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月峰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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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了一個人?!

    少年們飛快瞅一眼身邊的人,確認是熟識的同門,心尖兒上恍如萬千螞蟻爬過的酥麻感減緩不少。仍不放下警惕道:“大家都仔細著些……”

    這時,突然的一聲發問:“你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你?”

    所有人剛放下的心又猛然提了起來,頭皮一僵,不約而同望向了那個方向。陰暗樓梯口,半個身子藏在暗中,隻看到一雙筆直修長的腿,黑色靴子收得緊緊。

    一片白色衣擺,腰間係金玲,是百裏家的人。然而身形陌生。隨著腳下微微一動,鈴聲突兀發出了一聲尖銳悲鳴。

    少年們啊了一聲,跳開一丈遠,四散開來,紛紛抬手從後背拔劍防禦。

    那人似乎冷哼了下,抬腳從隱匿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每走一步,他身高就長一寸,五官也逐漸變化。等走到明亮處,已然變化成了十七八歲的模樣。

    “你……”一位百裏家少年道,“我記起來了。你不就是一直說話反對的人麽?怪不得聲音陌生。”

    微生潯道:“你現在才記起來,還有什麽用嗎?”

    那人白衣褪盡,浮現出一身短袍箭袖,十分幹淨利落,眉目俊美,頭發用紅繩隨意紮著,鬆鬆垮垮的,一雙眸子卻如鋒利無比的刀劍,暗藏嗜血歹意,神色充滿煞氣,猶如腰間橫著的那一條漆黑長鞭,一樣的不懷好意。

    他的目光直衝靈劍中央而來。

    但君玄琅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身邊的百裏十三。

    百裏十三低頭看看腳尖,又抬手摸了摸鼻子,一雙眸子不知該往哪裏放。

    “放開他。”麵色不善的少年人手按在腰側長鞭,似乎下一瞬就要猛然發動攻擊。

    君玄琅本來懷疑的是有古怪的“百裏十三”,如今看來倒是個誤會,因為他看起來比所有人都煩躁不安,於是笑道:“不放。如何?”

    少年抿緊了唇,麵含煞氣,手背青筋一根根凸顯。

    君玄琅揚起下巴,挑釁微笑,正待迎擊,一道身影擋在麵前。

    陸藺辰單手執劍,劍尖斜指地麵,之上滴滴答答地掉落冷泉水珠。他沉聲道:“師尊,這種人,我來對付就好。”

    君玄琅笑道:“好。看你的。”

    話音未落,兩道身影猶如閃電一般,飛快糾纏在了一起。黑氣環繞的長鞭與銀光閃現的靈劍交相輝映,打得煞是激烈,難舍難分。

    其餘人眼見插不上手,君玄琅怕有誤傷,便招呼他們,圍聚到身邊來一同觀戰。

    微生潯瞥了他一眼道:“他不是你徒弟嗎?你就不擔心一下?”

    “我相信他一定會贏。”君玄琅說的不緊不慢,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好傳進了陸藺辰耳朵。

    似乎是為印證他的話語,霎時間靈光大閃,有如遮天蔽日之勢,頭頂無數靈劍深受感染,一同鳴響,黑墨一般的霧氣瞬間被壓了下去。

    眾人驚歎不已。

    君玄琅對陸藺辰道:“抓活的。”

    “好。”陸藺辰從容不迫地應了一聲。

    就在這時,九層塔內,一陣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悄無聲息彌漫了過來。速度極快,令人猝不及防。

    君玄琅心中暗道不好,伸手去抓身邊的人,正好一手抓了一個。

    待得白霧退散,他定睛一看,微生儀和微生潯正睜大眼睛,茫然無措。君玄琅在他們麵前打了個響指:“都醒來。”

    兩人身子一抖,像被控製的提線木偶剪斷絲線,眼珠溜了一圈,恢複清明。

    微生潯打了噴嚏,茫然四顧了一會兒,忍不住一驚一乍地提問:“咦?這是哪裏?我們出來了?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他人怎麽不見了?都去哪裏了?”

    君玄琅道:“這些問題,我給你們找個人來問吧。”說著,雙臂抱在胸前,輕輕轉身,目光定格在一處,笑吟吟道,“不知夢魘王閣下,能否出來解答一下小朋友的問題?”

