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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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九城裏的老少爺們兒都知道城裏最好最靈的算命大仙知二先生在秀水街擺攤,要價良心,算過的人都說靈。

    知二先生的名號關山月是聽過的,不過這種看人下菜碟糊弄人的玩意屬於下三路,他心底裏是看不上的。但現在真的發生了靈異事件,藝高人膽大的關三爺也不得不放下之前的偏見前去拜會。

    秀水街坐落在南城區。清朝的時候,區域劃分等級森嚴,南城區住的還都是賤民,秀水街雖然名字秀麗,但其實是一條肮髒不堪的街道。隨著清廷的倒台,城裏上演了一場又一場的鬧劇,但南城的小人物們卻致力於發展實業,秀水街也就逐漸成了南城區最繁華的中心街道。街上幹什麽的都有,耍猴的,賣小吃的,賣酒的,賣玩具的,剃頭的,賣家禽的,熱鬧非凡。隻是因為沿用舊時建築,缺乏規劃,導致街道狹窄,且人又多,車子是開不進去的,關山月和毓卉隻好在秀水街門口下了車。

    穿過繁華的秀水街,從街頭走到街尾,就來到了一處鬧中取靜的寶地,遠遠就見一株巨大的棗樹,鬱鬱蔥蔥的一看就像是沾了仙氣。棗樹下擺了一方木桌,桌上焚了一爐香,爐煙扶搖直上,那架勢也是頗為唬人的。桌邊立著一個旌幡隨風飄揚,仔細一看,上麵寫著:世人皆知一,唯我獨知二。

    知二先生的攤子無疑了。

    桌後坐著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童,帶著瓜皮帽,搖頭晃腦的大聲念書,剛剛熱熱鬧鬧的秀水街上的各種商販叫賣之聲幾不可聞,不走到樹下很難想象在這熱鬧繁華的秀水街竟有這麽一處安靜的修身之所。

    毓卉在閨閣之中也是讀過書的,知道小童是在念誦周易。

    見到這樣的陣仗,毓卉肅然起敬,但是旁邊的關山月卻不以為然,他不屑的鼻子哼了一聲,脾氣不好的開口:“連個人都沒有,是這家嗎?”

    因為倆人要問的是機密事,沒讓侯三兒跟進來,但是根據侯三兒的描述都對的上,大棗樹,街尾處。

    “應該是吧?”毓卉回答道。

    關山月才懶得管那麽多,直接走上前去,一手撐著桌子,看著那個白生生的小童,“小丫頭,你們這那個算命的呢?”

    小童朗朗的讀書聲被打斷了,放下書本,抬起頭來看著關山月。他圓圓的小臉,白淨可人,眼睛像是兩顆亮晶晶的黑葡萄,紅紅的小嘴撅著,怎麽看怎麽招人疼。

    他看著關山月,語氣不卑不亢,音調卻比關山月不知要成熟多少,“我觀你有眼無珠,算了也是白算,不如回去吧。”

    關山月看著對麵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臉蛋威脅道,“你說什麽?”

    被人捏了臉的小娃娃更生氣了,一邊攔著關山月的手,一邊喊道,“我說你有眼無珠!”

    毓卉看到這般情形急忙上去,隔開關山月的手,埋怨的看了一眼他,“你幹什麽?你本來就認錯了,這明明是個男孩子。”

    關山月瞪大眼睛看著這個粉嘟嘟的小人兒,“這是個小子?”

    帶把兒的小夥子不高興的看著他,用鼻子哼了兩下。

    毓卉看著他露出溫柔的微笑,“敢問小先生,知二先生今天可尋得三個有緣人?”來的時候聽侯三兒說,這算命的一天隻給三個有緣人算卦。

    小先生放棄與關山月的敵對,轉而看向毓卉。“今早已尋得一位。”

    毓卉和關山月對視一眼,正好啊!

    既然這事有門兒,關山月也就放了心,既然他這麽神通廣大,應該能把關山月和毓卉順利的換回來,他大喇喇的坐在卦桌前,“趕快把他叫出來,另外兩位有緣人已經來了!”

