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宗26

    “你可知道人死後會去向何方？”

    登徒歡的耳邊傳來了杜娘的聲音，他想睜眼，卻一下停住了。

    這分明是十幾年前聽到的話了。

    “不，我不知道”登徒歡答。

    “那你如果沒死，會回來嗎？”

    “就算我死，我也要回來”登徒歡記得這句話，那時的他輕輕摩挲著杜娘的臉龐，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

    “他怎麽還沒醒？”王仲遊問一旁的烏達木。

    “傀糜的毒本就如此”烏達木慢慢擠出這句話“大晚上在大漠睡覺還不生火，你們是我見過膽子最大的人”

    也不知道登徒歡聽到了這句話會怎麽想。

    現在已經是早上了，三人此刻正在烏達木的帳篷內。

    烏達木本是西荒裏的五裏長，可是身處亂世，動蕩不安，他也隻能孤身跑出來求生，這樣也好，反正他也沒有家人。

    （五裏長:管理方圓五裏的土地）

    “唔，拿著”烏達木遞給王仲遊一塊粗餅，然後慢慢的說“你們為什麽來大漠，看著不像這裏的人”

    “我們要去南國的天子城，結果在大漠迷路了”王仲遊啃著粗餅說“這地方現在不太平吧”

    “唔，是不太平”烏達木把手放在炭火上麵烤一烤“像我這樣的五裏長全跑了，聽說南國的沿海，全部都被東瀛的人占了，是真的嗎？”

    “這我不知道”王仲遊咬咬嘴唇，搖搖頭。“你怎麽知道的？”

    “很早就有人說了，還在我是五裏長的時候，就有人說南國的賊，北國的匪，是永遠除不了的”烏達木說“聽聞南國還有一個戚將軍，難道連他也沒法除寇嗎？”

    “他，早死了”王仲遊說“做了幾年將軍就想著造反……”

    王仲遊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刀鋒已經頂著他的脖頸。

    “你是在罵戚將軍了？”登徒歡不知道何事醒來，此時一臉怒氣看著王仲遊。

    “你們……”

    “烏達木，你不用說”王仲遊看著登徒歡“我知道你厲害，可我告訴你，殺我，你還沒有這個膽!”

    王仲遊惡狠狠的看著登徒歡“史書記載的事情，你要不信，怪不得我!”

    登徒歡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白甲頂在脖頸上，手微微顫抖。

    殺，快意恩仇，也不用受這個鳥氣!可他畢竟不是三歲孩童，即使是亂世，比自己厲害的也大有人在，到時候為了一己之私引來各方追殺埋怨，得不償失。

    可不殺，心裏憋屈，他行軍打仗多年，那宦官戲子的氣已經受了許多，現在若是再不出氣，甚至是心裏難受!

    王仲遊就這樣看著登徒歡，他不信登徒歡敢殺他。

    “把刀放下吧”烏達木握著刀身，把兩人拉開，力道蠻狠，容不得登徒歡質疑。

    “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就不要打打殺殺了”烏達木一字一句的說“我叫烏達木”

    “登徒歡”登徒歡收回白甲，坐下，從地上拿了一個粗餅，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這是西荒的哪裏？”登徒歡問

    烏達木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他不喜歡西荒這個詞，不過也沒說什麽。

    “這是大漠邊，你們在這裏”烏達木把地圖拿出來，往上麵一點。

    “恩，不知道我們的馬還在不在”登徒歡邊說邊吃。“若是在，那我們稍後也就該走了，多謝壯士相救”

    “馬在外麵，今日我也要搬了，隻是你們要再遇到傀糜，千萬要小心了”烏達木說。

    “傀糜？”登徒歡一愣，隨後釋然了“大漠裏的凶獸就它一種嗎？”

    “我知道的，狼是最一般的，然後是傀糜，沙蟲，聽說還有能赤地千裏的妖怪，不過我沒見過就是了”烏達木說“聽聞南國有很多妖怪，是真的嗎？”

    “恩”

    ……

    登徒歡走後數日，鎮寇關。

    城外來了許多披甲的戰士，推著車，帶頭的挎一把長刀。

    “你們是什麽人!”幾名百姓在城樓上喊著。

    連日來，河裏的魚多了起來，原本殺人吃肉的勾當也就沒了，似乎難關度過，大家也就想著如何守好這城了。

    “我們是北國來的，來給你們送些糧草”帶頭的人穿著紅甲，腰間挎一把長刀。

    “那人身上的刀和將軍的有些像，說不定真是來救我們的？”

    “放屁!登徒歡那個狗賊，已經丟下我們跑了，此時來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說的是，鎮寇關男人本來就少，要是讓他們進來，豈不是……”

    城樓上的人互相討論著，而樓底下的兵，似乎已經沒了耐心。

    “放箭!”一聲東瀛話大聲吼出，還沒等反應過來，幾十支箭就躍上城樓，帶走了幾條生命。

    “衝!”又是一聲，梯子直接架了上去。

    這本就是一場屠殺，手無寸鐵的南國百姓，遇到了東瀛的武士，血肉化泥。

    城內嚎叫震天，血流成河，男丁被拉出殺死打殘成了奴隸，奸淫擄掠，漂亮的女子被扒光拉走，淪為玩物，一副混亂景象。

    南國百年，冬，有賊入與東南，鎮寇關，亡。

    舊將為城跑，城死猶不知。男丁灑血亡，嬌女泣床邊。

    ……

    “那我們就此別過”登徒歡朝著烏達木拱手。

    “唔，好，有緣再見”烏達木點點頭，再扛起一大包帳篷放在板車上“有機會的話，我會去北國”

    “有緣相見”王仲遊也拱手，然後和登徒歡朝著一個方向遠去。

    有了地圖沒什麽，現在知道自己所處何處後，兩人才算放心下來，一路狂奔。

    終於，在傍晚時分，到了石頭城。

    石頭城全是石頭所造，抗風沙，冬暖夏涼，雖然身處亂世，石頭城看起來已經有些破舊，可還是算得上是一座城，好歹是能露宿的地方。

    推開城門，城似乎早就滅了，殘垣斷壁，枯枝敗樹。

    可那些閑逛的人和寥寥無幾的攤販，還在守著最後的生氣。

    烏達木告訴過他兩，各個城之間都有攤販來回運輸，隻是有的城越來越小，攤販不再運輸，於是，城亡，城裏的人或苟活於城，或冒著危險出城尋活路。

    大漠茫茫，有地圖尚且不好走，更何況那些沒地圖的人，終究是成了黃沙枯骨，野狼飽腹之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