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一眼瞧過去，稍冷的目光落在徐萍兒身後的綠衣宮女上，明顯被打擾後的不悅。

    “碧瀾，你說什麽呢？懂不懂規矩！”徐萍兒驚了一下，趕緊嗬斥她那放肆的宮女。

    這碧瀾姿色不錯，萬俟炆這些時日去徐萍兒那兒難免注意到。好看的女子總能引起萬俟炆這樣男人的憐惜之意，手上安撫她的愛妃，眼神倒是盯著碧瀾，並不惱怒的問話：“你，說說怎麽回事？”

    碧瀾恭恭敬敬跪地，欲言又止的看一眼目光不善的太後。

    “說吧。”不願駁兒子麵子，太後微微點頭，讓碧瀾如實告知便是。

    “稟皇上、太後，皇後、長公主以及各位主子，奴婢在伺候徐貴人前，曾是沁芳軒的打掃宮女，得貴人提拔，這才被調到她身邊伺候。奴婢記得，這幅緙絲繡花是有底圖的，它原本該是一副鬆鶴延年圖，是賀貴…賀柳嬌幾月前為皇上您的萬壽節準備的賀禮。”

    母子連心，在緙絲繡這上麵，倒是喜好一致。

    “碧瀾，皇上太後麵前，怎可胡言！”徐萍兒神色焦急，她要來這宮女是看她機靈細致，沒想到卻是個胡亂言語的。

    “萍兒。”萬俟炆嗬斥一句，略皺眉，走近仔細看那緙絲繡圖上的仙鶴和桃枝，臉上笑意褪下來，視線回到不安起身的萬俟婉身上。

    心頭一跳的萬俟婉看向神色恭敬的碧瀾，以及似乎全然不知這一發展的眾人，一股驚怒油然而生，而後才是那被陷害的擔心害怕。

    誰這麽無聊，算計到她頭上來了！

    一群女人的聚會，張榮福沒跟著來伺候，隻夏蓮跟著來了。聞言，自然是又驚又怕，她是知道事情原本情況的，誰這麽大膽敢算計她們小主子？張榮福這笨蛋，不是信誓旦旦說處理幹淨了嗎！

    一主一仆神色都不太對，後宮是什麽地方？吃人不吐骨頭的修羅場！一群耳聰目明的女人怎麽會看不出這兩人神色有異。

    搞不好，長公主還真撿了個不得了的漏啊。

    “皇妹，怎麽回事？”萬俟炆也不親昵叫婉兒了，繡品上的桃枝部分，有幾不可見的拆線重繡的痕跡，雖然被繡工精湛的繡娘藏的很好。然而，一副完整的大工程量繡品是一定要打底板的，這點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母後，皇兄…”萬俟婉眸中暗淡，自己皇兄這樣就信了啊，都不找針工局的來核對嗎。垂下眼眸，驚怒過後的她略有失望，深吸口氣，正欲就此認了，皇後和徐萍兒同時開了口。

    “皇上…”

    “婉兒和那賀柳嬌不熟識，怎會用一個死人剩下的。”皇後向著萬俟婉，說到“死人”二字時格外用力。婉兒不笨，不會給自己找晦氣。

    “妾身以為，長公主是太後掌上明珠，這事先宣針工局的幾位繡娘來對對碧瀾的話再下定論不遲。碧瀾眼神不好，多半是這奴婢瞧錯了。皇上，您說呢？”徐萍兒也在幫萬俟婉說話。

    萬俟炆長呼口氣，看麵色不太好看的太後：“母後，您看…”

    太後手中檀木珠串往桌上一放，雖保不準這女兒仗著年幼受寵耍起小聰明，但對這有些姿色的宮女也不放心，自然順了皇後和徐貴人的話：“宣針工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局的繡娘。”

    ……

    三位負責緙絲祝壽圖的繡娘匆匆趕來，都是年過三十的一等繡工，猛的跪在眾人麵前，驚恐不安。

    她們為公主準備的緙絲繡，莫不是出了問題？

    “朕叫你們來，是想問問，這緙絲祝壽圖是怎麽回事？”萬俟炆也不直說這繡品是翻新而來，隻指著圖上的桃花枝邊角。

    三人都知道怎麽回事，略有心虛，但畢竟收了張公公的“工錢”，又是在宮裏好些年的老人，臉上倒是一派鎮靜。

    “皇上，這繡品用時較長，長公主貼心，早幾個月就開始關心這繡品的成果，不滿意之處以及奴婢幾位略有失誤，便改了幾處。皇上英明，瞧出了這細看下才可能看出的細節。作為宮中領頭繡娘，請恕奴婢們失手之罪。”

    太後看著這帶頭解釋的繡娘，不言語。皇帝收了手考慮這翻話的真實性，徐萍兒身邊的碧瀾又跪了下來，加了一劑猛藥：“皇上恕罪，奴婢當時受賀柳嬌逼迫，往這三位繡娘手裏塞了不少金葉子，奴婢還記得最後一次是三月多前的一個早上，那天宮裏下了小雨，沒多少宮人來往，奴婢去拿春季的新衣，順便交了三袋金葉子給她們……”

    “你別血口噴人！”

    “奴婢清清白白，一心隻想做好手藝。這些事，奴婢是做不來的。”

    “是啊，奴婢同兩位姐妹是江州同鄉，從小學繡，一起入宮到現在，隻想為咱們南梁和各位主子做最好最配得上這大好山河的東西。”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表著忠心，並表示不接受對於手藝品性上的侮辱。

