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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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上蠍子的模樣依舊,眼神帶著點邪氣,又精明又狡猾,嘴角是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的模樣被定格在他神采飛揚的時代,狂傲不羈,不可一世。

    季惟慈……

    如願終於知道蠍子的名字是哪三個字了,他的名字這樣書卷氣,不知道如果他一直都叫季惟慈,會不會看起來溫柔一點,而不是當蠍子的時候那般臉上總是帶著一種陰冷狡猾,讓女孩子不敢接近。

    兄妹倆給蠍子燒紙,木如夜從頭到尾一言不發,隻待如願給蠍子燒完了紙才說:“蠍子也沒有別的親人,就隻有我。以後每年清明還有他的祭日,隻有你來祭奠他了。”

    “你不來嗎?”如願心裏有些不安地問。

    “我在的話自然會來。”

    如願心裏一沉,緊張地看著哥哥,問:“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你在的話自然會來,難道你還會不在嗎?你是不是要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木如夜沒有回答。

    如願心裏更慌了,她一把抓住哥哥的手道:“哥哥,你跟我保證,你不會死!你不會跟蠍子一樣的結局。”

    木如夜輕笑一聲,揉揉如願的頭發道:“我隻是隨口一說,你想到哪裏去了。”

    “那你跟我保證。”如願不依不饒。

    木如夜永遠拿自己的妹妹沒有辦法,他沉默了一會兒,笑起來道:“我答應你,我不會跟蠍子一樣的結局。”

    “你不騙我?”

    “我不騙你。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落得跟蠍子的下場。”

    死在異國他鄉,死在最恨的人的槍口下,在冰凍的鐵盒子裏呆了半個月,無人問津,靈魂孤苦無依,死後連一個悼念的人都沒有。

    一陣涼風吹來,吹散了地上還未燃盡的紙錢,半空中星星點點的紅色火光隨風而去,木如夜和木如願這對性命相依的兄妹站在高高的墓園隻上,相對而立,這一日並不是清明時節,冷清的碑林裏隻有他們兄妹二人而已,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日的誓言有一天會左右他們的命運。

    如願看著墓碑上蠍子的照片和名字,終於還是忍不住大哭起來。

    木如夜歎息了一聲,伸出手拍拍妹妹的背道:“哭吧,蠍子死了之後,都沒有能為他哭一場的人,你為他哭一哭也好,要不然他也走得太淒涼了。”

    如願替蠍子哭,也是替哥哥哭,更是為這悲涼詭譎的命運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所有的灰燼都被吹散了,撒在墓碑前的酒都幹了,插在土裏的三隻煙都燃盡了,如願的眼淚才漸漸止息……

    一陣陣風吹過墓園的竹林,傳來蒼涼的簌簌聲,似乎在訴說著生命的悲情。

    “走吧。”木如夜說。

    ____________

    兩人離開墓園,木如夜試著聊些高興的事情想轉換妹妹的心情,如願知道哥哥的心意,想到下個星期就是木如夜和葛平秋的婚禮,就問起他關於婚禮的事情,可是哥哥卻是一問三不知。

    “都有專人準備,提前一天走一下流程就好了。”

    “你怎麽也這樣滿不在乎啊?你們倆都一個樣,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麽結婚。”

    “我現在做生意,都是跟政要商人打交道,中國人還是很看重家庭的,結了婚方便些。”木如夜看著手機裏的文件,漫不經心地答道。

    如願驚訝地說:“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跟小秋結婚啊?小秋知道嗎?你怎麽這樣啊!”

    “她知道啊,她跟我結婚也不過是為了打發她的父母,再加上他的那個女學生懷了那個徐山的孩子,學校裏風言風語很多,跟我結婚堵了那些看好戲的人的嘴。”

    “我以為小秋不在乎這些呢……”

    “怎麽可能完全不在乎?她又不是神仙又不是仙女……我們是人,隻要還需要跟人相處,就難免不為了無聊的人生氣。世界是傻子蠢貨建立的,聰明人隻能遵從他們的規則才能在社會裏活下去。”

    獨院癟癟嘴,嘟囔道:“你們倆都太務實了,這樣結婚不是很沒意思嗎?”

