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馬車該走的時辰，雲家的孫輩們一個個走上前聽雲老太爺的訓導。

    個頭不高的雲之清站在老太爺麵前把頭點的跟搗蒜一樣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沉靜的聲音：“祖父，祖母安好。”

    隨著這聲問安，一個穿著淡青色繡竹葉暗紋長袍、脊背挺得筆直的瘦削人影，從抄手遊廊近處走來。

    他從眾人麵前走過，最後停在雲老太爺麵前，行了一禮，隨後抬起頭來。

    雲昭終於看清了這位上一世報複若若小姑娘至死的雲聿植，這個時候他還沒有記憶裏權傾天下時右丞相陰沉狠厲的氣勢，隻有一個少年的單薄孤傲。

    陽光從青瓦外簷射下，正到他肩頭，襯的眉眼微溫，臉色也愈加蒼白。

    原來他少時竟然如此俊秀，這倒讓雲昭有些意外。

    記憶裏雲聿植的麵容總是模糊的，唯一與氣勢差不多清晰的，是那雙充滿掠奪氣息、十分冷酷的眼睛。

    雲昭直覺地想看看他現在的眼睛，正巧雲老太爺親手扶雲聿植起來，少年站起來的過程中，竟然意外地接觸到雲昭的目光，真的同她對視。

    那雙眸子很好看，瞳仁微褐，像涼爽秋日裏微風輕拂水波不興的湖麵。

    可除此之外，雲昭什麽都沒有得到。

    她怔了一下，又緊盯過去。

    還是什麽都沒有。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時間不早我也該走了。”老太爺坐上一輛不顯眼、沒有印製雲家家徽的馬車，說完這些之後就垂下了車簾。

    送走老太爺，雲老太太吩咐孫輩們一起到她的久福堂用膳，因為沒有特意點名不讓雲聿植去，所以少年也跟著人群，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後，隔了些距離。

    雲昭跟在老太太身旁，心神還有些回轉不過來。

    她明明是可以通過與別人的眼睛對視，來獲知他人那一瞬的想法的，為什麽偏偏看不到雲聿植在想什麽？

    他和······他，難道會有什麽關係？

    還是說，她上一世的那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已經漸漸要失效了？

    雲昭有些慌亂，如果失去了這種能力，單憑若若留在這具身體腦海裏的記憶，她真的可以順利走下去，完成她想做的事情麽？

    想的太過投入，隻聽到周圍一個丫頭在驚呼，雲昭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一腳踏空，身體突然急劇前傾，刻著一道道凹槽痕的青石板眼看越來越近，已經能看清上麵覆著的一層新鮮青苔······

    千鈞一發的時刻，終究有個人反應很快，從背後拉住了她的胳膊，隨後將她整個人旋轉了一圈。

    雲昭撞進了一個胸膛，頭有些發暈，鼻尖縈繞著一絲陌生的凜冽氣息。

    她抬起頭，那雙平靜如秋湖、帶著微褐色的眸子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又一次出現在她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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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雲昭有些失望，但沒有忘記對雲聿植笑一笑。

    她動了動，想要從雲聿植懷裏離開，無奈她發育晚，九歲的身高竟然直到雲聿植肋骨的位置，掙紮了一下，沒成功。

    雲聿植牢牢抓著她的右胳膊，手上力度加大了。

    雲昭看了周圍一眼，人群不知道什麽時候簇擁著老太太走在了很前麵，但茴香還在旁邊，隻是礙於雲聿植在，不敢靠近的樣子。

    這麽光明昭昭，他難道想幹什麽？

    隻聽雲聿植用輕的不能更輕的聲音問：“五妹妹，你又想幹什麽？覺得罰跪不夠，不惜摔倒又來陷害我？”

    旁邊茴香終於還是瞧著氛圍有些不太放心，朝雲聿植行了個禮：“四少爺——”

    就在這一瞬間，雲昭被推開了，雲聿植站在離她稍遠的地方，看了茴香一眼，轉身離開。

    “大小姐，您可有哪裏摔著了？剛剛四少爺可有對您——”茴香問的很急，也顧不上雲聿植還未走遠。

    雲昭看到前麵那個瘦削挺拔如孤竹般的身影頓了頓，輕輕搖搖頭，溫聲道：“我沒事，是四哥拉住了我。”

    茴香呼了一口氣，笑出來，這樣她也不算失職，“那就好，奴婢送您到老太太屋裏去吧，今天早上老太太特意吩咐小廚房做了您最愛的牛乳粥，放了很多核桃。去晚了怕會涼了變味的。”

    回到久福堂的時候，早已等在這裏的大丫頭盈翠迎了上來。

    茴香向雲昭告退，又同盈翠笑著打了個招呼，便回去做自己的事。

    屋裏人差不多才開始就坐，不過雲昭是最晚到的那個。

    大夫人和二夫人已經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邊，此刻看到雲昭竟然沒有回去睡覺也跟了來，臉上均很詫異。

    老太太剛想讓木香去吩咐小丫頭在她身邊加座，雲昭就已經主動坐到了孫輩席上，回頭朝老太太甜甜一笑。

    老太太想想，也就隨她去了，大約是覺得欣慰，她再和媳婦們說話的時候，語氣都溫和的很。

    上菜的時候，雲昭才發現自己這個位置說不出來的“妙”，左手邊坐的就是雲聿植。

    右手邊則是脾氣溫和，人看起來也很溫和善良的大哥雲之琅。

    “你過來幹嘛？怎麽不去跟祖母一起坐了？”雲芷繪似乎是跟她杠上了，見她過來小嘴就癟起來，眼睛溜溜一轉，“哦，我知道了！祖母都沒有給你留位置！”

    雲昭看著小姑娘幸宅樂禍的樣子，索性不辯解，讓她多高興一會兒。

    反正，她以前也是這樣，越鬧越希望有人搭理自己，如果那人不搭理了，反而也覺得無趣，最後就會去幹其他的事情。

    雲芷繪還想再說，坐在她旁邊的大姐雲芷嵐看了她一眼，出言警告，“芷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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