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宗32

    聽了故事，登徒歡心裏五味雜陳。

    天下悲事者常八九，得以苟全性命者卻常無。

    這天下之事，不過是把那權利奪了，給那權貴享用，戰亂饑荒，赤地無糧，荒地枯樹盡冤魂，朱門歡聲日日起。

    登徒歡何嚐不知，他看著戲子演了一出又一出左右天下的好戲，現在，若是能好好坐下來，他倒是願意和度雲喝上一壺。

    馬蹄悠揚，這一片平原，二人直奔前方山崖而去，那地方，便是渡雲橋。

    未到橋前，先聞其聲，一陣悅耳的琴聲闖入二人的腦中。

    仿佛時間滄海，登徒歡麵前似乎又出現了杜娘，這一次，杜娘坐在馬上，輕輕抱著他，眼睛微閉等著去他的南國。

    王仲遊仿佛看見兒子衣錦還鄉，一身榮光鎧甲，手握精鐵寶刀，萬人誇讚，敵人見了落荒而逃。

    這不就是二人最好的夢嗎？

    琴聲一轉，仿佛浮在空中，二人見到的東西變得虛假。

    杜娘似乎並不在乎登徒歡，她隻是為了躲，躲妖，躲人，借著登徒歡的胸膛來躲哪熾熱的眼神。

    登徒歡對她的想念變得渙散，似乎再也不能握在手裏，隻是想再去回憶二人美好的時候，天空就變得灰蒙，奪了他看清事物的權利。

    王仲遊興高采烈的接了兒子，卻被冷眼相待，心高氣傲的兒子不願搭理這個窮酸給人當仆役的父親，轉而拜了太監當義父。

    琴聲再變，景象變得不同。

    似乎一切都是誤會，解開便罷了。

    登徒歡依然思念杜娘，杜娘也獨愛著他，那些泡影，似乎夢境一樣煙消雲散，天空放晴，那馬飛馳在路上，隻等到了南國，娶她為妻。

    王仲遊悲痛之際，聽到了太監被兒子所殺的消息，原來他不過是潛伏在那宦官身邊，等著有朝一日除了這禍害。父子二人終於笑臉相待，全家其樂融融。

    琴聲又變，變得急躁，變得不安，二人也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變得不同。

    登徒歡帶著杜娘看那北流之海，一望無際，二人十指相扣，可一陣馬蹄，杜娘被那北國來的追兵趕上，千裏一箭，那箭刺穿胸膛，血花濺到登徒歡的臉上，而杜娘說了什麽，被那浪花的聲音蓋過，隻是笑著，倒在登徒歡懷裏。

    王仲遊帶著兒子去邊海遊玩，正是其樂融融，卻聽到一聲報!皇上賜酒給他喝，萬念俱灰，君見不慣這功成名就的將軍，賜他一死。

    他飲鳩而死，倒在海邊，浪花卷走他的身體，王仲遊呆坐岩石上，老淚縱橫。

    “不!”

    二人齊齊喊出，恍惚間，登徒歡見了王仲遊，王仲遊回望登徒歡。

    二人驚醒，琴聲戛然而止，二人再一看腳底，萬丈深淵，那底下的河水奔流不息。

    登徒歡後退兩步，再摸臉上的時候，已經是滿臉淚水，這與度雲的故事何嚐不是一樣，得而不信，信而不得，原來，度雲的一生都在不斷轉角處度過，孤獨，或是成就，似乎都是泡影，認清現實的時候，才知道一切如同北流之海，卷起萬物一去不複返。

    “度前輩”登徒歡聲音顫抖，看向橋對麵的一座茅屋。

    二人牽著馬過去，橋底萬丈深淵，大河嘶吼拍浪，二人哪有不懼怕的道理，隻是剛剛的幻境太過可怕，二人現在還是後怕著。

    “我著很久沒人來了”度雲一聲破舊長袍，長發摻雜白絲被隨意梳到耳後，拿出一個茶壺來，倒了三杯青茶。

    他背後的琴，已經脫漆破舊，卻沒想到仍然能彈出如此美妙的音色來。

    “度前輩”登徒歡拱手。

    王仲遊也一樣。

    “我早不是江湖裏的人了”度雲說“不要叫我前輩”

    他的聲音沙啞，和琴聲絲毫不同，滿臉胡子，臉上仍能看出燙傷的痕跡。

    “今日，我們是想去那天子城，從您這過了”登徒歡說。

    “與我何幹”度雲喝了茶“去便去得，不去便留，隨你們便，和我說什麽”

    “見到度前輩琴技高超……”王仲遊剛剛開口，度雲就死死看著他。

    “你根本不知道何為琴音，哪知道什麽琴技高超？”度雲怒視這二人“好啊，我本以為南國多年會改，不料還是一群戲子!”

    他轉身，撫琴，登徒歡想阻止時候已經晚了。

    一道琴聲，如同刀般撕開二人麵前的桌子，將二人直推出去。

    “若想過去，殺了我，了我的心願!”度雲飛快撥弦，如同千萬刀軍撕開防禦，這魔音直逼登徒歡心髒。

    “啊!”登徒歡沒有功法受不住，拔出白甲一刀而過，斬殺著無邊無際的刀兵。

    那一刻，二人仿佛出現在古戰場裏，滿是衝鋒的敵軍，直朝二人殺來。

    度雲逼著眼睛，手指飛揚，魔音入耳，控訴世間的罪行。

    登徒歡和王仲遊二人殺不完，源源不斷的刀兵殺到麵前，一刀，再是一刀，不斷出現破綻的二人被砍傷。

    “破陣!”殺勢逼出，白甲直前，登徒歡用力一刺，也仿佛騎兵殺到，如同割草一般殺著麵前的刀兵。

    這便猶如兩軍交戰，登徒歡和度雲，廝殺著。

    “蹦!”突然，一弦崩斷。

    “不，不會”度雲麵無表情的焦急著，拉過琴弦又要彈。

    那滿天的刀兵變便一下消失，化為幻影。

    登徒歡二人見機會難得，腳上一蹬就逼了過去。

    可未到身前，一道尖厲的琴聲便逼來，直把兩人撞的後退。

    “殺，殺盡天下人!”度雲仿佛入了魔，手彈出了血仍然不斷滑動，那把把飛刀便鋪天蓋地的朝著二人逼來。

    “金狂刀法!”王仲遊終於是用了他的功法，身上的凶悍之氣逼出，抵擋這麵前的魔音。

    似乎一絲不在意的風，都能決定兩方的結局。

    那刀，狂野，幾刀劈過，擊碎無數魔音裏的飛刀，消散在度雲麵前。

    登徒歡也左突右突，不斷斬著飛刀。

    度雲卻漸漸變得悠閑，琴聲便慢，卻滿是殺氣。

    “來，二位聽聽我的新曲”度雲笑了，手撥弄幾下，雜亂的魔音打散了所有的氣。

    然後，一聲琴響，二人卻挪不動步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