    “你以為婚姻是什麽?婚姻本來就是個契約合同而已,隻是利益關係,跟愛情沒什麽聯係,隻是因為有愛情所以有的婚姻才可以被忍受而已。”

    哥哥一向很多這樣的“歪理邪說”,你也找不到什麽理由反駁。

    “我不管,我以後結婚一定是因為愛情。”

    如願笑眯眯地看著哥哥,可是哥哥卻不搭腔,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如願這才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聊到了他們兄妹之間的雷區。

    她的愛情是哥哥一直都強烈反對的。這段時間他們誰都不提這件事情,不代表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解決了,而是誰都不想再吵架,想安安生生過幾天日子。

    如願知道,顧向陽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一顆□□,遲早都要引爆。

    車子裏的氣氛忽然變得沉默又尷尬,兩人一時無話可說。

    墓園遠在郊外,回城的路都很荒涼,沒什麽車子,如願想看窗外轉移注意力都沒得風景可看。都怪自己多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就在這時候,車子忽然刹住,如願疑惑地探出腦袋看,隻見從路口竄出來兩輛吉普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木如夜把如願拉回來道:“坐好,等我。”

    後麵的一輛車也停下來,車子的保鏢下來,為哥哥打開車門,護送著哥哥下了車。

    如願沒有忍住好奇,探頭看,見到那兩輛吉普車上陸續走下幾個穿著迷彩服的人,看膚色和長相應該是東南亞那邊來的。如願心裏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那幾個軍人打扮的人站定之後,車子上走下來一個女人來。

    那個女人長相豔麗,化著濃妝,有一雙嫵媚的眼睛,然而眼神卻銳利狠毒,就是那天拔掉她指甲的女人。

    如願立刻下了車,衝到哥哥身邊站到了他身後,小聲在他身邊道:“就是這個人拔了我的指甲,哥哥你要小心點。”

    “我知道。你先回車裏等我。”

    如願準備回車裏,可那女人已經帶著手下走到了兄妹倆麵前,她看了一眼如願的手,一臉笑意地問:“小妹,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呢?看來姐姐還是下手太重了……唉,也怪我,做事情不想仔細,應該知道你細皮嫩肉的,跟我們這些粗人可不一樣。”

    木如夜神情陰冷地看著昂山梅丹道:“不要煩我妹妹。如願,你先回車裏等我。”

    “等等!”昂山梅丹叫住準備離開的如願,不懷好意地說:“有什麽事情你還不敢在你妹妹麵前說麽?我看我們家妹子挺通情達理的。”

    “如願,回去。”

    “站住!”梅丹厲聲喝止住如願。

    梅丹身後的軍人拔出搶來對著她,嚇得如願一動不敢動。

    木如夜身後的人也立刻拔出槍來,兩方對峙著,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梅丹,你這是做什麽?你就不怕周圍有警察盯著我們麽?”

    “我就是想跟妹妹聊聊而已,怎麽,這麽怕我欺負她啊?”

    木如夜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冷冷地看著昂山梅丹,眼裏沒有一絲的溫度。

    “梅丹,你要再動我妹妹一根頭發,我就殺了你。”

    梅丹是故意針對如願的,本來這件事情就不關如願什麽事情,但是她討厭如願,即便她與如願之前素未謀麵。但是從十多年前起,她就開始討厭如願了。

    她們是那麽相似,都是年紀小小失去父母,都是一家的癮君子,都是隻剩下長兄,可是如願被木如夜用性命疼著,為了這個妹妹木如夜把自己賣進毒窩裏,賠上自己的一輩子。而她的兄長卻把她十歲的她賣給一個戀`童癖的老頭子做妻子,讓她被那個老男人糟蹋,那一年她才隻有十歲!她每天哭,一直哭到絕望,哭到再也沒有眼淚。

    她討厭如願,因為她們的命運如此不同。

    憑什麽?

    憑什麽木如願可以如此無辜?她卻生來就要做一個惡毒的婊`子?

    “梅丹,你知道,我沒有開玩笑。我一定會殺了你。”

    “這麽認真做什麽?跟妹妹開個玩笑而已。”梅丹收起槍來,一臉嘲諷地看著木如夜,諷刺道:“真沒想到,你還挺護著這個妹妹的嘛,還以為你對誰都跟對我一樣冷漠呢?”

    “不要明知故問。”木如夜看了一圈周圍,冷著臉道:“有什麽話我們兩個換個地方說,這裏不安全。”

    “怕條子啊?”梅丹冷笑道:“什麽時候我們的章魚也怕起來警察了?”

