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片反季節的樹林麵積並沒有很大，以木樓為圓心點到林子的邊緣，大約就是我跑步十分鍾左右的距離。再加上這裏的動植物雖然種類繁多、類型奇特，可其排列布置卻是規整的，沒有七扭八歪的羊腸小道什麽的。所以我很快走遍了整片樹林，全都沒有什麽發現。

    在檢查完樹林之後，我覺得再到處亂跑也沒什麽意義了。從樓梯轉彎時的那次對視，莫語之極有可能已經知道我對他心生疑竇了。即使如此他還沒有限製我的自由，任由我到處隨便亂看。

    那代表他心裏真的是有底，有絕對的自信認為我是什麽都發現不了的。所以再找下去我估計也是浪費時間，我於是便放棄了到處亂跑，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全都留在純淩和小月的旁邊，看著她們怎麽練功。

    我本來以為莫語之可能會在教給兩個女生的功夫裏做了手腳，就像《射雕》裏郭靖故意背錯九陰真經給歐陽鋒一樣。於是有一次趁著中場休息的機會，我旁敲側擊的問：“那個……這位老前輩的功夫如此奇特，會不會有的地方不適合你們練啊？你們兩個有沒有感覺身體哪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結果純淩說：“你放心吧，莫前輩所教給我的都是純正的道家法術。說實話，甚至比我在曇清觀裏學的茅山派法術更加正宗呢。”

    小月也說：“他教我控製陰氣的方法，也沒有任何問題，我的確比之前更能掌控陰氣了。以前我為了保護你妹妹的身體，每次都隻能放出很少量的陰氣出來做事的，經過莫老弟指點後，我現在能自由放出的陰氣比例要大很多了。”

    看著這兩個人認真而又充滿了美好期待的表情，我不好說什麽，隻能笑笑。

    之後在每天的中午，我都以送玲瓏筍為由去樹林的邊緣找葉大雨。我告訴他我已經在裏麵把該看的都看過了，我還通過智能眼鏡的攝像頭把樹林內的情況都錄了像，出來放給他看。他看完之後，也表示沒找到什麽疑點。

    我坐在副駕駛上，吃著葉大雨帶來的麵包和飲料，難掩自己的焦慮：“哎，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明天就是31號了。如果你說的是對的，那明天就是我們的最後期限，肯定會發生什麽事情的。可是到底會發生什麽，我們現在還一頭霧水！我們總不能真的就這樣幹等著，等到事情發生了再想怎麽辦吧？”

    葉大雨則靠在車坐上，看著手裏拿的一根玲瓏筍發呆。

    我把剩下的一大塊麵包全塞到嘴裏，然後把飲料瓶裏的水喝幹，之後抹抹嘴對他說：“你是對的，玲瓏筍的確很難吃，剛開始還好，現在感覺越老來越難吃了。看來，人的第一印象的確是會騙人的啊……”

    葉大雨說：“不，這種奇怪的植物的確是一天比一天難吃了，它口味的變化是客觀的事實，不是你的錯覺。”

    我說：“哦，或許是這種植物就這種特性吧，你不是說這林子元旦前肯定消失麽。我看，這種植物就是每到1月1日就凋零的，所以那長胡子才不心疼啊，反正我們不吃，馬上也都快自己壞掉了……”

    葉大雨輕輕的搖了搖頭：“看著不像快要凋零枯萎的樣子，不過每天的口味都不同確實挺奇怪的。對了，李將軍呢，你怎麽每次來都不帶著它？”

    我說：“李將軍現在斷網狀態下，距離過長了就隻能跟一撥人。而純淩那邊又需要時刻有人盯著，李將軍又沒腿，自己不能來找你，所以隻能是它盯著純淩我來找咯。”

    葉大雨問：“李將軍現在能夠同時和你們進行交流的覆蓋距離大概是多少？”

    我想了想：“據它自己說，它因為身上具有小月的特殊力量，可以比一般普通的藍牙覆蓋的要遠不少。但終究藍牙就是藍牙，也大不到那裏去，大約也就幾百米吧。現在這種狀態下，很難指望李將軍能有什麽作為。”

    葉大雨突然用兩隻手將那根玲瓏筍掰開，然後出神的看著橫截麵。我好奇的問：“你幹嘛啊？”

