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逐惡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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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場,此時天差不多全亮了,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雲老夫人聽到消息趕來了。
老太太在雲昭麵前坐下,看著自家的孫女兒麵色蒼白沒有血絲的臉,總覺得瘦了一大圈,奄奄一息,叫人打心眼裏疼的慌!
她拉過雲昭來,伸手探她的額頭,沒有察覺熱度異常,眼圈兒卻又紅了,“若若,你可有覺得哪裏不好?”
雲昭搖搖頭。
這個老太太似乎比記憶裏少了幾分威嚴,麵上也多了幾分疲憊,想來昨天夜裏就沒休息好——雲昭總算發現了哪裏不對,雲老太太一頭花白頭發隻是嚴整挽起髻,一點珠飾點綴也沒有,隨意係了一條抹額就來了。
看樣子很著急。
雲昭裝作不經意地把手放到雲老太太手裏——太親近的動作她還做不到,這一點,就當是替若若小姑娘安慰一下這麽疼愛她的奶奶吧。
雲老太太握著孫女兒小手,愈發感覺她瘦了,心裏一陣火起,冷冷地瞥了一眼赤櫻和盈翠,又轉身看了看屏風外跪著的一群人。
隨即雲老太太和顏悅色地轉向站在她身側的一位約莫四七許的宮裝婦人,笑道:“福媽媽,我老婆子這幾年人老偷閑,讓你白白的看了笑話,你既得了這個便宜,說不得也得教教他們規矩,讓下人們開開眼,學個明白。”
福如媽媽恭謹地應了一聲:“不敢托大,但既然是老太太吩咐了,福如少不得要班門弄斧一套。”
福如回完話之後望著雲老太太笑了笑,雲老太太也藹然點頭。
盧媽媽聽完這話,平素保養得當的臉上隻剩下浮在表麵的脂粉色,油膩膩的,表情有些怪異,她看向雲昭,似乎想說些什麽,又不敢。
福如媽媽掃視了一眼站在床邊的盈翠和赤櫻,淡淡說:“盈翠,你去看看老太爺怎麽還沒來,赤櫻去廚房吩咐下去,昭姐兒才醒,腸胃還弱,不要在粥裏放她愛吃的核桃杏仁,多加點薏米,她不吃有我擔著。”
盈翠和赤櫻最後按了按雲昭的被角,立刻答應著去了。
雖然是貼身一等丫頭被使喚著做了傳信小丫頭的事,但她們神情上沒有一點兒不願,反而很信服。
雲昭總覺得這個福如媽媽不像看起來的那麽簡單,隻是個不引人注意的仆人。
福如媽媽接著讓小丫頭請老太太去黃花梨的老太君椅上坐了,又放下了雲昭的幔帳,再命人撤去堂中央的屏風,收拾了碎片並鋪上一層綴花織錦羊絨地毯。
眾人來來往往,搬家具的搬家具,收拾房間的不敢發出聲音,鋪地毯的更是輕手輕腳動作敏捷,雖然略繁忙卻井井有條一絲不亂。
待這一切做完時,福如媽媽淡然地轉身看向匍匐在地上的丫鬟仆婦。
丫鬟婆子已經被她這一套行事弄得緊張起來,大氣都不敢喘,心裏隱隱畏懼。
福如媽媽瞅了盧嬤嬤一眼,緩聲說:“昨晚該在昭姐兒房裏當值的小丫頭出來。”
跪著的人裏立刻有兩個人跪著行到她麵前,是兩個粗使的小丫頭,平日裏隻是在院子裏灑掃跑腿,到底沒見過什麽世麵,如今隻是聽到叫自己出來,便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靜靜跪了片刻,兩個小丫頭中左邊那個稍年幼些,終於撐不住,哭喊起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來:“姑姑,我錯了,我不該睡著,我·····聽到響聲的時候我也是第一個醒的——”
福如媽媽看也不看她們,而是朝立在門旁的一個模樣兒利索幹練的仆婦說道:“張家娘子,這個吵鬧的,拖出去賤賣。剩下那個革了三個月例錢,調去洗衣房。”
張家娘子是府裏張管事的娘子,眼力見兒最是一流,早在幾天前福如媽媽不知道從哪裏來到雲家的時候,老太太的態度她就揣摩明了,雖然這個媽媽連日裏來都十分和藹,但一看便不是簡單的。
如今老太太就坐在上頭看著,她也如此大方問責,想來她的意思便是老太太的意思了。
於是一陣風似地轉身招呼小廝們把小丫頭子拖出了院子。
“福媽媽,饒了奴婢吧!奴婢們知錯了······”
兩個小丫頭細細哭起來,隻敢低聲哀求,再不敢高聲鬧,不願離開最終被人半抱半拖著出去了。
一出院子,哭聲驟然慘烈了,正巧遇上前來探望的三位夫人。
福如媽媽充耳不聞,又轉向了盧嬤嬤,“嬤嬤昨日夜裏安睡?”
盧嬤嬤聞言臉色未變,但心裏早知不好,連聲哀歎。
昨夜她不過是和往常一樣,知道大小姐睡下之後,同二房幾個相熟的嬤嬤們賭了幾把而已,誰知道才回去睡下,眼還沒合上,天才微亮,就有小丫頭子慌慌張張的說大小姐房裏出事了。
這要死的黴運。
旁人見她出神,忙推了她,提醒道:“嬤嬤,福媽媽同你說話呢。”
盧嬤嬤定了定心神,朝外頭看了一眼,隱隱發現有人進了院子來,走在前邊開道的似乎是二夫人的陪房。
她於是仔細回話:“福如媽媽說笑,大小姐生了這樣大一場病,我又是她的貼身嬤嬤,看著她自幼長大,夜裏隻有翻身睡不著的,一日不看著小姐好起來,我這做下人的哪還能安心睡覺呢?”
雲昭在幔帳內閉目聽著這聲音,覺得十分老實中肯,可跟她看到的完全不同。
就若若小丫頭的記憶來看,她是很信賴這個老嬤嬤的,老嬤嬤平日裏一派良善最護著她,私底下什麽事都慣著她,有時候甚至攛掇著小姑娘去找人出氣。
若若小姑娘分不清好壞,但雲昭看她的記憶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哪還有個不明白的。
這分明是個最奸猾不過、利用主子年幼好騙的悍仆,她絕不想留在身邊。
不知道這福如媽媽要如何待她。
剛想到這兒,就聽到外麵福如媽媽嗤笑了一聲,隨後聲音寒浸浸的,話裏也帶著冰渣子。“原來盧嬤嬤是日夜為了昭姐兒憂心才睡不著覺,同人鬥牌到天亮的啊。”
她昨夜還是故意遣散了小姐房外的所有丫頭才走的,一起鬥牌的那幾個人都是她親戚,老太太禁下人賭,誰敢偷偷說出去!
福如是怎麽知道的?
定是詐她!
眼皮猛地一跳,盧嬤嬤顫著嘴唇,剛想分辯些什麽,就聽到大夫人的聲音,“母親,您在昭姐兒屋裏,可是······昭姐兒怎麽了?”
聽到這聲音,盧嬤嬤不禁眉眼帶起喜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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