    伴隨著一聲輕笑,幾步遠的空氣如水墨一般凝結出了人影。一位容貌清雋的灰衫公子麵含微笑,輕飄飄落地,腰間插著一支白玉|洞簫。

    “魔尊大人,好久不見啊。”蘇不夜笑眯眯地打招呼。

    君玄琅也笑道:“夢魘王閣下,與你的相遇總是不怎麽愉快。每次都要經曆一番裝神弄鬼。”

    蘇不夜委屈道:“尊上,我也是無可奈何。隻能說是冤家路窄,啊不對,我與尊上怎麽會是冤家?哈哈,不對不對。”

    君玄琅收了笑容,道:“我現在沒工夫和你扯嘴皮子。趕緊撤掉你的東西。”

    蘇不夜解下腰間的白夢玉簫,不慌不忙,敲擊著手掌道:“尊上,不要動怒嘛。這次我請你來,是想讓您看一些東西的,正是為了外頭那位不成器的小朋友。”

    他指的是反派二號。君玄琅倒是有幾分興趣了。“哦?閣下們的關係倒是要好?”

    蘇不夜似乎這才注意到還有兩位小朋友也被扯入槐南之境,摸了摸鼻尖,道:“那是我表弟,不想管也不行啊。既然兩位小朋友也來都來了,便一起走吧。”

    君玄琅也想了解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正合心意,便想帶著微生儀和微生潯一起去看看也無妨。

    誰知一轉頭,卻發現這兩位均一臉震顫、不可思議地盯著他。

    微生儀道:“魔尊?!”

    微生潯道:“……大人?!”

    君玄琅眼睛眨也不眨道:“姓魔名尊,字大人,有問題麽?”

    “尊上?!”

    “小名。有問題麽?”

    “……”

    “……你這個人,”微生潯咬了咬唇,神情極其匪夷所思,道,“看上去也不像啊,真的是魔界的魔尊嗎?”

    仙魔兩界互不來往已有百年之久,他們這一群小輩誰也沒親眼見過魔尊。但君玄琅知道,他們所讀書籍裏記載的魔尊大概是有三頭六臂、眼如銅鈴、血盆大口、凶神惡煞。

    每一家對於對立的敵人,自然是能醜化就醜化。

    微生儀道:“其實前輩是不是都無妨。你幫過救過我們,我們都同樣感激你。”

    君玄琅笑了笑,微生家能教出這麽明事理的弟子,連他都替微生尊主感到欣慰,道:“如此就好。走吧。”

    微生潯想來也認同這一想法,難得的沒再懟他大師兄。

    在蘇不夜引領下,幾人穿過一層白茫茫的霧氣,轉眼就來到了一個熟悉地方。

    微生儀和微生潯本來對他充滿警惕,卻見君玄琅好像與他認識,交談間語氣輕鬆,對方看上去也並不凶神惡煞,便逐漸放下心來。

    落日餘暉中,一座塗刷黃漆的九層塔巍峨聳立。坐北朝南,蔚為壯觀。塔有九層,呈八角狀,每一層雕刻麵容肅穆的神像,每一角懸掛一隻碗口大的鎮靈鈴。微風吹動,鈴聲蕩漾,似浩浩梵音掃蕩邪氣,還世間一片清明。

    微生潯驚道:“我們什麽時候出的鎮妖塔?”

    蘇不夜手指抵唇:“噓,不要說話,仔細看。”

    細細看,便會發現九層鎮妖塔比之原來嶄新許多。似不曾多經曆過了百年風雨。

    微生儀指到:“看,那個人不就是蕭前輩嗎?”