    “先生吃花酒去了。”小娃重新把頭埋在書裏,說的十分坦然,似是經常發生的事。

    “吃花酒?”關山月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量,還不能很好的控製女聲的關山月聽到自己的尾音在空氣裏分了叉,劈出了不太好聽的顫音。

    毓卉冷眼看著他,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山月心虛的低頭虛握著拳頭掩嘴輕咳一聲。

    一個女人,一個孩子!關山月拿出了大男人的擔當,皺眉批評:“不像話!一個算命的吃什麽花酒!”想了想又覺得不對,看了毓卉一眼,補了一句,“就算不算命也不應該吃花酒。”

    小娃在這個問題上不像關山月這般欲蓋彌彰,十分坦然,“先生說了,江湖財,江湖散,不散有災難!今早得了卦金,是必須要去花錢吃酒的。”

    關山月一哼,歪理,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先生。

    三個人坐在一處,毓卉跟小娃搭訕,得知這小童叫阿寶,是知二先生的弟子。

    關山月在旁邊忍不住開口嗤笑,“就你那吃花酒的先生,他能教你什麽好的?”

    阿寶正色的把周易合起來放在一旁,煞有介事的坐直身板,“我跟著先生學習已有數載,批八字、看風水、調壽數、改大運都已略通一二;手相、麵相、八字、八卦四法皆有涉獵!”

    關山月笑的更大聲了,“喲嗬!瞧把你能的,人不大口氣不小!”

    阿寶皺了皺小眉頭,不悅的看著對麵哈哈大笑的關山月。毓卉在旁邊無奈看著這個跟小孩子抬扛的幼稚鬼。

    關山月大喇喇的伸手去自己原身的西服衣兜裏掏出十塊大洋,在手裏掂了掂,看著這個小能人兒,“行,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到還沉穩,是個能幹事的!今兒爺就問你一個問題,答上來就算你厲害,這錢就是你的。”

    十個大洋不少了,阿寶看了看桌上的銀元,“好!”

    關山月看著他壞笑,“你就說我,是男是女?”

    阿寶看著他,盯著他的臉打量了一會兒,“非男非女,時男時女,亦男亦女。”

    這下關山月臉上的看熱鬧的笑凝固了,心裏咯噔一下,再轉頭看看旁邊的毓卉,一樣是傻了的表情。

    倆人還沒能從這種震驚中反應過來,隻聽阿寶壞笑,“你就是個男人婆,不男不女。留著錢當嫁妝吧,要不然嫁不出去!”說完一溜煙兒跑到旁邊的棗樹後麵做鬼臉。

    原來是個熊孩子的惡作劇!

    關山月勃然大怒,站起來一拍桌子,“你這個小兔崽子……”

    毓卉正手忙腳亂的安撫著旁邊爆發的關山月,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清爽的男聲。

    “三爺息怒,在下讓三爺,格格……咯……久等了。”

    毓卉轉頭,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位俊俏男子,隻見這人左手抱了一副鐵算盤,右手搖著一把白紙扇,穿著一身月色長衫,領口鬆鬆的沒有係扣子敞開著,露出光滑的鎖骨和前胸,十分不羈!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臉頰微紅,似是剛喝過酒,嘴角勾著笑,帶著一種戲謔的神情,說不出的風流倜儻,這分明就是四九城裏的一個貴公子嘛!如果不是在這裏看到他,毓卉是萬萬不能把他和算命這個行當聯係起來的。

    但是,隻聽後麵阿寶叫了一聲,“先生!”

    毓卉一驚,腦子裏不由的想起剛剛車裏侯三兒的話,“知二先生神機妙算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而且每卜必靈,是咱們民國第一神算。”

    毓卉當然以前也聽過關於知二的江湖傳說,皇族之中一向不缺少這樣能人異士的傳聞:“南陳北李東老祖,三仙歸來問知二。”

    名聲大噪的鐵口神斷,江湖人稱四大算命先生之首的知二先生,就是這貨?酒氣衝天,說話舌頭都打結?

