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的？什麽叫做你殺的？”蕭離則一時反應不過來。

    蒙元道：“就是我殺的。”

    蕭離則有些崩潰道：“為……為什麽？！”

    蒙元道：“他們阻止我進去找你。還打你，關了你。”

    蕭離則勉強著顫抖道：“所以……所以你就屠了我整個師門？”

    蒙元道：“是。”

    蕭離則睜大了眼睛，像是一條窒息的遊魚，半響，他罵出了生平第一句髒話：“你是不是有病啊？！”

    蒙元愣了愣，道：“你怎麽知道？我表哥也這樣說我。”

    蕭離則：“……”不，完全沒法交流。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舉起發顫的手，靈氣運上左掌，朝對方胸口狠狠拍了一掌。

    蒙元被打得後退幾丈遠，腳跟刹住，然後站直，定定地望著他。蕭離則一躍而上，失控搬地繼續出了十幾掌。

    蒙元不避不讓也不還手，生生地承接住了他所有的怒氣。

    最後，蕭離則打累了，也打得沒意思了，反正怎麽都打不死他。抱住頭，大口喘息，神情痛苦地緩緩蹲下，跌坐在了一堆同門屍體中。

    他喃喃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為什麽……”

    蒙元站在身後的位置，盯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似乎垂眸想了想，抬手擦掉嘴角的一絲血，走到他身邊，略微不安問：“我……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蕭離則將腦袋埋在膝蓋裏，不言不語。

    蒙元一向幽深無瀾的眸子裏蕩開了幾絲漣漪，像是煞氣在其中盤旋。他語氣有些焦急道：“我隻是想對你好。”

    蕭離則定格般的身影顫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鞭光破空而來，挾帶著濃濃殺意。

    “堯師……”蕭離則轉頭望去，本來是滿麵驚喜，然而視線觸及到蕭成堯之後，喉嚨幹澀，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蕭成堯渾身鮮血，手握打神鞭，左胸口空蕩蕩的，心髒不見了，隻餘一絲微弱靈氣護著最後的心脈。

    打神鞭被蒙元輕輕巧巧地握住了。隻在蕭離則鼻尖一寸的位置。

    蕭成堯半張臉被鮮血糊濕，如同一隻凶獸咆哮道：“都是你的錯！你的錯！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白癡！”

    蕭離則心中大駭，倒退了一步，連嘴唇都開始微微顫抖。他想說點什麽，想走過去同師兄說點什麽，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不是……誰料腳下剛動，就被一具僵硬的屍體絆倒。他撲麵倒下，對上的是一位師弟死不瞑目、滿含怨氣的眼睛。

    蕭離則啊了一聲，觸電般地跳了起來。背上傷口撕裂，鮮血將衣衫染透，然而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蕭成堯手中的打神鞭被蒙元握住，動不了半分，他忽而鬆開手，大笑了幾聲，惡狠狠道：“你怎麽還活著？你怎麽不去死？去死啊！月峰派，拜你所賜……”沒說完這句話，他胸口靈光潰散，雙膝跪地，身形轟然倒塌。

    蕭離則愣愣地看著蕭成堯沒了氣息，眸子如同死魚眼睛，一動不動。

    一雙手從眼前伸過來，似乎想扶他。蕭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則如避蛇蠍一樣的避開，跳起來叫喊道：“滾！滾滾滾！你滾！你給我滾！”

    他踹了蒙元一腳，出手了十幾劍，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對方，忽然又同瘋了一般大叫一聲，扔掉佩劍，一路狂奔下山。風呼嘯著從耳邊刮過，如鋒利刀刃割過他的臉頰。青衣道袍被灌木、樹枝蹭得七零八碎，束發星冠也在奔跑中不知掉落到了哪裏。

    岔路口，蕭離則倚靠著月峰派靈碑，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血噴濺在月峰派靈碑上，他慌了神，連忙用袖子去擦拭，可怎麽也擦不掉。

    擦著擦著，他突然在積聚的一汪清水中看見了一個披頭散發、狀如瘋癲的人影。蕭離則發愣般停住了動作。

    碑石有靈性，月峰派除了他一人，滿門盡滅，似是為這場悲劇低泣，靈碑上顯出了幾道隱隱的破碎裂痕，卻又為他最後一個門人，堅持著挺立在風雨之中。

    眼前畫麵一暗。不一會兒，又逐漸清晰明朗。

    蘇不夜將他們帶到了另一段記憶中。

    視線中赫然映出的是一座九層鎮妖塔。正是他們被困住的那座。此時，蕭離則已經換了一身幹淨整潔的青衣道袍，黑發也用星冠整整齊齊地束著，隻是臉色十分不好，恰如大病初愈。

    微生潯咦了一聲，道：“他想做什麽？不會是想闖入鎮妖塔吧？”