    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在九層塔前看到了幾個青衣道袍的年輕身影。皆發束星冠,身負靈劍,衣袂飄飄,一看便知是仙風道骨的修仙弟子們。其中一個就是蕭離則。

    “堯師兄,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師兄,換班了。”

    與兩位十六七歲的師弟們交接事物,道別後,蕭離則與另一位年紀稍長、眉目俊挺的弟子一齊繞過他們,目不斜視從羊腸小道往山下走去。

    蘇不夜說道:“槐南之境,取自於人的夢境、記憶、執念。他們隻不過是一團虛像,是看不見我們的,想要知道全貌,我們就快些跟上去吧。”

    蕭離則他們已經走到了半山腰,兩人的關係似乎格外要好,肩並肩走得很近。蕭離則左手執劍,右手隨手摘了一隻狗尾巴草,一截一截地折斷,擰眉道:“堯師兄,最近我一直在鑽研課題,可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位青年道:“什麽課題?”

    蕭離則道:“師父交給的任務,關於靈氣養魂。”

    青年道:“平時修習的課題不都差不多這樣麽,憑你資質,又有何難?”

    蕭離則搖了搖頭:“不是。我想換個思路。你看,鎮妖塔用靈氣克製邪氣,關押一些窮凶極惡的妖魔鬼怪,然而卻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是非善惡的問題。被關押的妖獸往往會怨氣沸騰,須等幾十年上百年身死形消,才能逐漸被化解邪氣、怨氣。”

    青年摸了摸額頭,無奈道:“師弟,你又有什麽古怪點子了?”

    蕭離則道:“蕭成堯,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那位被換作蕭成堯的青年忙道:“我信你。怎麽不信你。”

    蕭離則這才滿意道:“我想,靈氣之用,不在於抑製,而在於淨化。魔界、鬼界、妖界,他們修習基礎與我們不同,若是他們也能用靈氣修煉,不接觸邪氣,那心性自然會大為改觀。”

    若妖魔鬼怪不修邪氣,都改以修靈氣,又怎會有族類之分,有正邪兩道之分?那還算什麽要妖魔鬼怪啊?蕭成堯聽著這異想天開的思路,唇角無聲地往上一扯,又隨即正色道:“不管怎樣,我都支持你,不過有必要提醒一下,若是讓師父知道了,必然逃不過一頓打神鞭。”

    “我現在不告訴他,等成功了再說……”蕭離則不知看到了什麽,眉頭一挑,話語停頓。

    他快步往前走去。

    “師弟,走這麽快做什麽?”蕭成堯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麽,忙加快速度跟上去。

    蕭離則站的地方正是仙降山必經之路的一個岔口。左手邊是一塊雕刻正正板板的楷體紅字“仙降山”一人高石碑,右手邊豎立的靈石碑上則描繪著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月峰派”。

    蕭離則不知想到了什麽,忽而拔劍,在劍尖上灑了一把朱砂,左手使力,從靈石碑右上側顯眼位置寫起,靈劍與靈石相碰擊,閃出了一陣刷刷的刺眼火花。

    寫好後,他滿意收劍。蕭成堯湊過去一看,頭痛萬分地捂住了額頭。

    石碑上赫然出現兩個箭頭,下麵那個指向他們出來的小路,畫著一座塔,加了個表示危險的符號,上麵那個指向一丈寬的長長石階,畫了個劍的圖案,並一張大大的滑稽笑臉。

    蕭成堯道:“你死定了。毀壞山門靈碑。”

    蕭離則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語氣充滿正義之氣道:“師兄你不說出去,沒人會知道的。山下的村民靠山吃山為生,獵戶樵夫經常上山打獵,若是走錯了路就麻煩了。我給他們提個醒,右邊,塔,妖怪,危險地帶,左邊,月峰派,靈劍,助人為樂。”

    他雙臂懷劍,對於自己的傑作越看越滿意。

    “我真是服了你了。”蕭成堯對此甚是無語,但蕭離則自小便是這樣。

    他是屬於那一種令人嫉妒的天之驕子。

    生來便上蒼眷顧,天資極高,同齡人還在通靈脈的時候,他就已經結丹,同齡人剛結了丹,他層級已經邁越到了普通人修煉幾十年才能達到的高度。加上長輩疼愛,是被仙門世家讚不絕口的奇才,若眾弟子是一片樹林,那他便是一棵直入蒼穹的古樹。木秀於林。有資本矜驕。

    然而蕭離則從不自驕自傲,他的心性最是純良,脾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氣最是溫和。蕭成堯還記得,小時自己因為頑皮爬到高樹上掏鳥蛋,一不小心掉了下來,是尚且年幼的蕭離則在樹下接住了自己。小小的他被砸出了一個人形坑,右手鮮血淋漓,是被他一時情急拔出的靈劍洞穿了手掌。

    蕭成堯嚇得滿頭大汗,不能言語,蕭離則嘴唇都蒼白了,開口第一句卻是:“師兄,你有沒有事?”