    如願露出疑惑又擔心的眼神來,她看著自己的哥哥,一臉的彷徨,梅丹看到她這副樣子,忽然生出了惡毒的看好戲的心態。

    她笑起來,笑容裏滿是惡意。

    梅丹的聲音不大,卻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我們的章魚當好人當久了,忘記自己原來是毒販子了?”

    “你閉嘴!”木如夜拔出槍指著昂山梅丹。

    兩邊的人又都拿搶指著對方,場麵一觸即發。

    “怎麽?這麽不想讓你妹妹知道這件事情,都不怕警察了?”梅丹惡毒地說:“真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有弱點,這麽多年,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急。”

    木如夜憤怒地手都在抖,手上的青筋爆出,恨不得現在就一槍爆了梅丹的腦袋。

    如願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她聲音顫抖地問木如夜道:“哥,她說的是真的嗎?你是毒販子嗎?”

    木如夜緊緊握著手裏的槍,雙眼通紅地等著梅丹,像是一頭餓了七天的狼。他沒有回答妹妹的問題,他隻想殺了梅丹,殺了這個毀了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女人。

    “哥哥,你告訴我?你真的是毒販子嗎?她騙我的是不是?她隻是想故意破壞我們兄妹之間的感情,是不是?”

    梅丹惡毒地大笑起來,道:“小妹妹,我騙你做什麽?你哥哥不回答我幫他回答好了……”

    “你他媽給我閉嘴!”木如夜怒吼道。

    木如夜打開了□□的保險,梅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像是被嚇到的模樣,然後又一副無辜的樣子道:“這麽激動做什麽?我又不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告訴妹妹。”

    “如願,回車上等我。”

    如願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滿臉的淚水,她點點頭,悲哀地笑了起來。

    有時候,不回答就已經是回答了。

    見到如願轉身走回了車子裏。梅丹幸災樂禍地看著木如夜,不懷好意地說:“看來我們的模範兄妹要鬧矛盾了呢……”

    木如夜冷靜下來,他收回槍,冷眼看著梅丹道:“你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我這樣做高興啊。”梅丹向前走了一步,手輕輕放在木如夜的胸口道:“章魚,我是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之上才多給了你時間,不要想輕易打發我。”

    “這麽倉促,你就是在找死,你不怕把我們都害死麽?”

    梅丹收起了笑容,她看著木如夜,眼裏有一閃而過的滄桑,然後她輕哼一聲,自嘲地說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在找死?可是老天爺就是這樣,越是想死的人呢,他越不讓你死。偏偏是你這種想活的人才是要小心一點,說不定哪一天就死了……”

    梅丹咯咯的笑著,美麗的臉卻讓人覺得如同蛇蠍。

    木如夜這才發現,梅丹不僅是一個利己主義者,她骨子裏還是一個毀滅主義,她如此不計後果,如果不早日解決她,遲早她都會害死他。

    不過,她說的對。想活的人活不成,想死的人死不了,想做好人的擺脫不了過去,想做惡人又要被善良的人追捕,這人間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地獄。

    既然這樣,就一起下地獄吧。

    “你放心,我特意選的這一條路,沒有警察跟著。”梅丹沒有發現木如夜的眼神變了,繼續說的:“你的婚禮我就不去參加了,我可不想被條子盯上。今天就是想來確定一下你的決心,你知道的,我被緬甸那邊的那群老頭子們踢出局了,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你是我唯一的路,你可以不要讓我失望。讓一個絕望的人失望,可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我答應你。”木如夜說。

    梅丹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答應我?”

    “對,我答應你,我安排好交易的時間,包括運輸的路線和方式再聯係你。”

    “你不會是緩兵之計吧?你又要我等多久?”

    “很快,你知道我的,我這個人重視承諾。”

    “好!我信你!”梅丹喜上眉梢,得意地說:“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這段時間不要再煩我妹妹。”

    “你放心,我得到我想要的為什麽還要煩她?”梅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車子,不懷好意地對著車子招了招手,然後才對木如夜拋了個媚眼道:“我走了,你知道怎麽找到我。去安慰你那個可憐兮兮的妹妹吧。”

    梅丹上了吉普車絕塵而去。

    木如夜站在原地,疲憊地閉上眼,他從來不怕,可現在竟然有點怕轉身,因為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態度麵對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