    “嗬嗬,今日卦金過多,所以多喝了幾杯,二位莫怪。”

    知二先生也不多說,他似乎早就知道了毓卉和關山月的來意。酒氣熏天的繞到桌邊,拿出算命的物事,用蓍做卜,放入課筒中,放到關山月麵前,“三爺,那個您……咯……來置前三次。”

    如果不是有事求著他,見到他這個吊兒郎當的樣子,暴脾氣的關山月早動手了。

    耐著性子置完,知二又讓毓卉來置,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三次,一共六次,形成了卦。

    關山月神色不悅的盯著他,那樣子氣勢洶洶,怕是他說錯一句,他就要上去揍人了。毓卉在旁邊看著對麵不正經的算命先生,同時還得分出精神來盯著關山月。

    但知二神色如常,紅著一張臉,眯著眼睛,一隻腳不老實的蹬到凳子上,側著身子一甩長袍瀟灑道:“好卦啊!”

    毓卉聽了他這一聲,才放下心來。關山月也鬆了拳頭,勉強忍耐他那十分欠揍的樣子。

    知二瀟灑不羈的念著卦辭,“震卦第一爻,爻辭:初九:震來虢虢,後笑言啞啞,吉。”

    關山月和毓卉在旁邊看著他,一句聽不懂,隻聽得懂最後一個字,吉,應該是好兆頭吧。關山月覺得回歸真身有望,“什麽意思?”

    知二不正經的抬起臉衝著關山月眨眨眼睛,配上那雙桃花眼,眼神真是極具挑逗:“三爺,卦相上顯示,這事兒雖一開始讓您心中驚懼,但是呢,後麵,你就?啊~~~你就等著享福吧!哈哈哈~~~你懂的哦!”說完還非常不正經的衝關山月挑了挑眉毛。

    挑起的眉毛剛剛放下的一秒,

    “嗷~~”

    知二先生左眼成了烏眼青,捂著眼睛哀嚎。

    “別特麽說廢話,說!什麽法子可解?”

    坐在旁邊的毓卉甚至沒看清關山月是何時出手的。

    知二先生捂著一隻眼,苦著臉,“這個知二真的不知啊,卦象上顯示,這事隻能順應天意啊!”

    一聽到並無他法可解,關山月就壓不住了,但還是顧及到旁邊傻眼的毓卉,對她說,“你看是不侯三兒過來了?”

    毓卉一轉頭,目視所及,哪有侯三兒啊?隻聽身後一聲哀嚎,急忙回頭,關山月不知道什麽時候跳到桌子裏邊,早上關宅門前的情景再現!

    穿著旗服的格格舉著拳頭一下又一下的錘在那人身上,拳拳到肉!

    “讓你拋媚眼!拋媚眼!拋媚眼!”

    “誰你都想調戲!調戲!調戲!”

    “讓你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毓卉急忙站起來手忙腳亂的拉住暴走的關山月,把他從桌子後麵拉出來。

    關山月出了氣甩開額邊的幾縷碎發,看著毓卉,“放心,這個死算命的見色起意想調戲你,我已經幫你把他揍了一頓了!”

    毓卉看著他,這人情緒也太不穩定了,小心的提醒,“那個,他好像剛剛叫你三爺。”

    關山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味兒來,他看得出來他倆互換身份?有兩下子,可那又怎樣,還不是登徒子一個!吃花酒!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活該!

    關山月衝著到現在還沒爬起來的知二先生,語氣囂張的威脅到,“那個死算命的,我再問你一遍!你有法子嗎?”

    桌子下麵傳來知二顫抖的聲音,“知二無能啊!隻知其二!不知其三啊!嗚嗚嗚嗚~~”

    關山月衝著毓卉聳聳肩,“看,這死算命的就這點兒本事,也沒招兒!”

    ******

    兩個絕望的年輕人坐在棗樹的另一邊,久久沒有說話,秀水街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隻有這裏是靜如死灰。

    正沉默著,毓卉陡然覺得身邊飛出兩個不明物體,劃過兩道弧線飛到街當中,其中一隻差點砸到賣梨的小販,小販回頭來破口大罵但是目光飄過來的時候又立即噤聲了。毓卉急忙轉頭一看,隻見關山月一臉凶狠的跟小販比著恐嚇的手勢,兩條長腿開開的坐著,腳上是白色布襪,露出鮮少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的腳底的藍色繡花。毫無疑問,這兩隻天空飛出去的凶器,就正是他腳上穿著的兩隻旗鞋。

    毓卉半張著嘴,“……”

    看看那兩隻鞋子,又看看旁邊的關山月,毓卉眨眨眼,從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種震驚中回過神來,這人是有毛病嗎?

