨便了。”
“天注定我今夜難歸去。”寇紅紅的聲音甜膩極了。
單箐被這個語調弄得後背發癢,順著葵花和的目光看去。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剛走出街邊的酒肆,正是那位一麵之緣的國舅爺。
他換下了嵐山人獨愛的白衣,穿上了一件普通的青衫,可墨水顏色的黑發和冰雪質地的白膚仍顯示著他異於常人的血統。
黑就是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白就是白。
單箐看著寇紅紅心猿意馬的神情,無奈的提醒道:“陳巍今日可是要陪著老師過來的,好歹曾是你的駙馬都尉,今天還是收斂些吧。”
寇紅紅頓時失去了興致,萎靡不振的反駁:“隻是個早毀掉了的婚約,哪裏有什麽曾經的駙馬都尉。”
父皇在世時,曾經為陳巍與她定下婚約,令欽天監算了許久,才定下良辰吉日,準備讓他們八個月後完婚。誰料,這八個月的時間裏天地都顛倒了一遍。
單箐不再說話。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敢提起這個婚約,寇紅紅覺得是毀了,可有的人還記在心裏。
馬車轉眼就到了一座宅邸,寇紅紅看著腳下青苔滿階,笑道:“單箐真是好眼光,這院子足以悅目娛心。”
單箐見她看著青苔,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幼時趣事,捂著嘴笑道:“這回可別再令人把青苔清掃幹淨了。”
那時她們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天天滿地鬧騰著,孫不遇好不容易在皇城裏找到了一個清幽僻靜的地方讀書,結果被寇紅紅看見老師坐的地方滿是青苔,她立即斷定是內監們服侍不周。正好那天剛學了尊師重道,她就趁著老師晚上回家去的時候,令內監們連夜將那個地方清掃幹淨。第二天孫不遇又尋到了那個地方,看見嶄新的磚石無語凝噎。
寇紅紅瞥了一眼單箐,至今仍然有三分怨氣:“我隻知道好看與不好看,舒服與不舒服,那個地方潮濕陰冷,既不好看,又不舒服,誰知道老師就喜歡。”
單箐悶聲笑著,引寇紅紅穿過遊廊,登上小樓。兩人靠在欄杆上,享受著浮生清閑。
寇紅紅舒展了身體:“早朝後本打算尋個去處玩樂的,被幼薇攔住時還感到惋惜,不料到了這裏更是自在。”
單箐搖著頭笑道:“安安靜靜的閑在一處,當然比四處尋歡作樂來得輕鬆自在。”
寇紅紅斜眼瞧她,開起玩笑:“我是孤家寡人,隻能詩酒趁年華,四處尋歡作樂,不若幼薇年紀輕輕的就有了家室,羨煞旁人。”
單箐聽到這句調侃,就想到家中某人,卻是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寇紅紅見到單箐這幅傻相,也輕笑著閉上眼睛,任陽光輕撫麵容。希望那個藥罐子能多撐些時日,她可不敢想象單箐失會傷心成什麽樣子。
小樓漸漸被斜陽籠罩,時間如白駒過隙,忽然就流逝了。
單箐聽見噠噠的馬蹄聲,指著前方說道:“來了。”
寇紅紅睜眼看過去,正好為首那人抬頭望來。他身穿黑甲騎在高頭大馬上,額間的汗水在餘暉中閃耀。
庭院中草木鬱鬱青青。
孫不遇才下馬車就看見一紅一黃兩個姑娘蝴蝶似的飛到眼前:“天思,幼薇,別來無恙?”
天思……好久沒人如此喚她,而她也已經習慣了寇長公主這個稱謂,寇紅紅笑著說道:“老師,我現在叫做寇紅紅。”
孫不遇嘴角抽動,眉毛擰成一節,嫌棄的說:“紅紅……”
寇紅紅看到他臉上的不情願,反而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懷大笑,自鳴得意的說道:“嗯,疊字多好聽。”
單箐見寇紅紅努力找回往日師徒間的親昵氛圍,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
“幼薇,你笑什麽?天思這麽胡鬧,你也不攔著她。”孫不遇遷怒道。
“老師,幼薇哪裏攔得住。”單箐一臉冤枉的融進了這個氛圍。
三人說笑著往裏麵走,陳巍抬手阻止了親隨的跟從,自己默默走在他們後麵。
室內並沒有什麽美饌佳肴,案上隻簡單的放了一碗杏酪粥,卻是孫不遇的最愛。
孫不遇舟車勞頓,在用過粥後便顯出了疲態,他單手撐在木案上,睡意蒙朧的半張著眼,胡子搖搖晃晃的。
寇紅紅見老師昏昏欲睡,便令侍女扶著他進去休息。單箐也施施然起身告辭。廳堂內隻餘下了她和陳巍。
寇紅紅向來覺得自己和陳巍之間無話可說,兩人獨處隻能用枯燥無趣來形容。
“貴主明日可否拒絕出席李烈的冊封?”陳巍突然問道。
“何出此言?”寇紅紅挑眉。
“李烈此人心思歹毒,又擅使鬼蜮伎倆,而今野心膨脹,臣擔心他明日滋生事端,威逼貴主。”陳巍聲音低沉,神情嚴肅。
寇紅紅起身理著鬢邊牡丹,不置可否的說道:“將軍慎言。”
這話不是陳巍該說的,也不是這時能說的。李烈立功受封,是她千金買骨的手段,意在宣告天下,哪怕是今明狗盜之徒,隻要於她有功,寇紅紅就能讓他封侯拜相。她以此為餌招攬人才,陳巍沒有立場來阻攔。
何況,她還需要利用李烈的才幹來處理趙幅案,現在必須給足李烈尊榮。
陳巍的擔心溢於言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貴主若要親臨險地,臣……”
“將軍明日同我一起去如何?”
寇紅紅在門口回眸一笑。
陳巍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說道:“臣領命。”
新月初上,華燈舒光。
寇紅紅帶著三五侍衛和凝碧偷偷摸摸的跑到原來寧王府的位置,她指著一處高高的圍牆說道:“我記得這裏是最低的。”
凝碧看著圍牆估摸了一下高度,說道:“貴主好記性。”
侍衛們從身後背的包裹裏拿出一截截木頭,幾個人手指飛舞,轉眼間一架雲梯就搭在了牆上。凝碧檢查了一下抓鉤,踩著雲梯攀到牆上,將手伸給寇紅紅。
寇紅紅依著凝碧樣子踩雲梯登上圍牆,接過過凝碧的手就向院內看去。
荷花十裏,清風鑒水,有人撐一葉扁舟,明月/天/衣。
偌大的府邸能同時在一處,當真是天假其便,寇紅紅美滋滋的想。
她揚起笑臉,高聲喊道:“長夜漫漫,侯爺可是失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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