    話音剛落，蕭離則一掀衣擺，雙手結印，破了法陣。他抬起一腳，門上陰陽符從中裂開，狂嘯陰風咆哮而出。

    微生儀擔憂道：“蕭前輩不能進去啊。裏麵太危險了。”不過隨即想到，蕭離則本來就已經死了，這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好像擔憂也沒什麽用。

    君玄琅道：“月峰派的養魂之法，人剛死，魂魄不離體，此時可以利用大量靈氣將養魂魄，幾年，幾十年，或者幾百年之後可以起死回生。”

    蘇不夜看了他一眼，道：“不錯，然而這個辦法很少有人用，平時也被禁用。一來違背世間規律，二來需要消耗的靈氣太多。蕭離則是受了太大刺激，腦子不太好使，才想到了利用鎮壓妖物的靈劍之氣。哈哈，不過，尊上知道的可真多呢？”

    君玄琅瞥一眼他笑得和狐狸一樣的臉，淡淡道：“是麽？這是很隱秘的事？給蕭離則陪葬的那幾本書籍中明明白白寫著。”

    蘇不夜卻更為訝異；“你們把棺槨打開了？！我那一根筋的表弟沒有阻止？！真是奇了怪了。”

    微生儀動了動唇，想要告訴他，他們不僅把棺槨打開了，還把蕭離則搬了出來，把他安寢之地砍成了一塊一塊過冷泉墊腳用的木板。然而，他接到君玄琅的一個眼神，乖乖地選擇了閉嘴不說話。

    鎮妖塔中。

    蕭離則直奔第九層而去。

    塔內關押的鬼怪、妖物好幾百年沒見過生人，被他靈氣吸引，紛紛纏繞盤旋、詭計盡出、阻撓不止。蕭離則一劍殺一個，殺得有些麻木。

    他渾身浴血地來到第三層，卻發現腳下早已躺了一堆妖物屍體。

    第四層、第五層……第七層也是如此。分明是有人在他之前幫他掃平了一切。

    這個人還能是誰？蕭離則心中清楚，卻也更加憤懣。

    提劍來到第八層，隻見一道火焰亮光大盛，空氣裏傳來一陣焦味，伴隨著稀裏嘩啦的沉重金屬拖地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蒙元正和一隻妖獸鬥的難舍難分。

    蕭離則是第一次進入鎮妖塔，更別提這個關著最令人忌憚的妖物的地方。他看清楚之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原來，傳言中被師祖剝皮抽筋，親手打入鎮妖塔的妖獸玃如是這樣的。

    一汪冷泉，手臂粗的鎖妖鏈，被關在暗無天日裏的玃如，渾身千倉百孔，下半身是普通的鹿卻長著白色的尾巴，馬一樣的腳蹄，上半身是一副正常成年男子的軀體，並一張俊美的青年臉龐。

    這本該是一張俊美溫柔的臉，卻硬生生被滿目的怨氣衝淡了。蕭離則發現他猩紅眸子似乎倒映出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影還有幾分眼熟，是個身材窈窕的女子，好像在哪裏見過。

    正出神，一個灼熱火球向他砸來。蒙元毫不猶豫擋在他麵前，接住了一團烈焰。胸口霎時出現一片焦黑。

    蕭離則聞到了一股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心中微微一顫。

    “你是月峰派的人？！月峰派的人還沒死光嗎？！”被抑製在冷泉中的玃如暴躁地走來走去，一麵大聲咒罵，一麵狂肆大笑，“哈哈哈哈哈，月峰派！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我詛咒你們，你們這一群虛偽至極的人！該死，都該死！”

    換作平時，蕭離則一定要問個究竟月峰派怎麽著他了，然而目下，月峰派的人都變作了一具具屍體，竟還要擔得虛偽罵名，著實可惡。

    他氣的胸腔顫動，憤怒吼道：“閉嘴！你這隻惡心的東西！給我閉嘴！”

    “惡心？”玃如愣了一下，似乎回憶起了什麽，瞬間眸中凶光大閃，“你也配說我惡心？你算什麽東西？！”

    “去死吧！”蕭離則提劍刺去，不料一陣灼熱燙意先一步而來，蒙元幫他擋了一下，卻又有一道白芒劃破他的頸項。

    ……

    當他再次醒來，不知過了多久，蒙元守在他的身邊，蕭離則動了動唇，發現自己出不了聲音，但蒙元還是看出了他的意思，道：“過去一個月了。”