    葉大雨說：“你知道嗎，這幾天來我在外圍圍著這片樹林觀察了很久。雖然什麽實質性的疑點都沒找到，不過我卻隱隱的有一個感覺……”

    我一聽不由得坐直了身體，嚴肅的問：“什麽感覺？”

    葉大雨慢慢的把兩截筍重新對好，然後輕輕的放到車的方向盤上麵：“我總感覺……這片樹林它既不是自然形成的，也不是人為製造出來的，而是……而是它本身就是活的。”

    我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你的意思是，我們之前全都想倒了？我們之前以為莫語之創造了這個樹林，但其實是倒過來，是這片樹林創造了莫語之？莫語之隻是傀儡，整片樹林才是最終BOSS？我們現在一直都住在樹林妖怪的肚子裏？跟《銀河護衛隊2》裏一樣，最終反派星爵的爸爸其實是個星球？”

    葉大雨搖搖頭：“你電影看太多了，這片樹林絕對不是什麽最終BOSS。因為如果是植物妖怪成精，那怎麽解釋它會道家法術的？而且莫語之這個人是真實存在不是樹林創造出來的，小月就是最好的證明人嘛，她以前活著的時候見過他啊。”

    我有些不懂：“那你說這片樹林本身是活的是什麽意思？”

    葉大雨說：“說實話，我也說不清楚，我隻是有一種隱隱的感覺。感覺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活的，有生命的。而且，它們是痛苦的。”

    我撓撓頭：“痛苦？”

    葉大雨說：“沒錯，這可能和佛道二家法術的特點有關吧。佛家弟子，特別是大乘佛教的修行者，其最終的終極目標就是普度眾生，消滅人間一切痛苦。

    所以，修行者的佛法越高，越能感覺到萬物眾生的痛苦。無論是人還是動植物，隻要內心有痛苦，佛法高深的人都可以感應到。即使它們無法發聲，無法表達，也可以聽到它們內心痛苦的悲鳴。”

    我說：“哦，這倒是有點類似那個大嘴姚的特異功能。”

    葉大雨說：“嗯，你這麽一說，也的確有點像，大概就是那樣一種感覺吧。不過，剛才我說的都是具有極高修行的高僧才能辦到的事情，像我這種隻能稱為半個佛家弟子的人，隻能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一點點而已。而且我也不確定我的感受是不是就是正確的，也可能是我多心了也說不定。”

    我說：“我們先假設你的感覺是對的，這片樹林當中的一切事物的確都在悲鳴的話，那它們又是為了什麽在痛苦呢？”

    葉大雨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連我都能感應到的痛苦，一定是巨大到無法讓我們想象的。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我的佛法水平還遠遠沒達到可以隨意感應萬物之苦的地步。因為之前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有這種感應。

    我就好比是一個質量特別差的收音機，一切正常的電台信號都是收不到。現在卻突然收聽到了一個清晰的電台，你說這個電台的信號得大到什麽程度？”

    我越聽越瘮得慌：“那……你有沒有什麽推測啊，是什麽樣的情況才會導致這樣的狀況發生的？”

    葉大雨閉上眼睛：“不知道，如此劇烈而龐大的痛苦，我還真的一時想不起來是發生什麽事才會導致的。要說這裏是繁華地區的話，還可以解釋為曾經發生過地震這種一下子死過很多人的災難，那些人死後靈魂不甘才盤踞在此悲鳴的。可是這種深山老林裏，就是發生了地震，也震不死幾個人的啊。”

    我歎道：“那你說了這麽半天，除了讓我更害怕之外，還是什麽收獲都沒有嘛。”

    葉大雨說：“這樣吧，你先回去，我出樹林去讓白愛慈給我搜點東西。”

    我無奈的從車上下來，目送著葉大雨開車掉頭離去，心中無比的慌張和淒涼。就隻剩下明天一天了，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啊？

    沒辦法，我隻好又回到了木樓裏來。那三個人吃完午飯，正並排坐在草墊上打坐休息。聽到我的腳步聲，小月第一個睜開眼：“喂，你偷吃麵包了吧？”

    我裝出笑容：“你怎麽知道？”

    小月說：“麵包屑還在你嘴巴上呢，哎，你真是的……也不說給我帶兩個過來……”