    “好了,走吧。不要讓師父久等了。”蕭成堯搖頭輕笑,對於這個師弟,他可是一點嫉妒心也沒有,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對他好。

    “嗯。”蕭離則應道。

    蕭成堯轉身的時候,腰間的一隻禦魂囊掉了下來。蕭離則彎腰幫他撿起,長眉一皺,道:“有妖氣,很弱的一股妖氣。”

    蕭成堯知道他又要來了,忙伸手想拿回禦魂囊,卻被蕭離則避開。

    “裏麵裝了什麽?”

    “一隻混沌獸而已。”

    “很弱的一隻小妖,連形都沒成,”蕭離則手指隔著禦魂囊摸了摸,“你打算怎麽處置?關進鎮妖塔?交給師父?”長眉蹙起來一邊,挑著眼睛看他。

    蕭成堯不想拂他的意,於是道:“放……放生。這總好了吧。”

    他這個師弟什麽都好,除了一點。

    說的好聽一點,是心性純良,天生懷有憐憫佛心,說的難聽一點,就是一朵善惡不分的白蓮花。對於弱小生靈,不管是妖是魔是鬼是怪,他堅信,隻要沒害過人,都是不應該被消滅的。

    哪怕是一個會釀成大禍的隱患。

    蕭成堯自然不覺得蕭離則是個仙門異類,但有時候又真的覺得,師弟任性了點,向來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不管是真的對,還是假的對。

    蕭離則將手裏的禦魂囊收入懷中,道:“既然如此。師兄就交給我處置好了。”

    蕭成堯一想到裏麵裝的東西重要性,忍不住說:“混沌這種妖物,要麽一團霧氣,脆弱不具備攻擊力,但若以後一旦讓他修成了形,法力暴漲,屆時怕會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蕭離則道:“這麽弱的小妖,成形很難呢。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如何。師兄怎麽知道未來就一定如何?”

    每次都是這句話,蕭成堯已經很習慣了,於是道:“罷了。我拿你也沒辦法。但師父交代過這東西要交給他的,我過幾日再來取,你可不要真的放生了。”

    回到月峰派,蕭離則給師門長輩請過安後,就把自己關到了房間裏。他的靜室臥在偏峰,空間不大,風格淡雅,桌案上點著師門獨製的一支檀香,可幫助調理靈氣運轉之用。

    蕭離則一進門,就坐到了桌案前,麵前雜亂的攤開幾本書,文字龍飛鳳舞、一派瀟灑恣意,似乎是在靈感爆棚之時所作。他將腰間的禦魂囊摘下,隨手放在硯台旁,拿起一隻紫檀毛筆伏在桌案上洋洋揮灑起來。

    君玄琅好奇他在寫什麽東西,走近一看,竟是九層塔中給蕭離則陪葬的那幾本書籍,記錄了靈氣養魂、淨化之法。原來不是月峰派秘法,而是他自己鑽研的東西。

    蕭離則寫了半個時辰,拿起紙張吹幹筆墨,露出一副滿意表情。似乎是累了,他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和衣躺在了靜室內的一張小塌上。

    他睡著沒多久,桌案上的禦魂囊發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動靜。接著,一股淡淡的灰色霧氣溢了出來,漫無目的在靜室內飄蕩了一會兒。

    這時,一絲霧氣觸摸到了沉睡中的蕭離則,仿佛忽然間有了靈識一般,緩緩聚攏,鑽入了他的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今天從圖書館回來早~~

    反派的故事雖然可以一筆帶過,但我覺得還挺有意思,可能會寫個三四章差不多,主角們打個醬油~聽說這樣會掉粉,然而還是任性地想寫就寫了。

    小可愛們如果不喜歡,可以先收藏一下,養幾天再看~~麽麽一個晚安吻,麽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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