    “你們說你們不會為了錢，可是奴婢當時送的就是三位。錢袋是用雲錦製的，奴婢依稀記得，上麵都是色彩光麗燦爛的團花，很顯眼的。這麽好的錢袋，如果是奴婢，定是舍不得丟的。”

    “來人，去搜這三個繡娘的房間！”

    三人瞧著神色不佳的皇帝，心一顫。

    ……

    搜查的幾個太監動作快，半時辰後，便拿著一盤東西從針工局的宮人房回來了。

    “稟皇上，這是搜出來的錢袋。”

    汁湘從領頭的太監手裏接過，皇後身邊的青禾將兩種樣式、一共六個小錢袋挨個抽了係帶。

    三個如碧瀾所說的藍色的團花雲錦錢袋是空的，上麵還殘留著不同的香氣，袋子沒有磨損，保存得很好。另三個普通的黑色錢袋雖然顏色低調，但那上好的料子顯然不是宮外的普通料子，而且錢袋裏還沾著不少金粉末。

    意料之外的還多了三個錢袋，眾人皆是一口涼氣，瞄一眼垂眸不語的萬俟婉。這事不簡單啊。

    “你們，解釋吧。”萬俟炆將幾個錢袋一並捏在手中，往三位繡娘身上扔去。

    繡娘們是手藝人，愛惜所有一針一線出來的繡品，這麽好的雲錦當然舍不得。那黑色布料做的錢袋更是難得，本是留著打底，等太後壽辰的大事過了給加上些繡花祥雲的。她們是憑著巧手及勤練從小苦大的，觸手可及上好布料又怎樣，都是宮裏這些主子的。是以，能自己擁有幾樣自然格外珍惜，並不舍得丟棄。哎……公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對不起了，認了至少保天命吧。

    “公主…這緙絲繡是拆了翻新的，奴婢們受了公主的恩典…沒想到招惹晦氣這層，皇上饒命，太後娘娘饒命！”身子一垮，老實招了。

    萬俟婉沉臉皺著好看的眉，不做辯解的跪地。身邊的夏蓮自然跟著。

    “兒臣知錯，擾了母後，一時小聰明讓母後和皇兄沾了晦氣。”

    這就是張榮福所說的安排周全，著實害了她小主子！

    “這……”徐萍兒左右看看，想朝寵她的皇帝再軟語兩句。長公主心性單純善良，哎…然她並非正妻，沒有那個立場。

    這邊，青禾按住欲求情的皇後，暗暗阻止。這麽一大群人麵前，不光是太後太妃、皇帝後妃，好些重臣的家眷也在，太後皇上有私心也不好包庇。畢竟，好幾十雙眼睛看著。

    一時間沉默，安靜可怕。

    “婉兒，看來一月禁閉還不夠反省。”太後終是開了口，她重新拿起桌上那串佛珠，拈了幾顆，湊近聞著上麵靜心的檀木香，歎氣道，“替母後去鎮國寺住上半年，保佑我南梁山河、你母後皇兄平順，也能好生養養你這不沉穩的性子。待年關再搬回宮，至於婚事…”

    “婚事過年時一並訂下，及笄時再出嫁，皇兄母後給你準備婚事的時間也充足。”做兒子的萬俟炆心有靈犀接了話，婚事訂下，母後安心，皇妹也能快些長大吧。他忽的想起萍兒前些日子深夜暖語時不經意貼心如嫂的關心。

    “皇兄，罰就罰了，怎麽還把婉兒嫁了，母後不是說讓我慢慢從兩位哥哥裏挑嗎？婉兒不依！”什麽，上輩子沒訂成的婚，這輩子是跑不掉了？萬俟婉激動起來，她是想挑一個就此成婚好好過日子的，但不是這樣被逼的不顧她的接受過程來！

    “婉兒，離過年還有近半年，母後和皇兄當然會把好關，你也還有時間慢慢選，朕看你和程頤、阿厲都處的不錯。婉兒有什麽可羞的，青梅竹馬的，兩人都是才德兼備之人，你喜歡哪個哪個都是你的良配。所以，別選性子了。”萬俟炆說得直接，臉色也嚴肅了下來。

    愛妃說的是那個理，婉兒作為嫡女，母後和他對這唯一的公主雖說有皇家子女的嚴厲，但從小就順慣了婉兒，好些事都是，確實寵過頭了些。前不久還有不知真假的嚼舌根傳到他耳裏：當時賀柳嬌能去刑部大牢探視，是賀柳嬌找的婉兒求情，婉兒又許諾下來讓肖岩往他這帶的話……總之，肖愛卿在朝堂兩廠忙碌，對於好幾年沒伺候的婉兒，基本都是順著她的意，明年就十六了，是該招位駙馬管著了。

    一群朝臣家眷內心震驚之餘，某些非外戚的命婦們不無譏諷，替自家攀不上這公主的高枝而不平。到底皇家貴女，犯了錯又如何，這婚事一定，不管定下誰，都是那兩家得利，他們家這些拚死拚活的漢臣儒黨可占不了便宜。

    “……兒臣認罰，皇兄母後考慮周到，是婉兒不該如此年幼無知，耍了小性子。”好吧，話都說到這份上，沒期望母兄能站在她想法考慮的萬俟婉妥協。老老實實離宮去寺院散散心，再找辦法解決訂婚的事吧。

    萬俟婉咬著嘴唇，垂眸看著自己手腕的月亮菩提。被人算計的滋味，不好受到，令她格外想念忙於查案的肖督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公主終於可以開啟副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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