    我說：“嗨，麵包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吃的，你們有仙草還想什麽麵包啊。”

    小月看了看旁邊的莫語之，不好意思的說：“可能是我吃不慣吧，我覺得玲瓏筍這幾天沒有前幾天的好吃了……”

    我心說，看來葉大雨說的沒錯，的確不是我的錯覺，是玲瓏筍的口味真的每天都在變化。

    純淩睜開眼道：“哎呀，小月啊，莫前輩如此大方讓我們隨便吃珍貴的玲瓏筍，你就不要埋怨了嘛。仙草嘛，自然和平凡的食物味道不同咯。”

    小月撅嘴道：“哦，我隻好暫時先忍耐些咯。”

    我試探著問：“那你們大概還需要練多久啊？”

    莫語之笑起來：“放心吧，小月老姐，根據你們二人的資質，你們兩個人明天再和我學完最後一個特殊的招式，就可以出山去了。”

    我心內一驚：果然葉大雨沒猜錯，明天的確是最後的期限！明天一定會發生什麽大事的，隻可恨我們早就知道了這一點，卻根本無從下手準備。

    純淩有些不舍的問：“莫前輩，您這麽早就要趕我們走嗎？”

    莫語之說：“不是趕你們走，而是你們現在的功力隻能學到這種地步而已，世間任何事物都是過猶不及的。盲目的追求更多，隻會讓自己陷入迷茫的泥潭無法自拔而已。”

    純淩像聽到了什麽深刻的哲理似的，低頭虔誠道：“是，晚輩明白了，明日我一定努力，學好最後一刻。”

    莫語之點點頭：“嗯，這才對。休息過了，我們接著去練功吧。”

    三人起身走到樓外，我也趕緊跟了上去，在旁邊緊緊的守著她們。過了一會兒之後，莫語之低聲和小月說了兩句話。小月一扭頭，看到我正站在一旁看著她們，一指我：“喂，我們每天都這麽努力，你就在旁邊幹呆著啊？”

    我笑了笑：“莫前輩又不教我法術，我不呆著還能幹嗎？”

    小月說：“練練你的笛子啊，姚曉不是讓你一個月必須吹會十首曲子嗎？”

    我一聽，假裝誇張的一拍腦袋：“哎喲，你不提我還忘了，我真的需要練習一下了。”然後我就抽出笛子來，在旁邊試著吹了兩下。

    剛吹沒有兩句，小月就朝著我喊道：“哎呀，滾去遠處吹！你這笛子吹得太難聽了，吹得我腦袋都疼了。”

    純淩在旁邊也捂著額頭笑道：“你這笛子的確讓人很不舒服。”

    我沒辦法，隻好拿著笛子走到了旁邊的樹林裏，然後試著小聲的又吹了幾句。

    一片落葉慢慢的從我的眼前滑落，掉落到了地上，由於是身在樹林中，一片落葉很正常，我便沒有在意……

    由於知道了明天是最後一天，所以今天純淩她們練功練到了很晚。晚上吃完晚飯各自回屋之後，天已經黑了很久了。

    我躺在木床上和李將軍交換今天的情報。我把葉大雨的關於痛苦悲鳴的事情告訴了它，它則把今天它監控的小月她們的行蹤大致的跟我匯報了一下。我們兩個都沒能從對方的信息中想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我告訴李將軍，明天可能就是最後的期限了。李將軍語氣沉重的說：“李將軍誓死保衛主人的安全！”

    我歎口氣：“我和你一樣，也會誓死保衛你主人的安全，可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怎麽保衛啊……”

    李將軍：“既然危險已經如此臨近，我們是否應該考慮對主人進行警告了？”

    我說：“你天天跟著你的主人，你現在又會分析表情了。那你自己說，以你主人現在每天對那個長胡子展現出來的表情來看，她會相信我們的話嗎？”

    李將軍聲音充滿了憂鬱：“根據分析結果，應該不會。我的主人現在已經完全被莫語之給迷惑住了，對他幾乎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我說：“對呀，現在我們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說什麽她們都不會信的。哎！”

    李將軍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我苦笑著打破沉默：“算了，一直這樣唉聲歎氣也不是辦法。既然我們不知道要發生什麽，那就隻好做好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聽到李將軍還是沒理我，我沒話找話的開玩笑：“對了，我的笛子吹的真得有那麽難聽嗎？”