    “你幹什麽?”

    關山月收起威脅小販的表情手勢,轉頭看著毓卉沒好氣的說,一臉不高興。

    “我腳疼!”

    他腳疼?

    她還頭疼呢!

    但關山月不穿鞋的樣子實在太不雅觀,大家閨秀的教養讓毓卉還是站起來去街邊撿回了兩隻鞋。這一看不要緊,這還是自己的鞋嗎?花盆底不知道哪去了,看著凹凸不平的鞋底,不用問,這一定是這位大爺幹的!

    “關先生,請你注意一下我的格格形象行嗎?這大庭廣眾的你衣冠不整實在不雅。”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意什麽狗屁形象?”關山月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也值得她板著臉教訓他?

    “你現在是我,我畢竟是多羅格格,而且是有老佛爺禦賜封號的……”

    毓卉話還沒說完,關山月扭過頭鼻子裏嗤笑一聲,神特麽老佛爺,清朝都完蛋了她知道不知道?還多羅格格?有封號又能怎麽樣?有三頭六臂嗎?能把他們換回去嗎?

    關山月正把頭扭到一邊不屑嗤笑,卻突然聽不到毓卉繼續說話的聲音了,靜的出奇!關山月感覺身體生起一陣冷意,再轉過頭來,隻見小姑娘頂著他的臉一臉嚴肅的抿著嘴,表情又悲憤又哀傷。

    關山月頓時慌了神,臉上的嗤笑收起來,不敢造次了。怯怯的看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接過毓卉手裏的那雙鞋,套在腳上,兩條腿合起來,把裙子蓋到腳麵上,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蓋上,抬頭看旁邊黑著臉的毓卉。

    這下行了吧,怎麽突然就生氣了。

    毓卉看著關山月的樣子,隱藏起內心的家族悲傷,說完了後半句話,“不管怎麽樣,現在還請你演好我的身份,我也會做好你的位置。”

    關山月輕撫眉毛,這現在這也沒別的辦法,點點頭。被罵了的關山月現在終於老老實實的靜下心來想想目前的處境,看著街拐角探頭探腦的侯三兒,想著幫裏的大大小小的事務。

    關山月歎了口氣,看著旁邊坐著的不知道想什麽的毓卉無奈的開口,“咱倆現在必須時時刻刻在一起。隻有咱倆在一起才有換回來的可能,而且,你我的事才不會露餡。”

    毓卉看著說這話的關山月,她不想承認,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似乎必須得形影不離,要不大家都不踏實。

    關山月站起來,氣勢洶洶的繞過棗樹,雙掌拍在桌上。嚇得知二直接鑽到了桌子底下,顫顫巍巍的伸出兩隻求饒的手,還沒等關山月說話,知二先生就知道了關山月心裏的小九九,求饒的說,“三爺!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關山月這次倒是沒發飆,一側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微笑,擦,還真他娘的是天作之合。

    得到答案的關山月滿意的大搖大擺走了,走了兩步忽然又折回來,把桌上的銀元全數收走,吃花酒!?老子不能滋長他這種歪風邪氣!

    毓卉看著前麵走的十分瀟灑的關山月,又看看旁邊被打成了烏眼青的知二先生,無奈從兜裏掏出一個銀元放到他手裏,說了聲謝,心想這一個大洋之後再還給這位爺吧!

    ******

    見兩人走了,阿寶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先生,快快快!程千帆的人又來抄攤子啦!快跑!”

    知二匆匆忙忙的把他抱到卦桌上,哀嚎:“怎麽這四九城裏的幾位霸王各個都這麽難纏?”

    也來不及抱怨其他的話,巷子口已經吵鬧起來,知二背起東西頓時熟門熟路的朝旁邊溜走了,留下一街的南城混混喊叫追逐。

    作者有話要說:  知二看著自己的兩隻熊貓眼,憤憤的說:“長了一雙桃花眼有錯嗎?果然全世界都在針對我的美貌!”

    其實是第一次嚐試萌文,你們覺得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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