    蕭離則第一個念頭就是，一個月了，師兄弟們的魂魄恐怕早已安息。月峰派，徹底不存在了。

    蕭離則看了他一眼，蒙元似乎想和他說什麽，但又不敢說，一副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氣的樣子。

    “鎮妖塔……妖物……”蕭離則斷斷續續道。

    蒙元道：“都逃了。”

    蕭離則的心瞬間涼了下來。他……究竟做了什麽？！

    封印被破，妖魔狂舞，衝破桎梏，被關押許久積累的怨氣、恨意將會使它們變得更加邪惡瘋狂，屠戮人間，不在話下。

    目睹了同門的慘烈死狀，他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鎮妖塔……他竟然闖入了鎮妖塔。

    蕭離則頭痛欲裂地捂住額頭。蒙元是一隻未入過人世的妖，不懂規則，不通人性，而他在人世呆了這麽多年，受到師門精心教誨，卻也不懂。一敗塗地，蠢事做盡，曾經的意氣風發，年少輕狂全都不存了。和月峰派一起長眠地下了。

    他責怪別人，不如責怪自己。

    ……

    在旁觀幾人眼中，也都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微生儀道：“怪不得官府資料記載，一百多年前仙降山出現過妖怪吃人的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亂之事，竟然是……竟然是這樣的。不過，蕭前輩既然不是被妖獸殺死，又是怎麽死的？他的屍首為什麽被放在鎮壓塔裏？誰做的？”

    微生潯道：“你怎麽問題這麽多。我還想問，後來吃人的妖怪怎麽樣了，是不是被重新抓住關起來了。”

    微生儀道：“潯師弟，你先問。”

    君玄琅對蘇不夜道：“夢魘王閣下，請吧。”

    蘇不夜挑了挑眉毛，白夢玉簫湊到唇邊，緩緩樂聲流淌出來，似譜寫了一曲極快極輕的記憶。

    原來，蕭離則養好傷後，又花了五年的時間，鎮妖塔裏出逃的妖怪，能捉的捉回來，能殺的殺掉，其餘悄然失蹤的，也不知何處去尋。他身後背負的一把靈劍，不再同當初一樣，匯聚靈氣替誰超度、養魂。

    而是和大多數人一樣。斬妖除魔。甚至有些麻木。

    五年之期，蕭離則將鎮妖塔重新加固，放置陰陽鏡，貼上陰陽符，在塔外畫了一圈陣法，阻止普通人進入。

    做好事情後，蕭離則轉身，輕輕道：“既然來了，就隨我去一個地方吧。”

    靜默了一瞬，空氣中一道霧氣凝聚成人形。這些年，蒙元一直沒露麵，但蕭離則知道，他一直跟著自己。

    蒙元現形，道：“好。”

    蕭離則前腳邁入，蒙元後腳跟進來，鎮妖塔的門瞬間關上，陰陽符躥到門縫上堵住了一絲縫隙。蕭離則道：“進來就出不去了。”

    蒙元對此沒感到多大訝異，道：“你不是也在這裏麽。”

    蕭離則淡淡笑了笑，轉身，白皙頸項上又添了一道新傷痕，在舊傷之上，這被靈劍割出的傷口溢溢流血，極深極深。

    蒙元睜大了眼睛。

    蕭離則笑道：“以我之命，鎖住鎮妖塔，除非天打雷劈，否則絕無再開啟的可能。”

    蒙元低垂睫毛想了一會兒，好似才明白過來：“你……你是想關住我？”

    蕭離則沒法回答他。血很快流盡，他身子站不穩。模糊視線中一個人影如箭般上前，接住了他，微涼的手掌捂住傷口。“那……那也不用傷害自己啊？為什麽要傷害自己？”

    沒有半分責怪。蕭離則忽然想，像他這樣也挺好的，什麽都不懂，什麽也不用承擔。不像自己，多好。

    從前自以為是人間正道，現在想來，卻又多麽可笑。

    九層塔外，畫寫“月峰派”的靈碑忽然在狂風中發出一聲尖銳悲鳴，墜地之時，幾道裂縫穿流而過，四分五裂……

    叮鈴鈴——

    畫麵消散，意識被什麽東西拉回來了。耳畔又傳來靈劍相擊的清脆聲響。視線被一片白光劍芒晃花。

    “在哪裏！”

    一個人影突然從眼前飛過，撞倒了一大片靈劍。打了個翻身立刻站起來，卻又被一下掀翻在地。

    陸藺辰一拳砸在蒙元耳邊的磚石地麵，眼眶微微發紅道：“我師尊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沒能趕在十二點前。。。。。

    麽麽(* ￣3)(e￣ *)大家早點睡吧。我好困，我也要去睡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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