    李將軍這才開口：“我現在還沒有欣賞音樂的程序，不知道藍先生的笛聲按照人類的標準是否動聽。不過，你在附近吹奏的時候，我感到我的藍牙信號接收係統突然出了兩下小小的波動……”

    我忽然警覺起來：“你說什麽？你的信號係統出現波動了？”

    李將軍：“沒錯。”

    我從木床上坐起來，努力回想之前練習笛子時候的畫麵：當時，小月說她聽了我的笛子後頭疼。這沒什麽，可能是她故意誇張的說法。可我記得，純淩當時也好像扶著額頭表示出微微痛苦的樣子……

    最可疑的是李將軍，它根本就沒有欣賞音樂的程序，也就是說笛子多難聽都不會影響到它的，那它的信號怎麽波動了？

    突然，一片落葉滑過我的腦海……

    我激動的問李將軍：“喂，你這幾天一直守在你主人身邊，在這樹林各處練功。你見過這片樹林裏有過落葉嗎？”

    李將軍不解：“藍先生，你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我說：“我記得樹林正中通向這裏的通道上鋪滿了鮮花，但那些鮮花不是被誰剪掉後放到上麵，而是直接貼著地麵長在地上的。四外的樹林裏也地麵上也都長滿了花花草草，所有的樹木也全都鬱鬱蔥蔥，我從來不記得我有在這裏看過任何一片落葉。除了……除了在我吹笛子的時候！李將軍！”

    李將軍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反常：“藍先生，我在。請問有何吩咐？”

    我問：“現在你同時也在監控著你主人和純淩那邊吧？她們怎麽樣了？”

    “她們已經睡了，目前沒有任何異動。”

    我輕輕的站起來，走到門口打開門往外看了看：“喂，幫我注意著點動靜，我們現在就去樹林裏。”

    李將軍：“去樹林裏幹什麽？”

    我興奮的說：“吹笛子！”

    在李將軍的掩護下，我輕手輕腳的順利從樓上下來，一樓大廳的門沒鎖，我盡量不出聲音的把門推開，然後快速的鑽進了旁邊的樹林裏。

    當我跑到一個認為笛聲傳不到木樓裏去的距離後，調整了幾下呼吸，把笛子放到嘴邊，開始吹起來。

    剛一吹，李將軍就開口：“信號受……到強烈幹……擾……”

    我說：“李將軍，你忍耐一下，這是在找保護你主人的線索！”

    李將軍：“好的，藍先生，請……繼續……”

    我重新開始吹起來，一開始的時候，除了李將軍的信號受到幹擾之外，什麽也沒發生。

    但是過了大概一分鍾左右，我的頭頂就開始有落葉不停的紛紛墜落下來。我一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這片樹林和我的笛聲有反應，於是我加緊努力的繼續吹。

    之前漂浮在各處的那些半空中移動的小亮點，開始慢慢的朝著我這裏聚集。最後有成千上百個小亮點聚集到了我的前方，這個時候我才終於看清楚，它們其實是一隻隻很小的螢火蟲。

    這些螢火蟲好像被我難聽的笛聲吸引，紛紛各處遊移過來，懸停到我前方幾米遠的地方。我看著它們不斷湧動的陣型，心裏忽然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它們好像想要和我說些什麽一樣。

    我放下笛子，試著往前走了一步，慢慢的伸出手掌。那些螢火蟲立刻集體後退，我嚇得急忙停住手，怕嚇跑了它們。在我一動不動的站了幾秒之後，有一隻螢火蟲從隊形中飛出來，慢慢的飄落到我的手掌心裏。

    我心跳加速的小聲問它：“喂，小蟲蟲，你們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嗎？你們真的是在痛苦嗎？你們為什麽會痛苦的？”

    突然，小螢火蟲從我的手掌上飛起，之後快速的飛到了那群螢火蟲的陣型裏。接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群螢火蟲的陣型形狀從類似飛碟的圓形，變成了一個指示三角的標誌，就像這樣（→）。之後，它們快速的朝著左前方的樹林裏飛去。

    李將軍：“它們好像在給我們指路。”

    “看來葉大雨說的沒錯，這片樹林果然是活的！”說完，我拔腿向那個箭頭追去。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