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臨別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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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收拾好所有的細軟,宣韶寧並沒有和其他人一起,而是單獨一人過雁補橋,來到了臨淵閣,他想在離開之前最後再看一眼那些書院的前輩。

    當宣韶寧推開門,昏黃的燈光下竟然有一人背對著他站立著,心中一凜。聽聞聲響,那人轉過身來,竟是須發皆白的白石夫子!

    “夫子?”

    “你我在這裏遇見不是巧合,而是刻意”,白石夫子一句淡淡的話裏卻是另有深意,宣韶寧立時覺得氣氛開始緊張。

    “在青雀大街的相遇很難說是偶然,還記得那時你說的那句話麽?”白石夫子投來詢問的目光,讓宣韶寧內心忐忑不安起來,麵上依舊是平靜。

    “寧餓死,不吃嗟來食!好有骨氣的一句話,老夫至今都還記得。可當日在尚德堂上,你卻說自己是孤兒,還說自己名字叫做阿牛。一個是豪氣幹雲的少年英雄做派,而另一個不過是不學無術的鄉村小兒,這兩相一對比,落差可不巨大?”白石夫子已經開始慢慢走近,眼神清澈的想要和宣韶寧對視,可是後者卻隻能躲閃。

    “老夫知道,你我相遇並非偶然,就像今天是我刻意在這裏等你一樣,當日是你在等我出現,那時你還年幼,想必未能有如此心機。老夫觀察你七年,發覺你品行端正、功課努力,想來絕對不是奸惡之人,你既有目的而來,老夫也不會過問。你多次出入這裏,老夫猜測也許這裏的什麽人和你有些關聯,所以,今天就在這裏等你,誰曾想竟然料中。”

    “夫子所料不差,幸得夫子賜名,韶寧感激夫子七年來的栽培,個中隱情今日難以向夫子闡明,希望夫子諒解”,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宣韶寧並無惶恐,而是坦然承認,這使得白石夫子甚為欣賞。

    “亂世中,誰沒個難言之隱呢,也罷......”白石夫子不再言語,朝著正門離去,走到半路,白石夫子背對著宣韶寧說道:“往後歲月若是想念了,不妨再回來看看”,說完離開,空蕩蕩的大殿內隻留宣韶寧一人,燈火搖曳,顯得形單影隻。

    青山書院正門外

    “此番下山,想好了去哪兒了麽?”戚婉彤眨著大眼睛,望著師鞏正淵。這七年來,她對他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裏,可他對她似乎總是不冷不熱。

    “還沒想好”師鞏正淵回答的簡單幹脆。

    “要不和我一起去京城吧,我爹可以保舉,我們去參加貢試,興許能得了一官半職呢!”言柯冉說起來很是誠懇,可是大夥兒都知道,憑借他爹的蔭蔽,他入仕是順理成章的,可別人就難說了。

    “不是誰都想做官的”肖默言提醒到。

    “我也是一個建議”言柯冉也意識到了自己讓人誤會了,趕緊出言彌補。

    “洛遙姐,你是會回安南麽?”趙可心拽住白洛遙的胳膊,緊緊的,不想放手。

    白洛遙扶著趙可兒的手,說道:“剛進書院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是要回去繼承家業的”,她語氣中有著讓人難以動搖的肯定。

    “我們終究是要各奔東西了”杜少吟看了看在場的人,忽然意識到什麽,環顧四周之後問道:“韶寧怎麽不在?”

    “我在,剛才落下東西了,所以慢了些”宣韶寧走出書院大門,帶著抱歉的神色,完全沒有剛才與白石夫子對話的窘迫感。

    “韶寧,你有何打算?”霍青雖然是眾人中年紀最長的,可很多時候卻是拿不定主意。

    “我想去漠北!”此言一出,立時讓所有人傻了眼。在這七年中,京師雖然一直是歌舞升平,可是梁國邊境卻是不平靜,尤其是漠北,西涼屢次進犯,狼煙遍布,一般人都不願去,就連邊境的居民都紛紛逃往他鄉,可宣韶寧卻要前往,如何不讓幾人驚訝。

    “你想清楚了麽,不會是一時腦子熱吧?”蘇淺趕緊找個台階給他下。

    “我覺得很好啊,我爹在那,我本來也想去的,男兒就該浴血疆場!”淩緋顏站出來明確的表達自己的支持。

    “緋顏說的對,夫子都說過,不做文官,亦可為武將,我也認為男兒就該去軍中好好磨練!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白洛遙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無話可說。

    “我也去”宣韶寧沒想到師鞏正淵竟然要一起前往。

    “算上我!”霍青似乎是突然明白了方向,也是興奮地報名。

    “還有我”戚婉彤倒是死心塌地,不論師鞏正淵去哪兒,她都願意跟著,隻盼能每日見到就好。

    “還是不必了,緋顏本就出生軍旅。而你,一個弱女子還是不要去漠北,太危險,別忘了你還有娘親”,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師鞏正淵,這也是非常罕見的一次性說出如此長的一段話。

    戚婉彤聽聞更是著急辯解:“我可以的,我不是那種嬌弱女子!”

    “婉彤,還是聽正淵的吧,他是為你好。畢竟我大梁也從未有女子從軍的先例。”肖默言心有不舍卻也隻能實話實說。

    “是啊,先暫且留在京城,日後大有機會的,哪天你若是想要去漠北了,我們定當奉陪!”蘇淺也是這般勸說。

    就在這時,白洛遙走上前挽住戚婉彤,“好妹妹,我一路上寂寞,聽說你娘親在青州,我這回安南也是要經過的,不妨和我一起,路上好做個伴。”

    戚婉彤環視眾人,即便心裏萬般不願,最終還是答應了白洛遙。

    “還是洛遙有本事呢”杜少吟低吟了一句。

    “婉彤和洛遙一起更讓人放心,我呢,也要去軍營,我們好兄弟,別把我落下了!”段朗同樣表示要加入。

    “哎,你爹可是希望你跟我一起回京城的”肖默言又想出言阻止,這次是言柯冉及時將他打住,“多好啊,我們在京城入仕,你們在漠北出將,正是文武兼備呢。”

    “要去漠北啊,果然是年少輕狂呢!”葉凱不知何時斜倚在門口,依舊一副浪蕩的笑臉。“我沒什麽能送你們的,就讓他倆跟著吧”,說完,葉凱一聲口哨,兩匹馬走到了眾人麵前。

    “這不是十影和玉駢麽!”大夥兒顯然是有些吃驚,作為西涼五駿之二,葉凱竟然就這麽送人了!

    “馬兒通人性,我早說過,七年間,你們相處已是默契了,此去漠北千裏,沒有一匹好馬怎麽能行呢?”葉凱拍了拍馬屁股對馬兒說了一聲“去吧”,可眾人分明看見了他眼中的不舍。

    “葉凱師兄.....”段朗想說些什麽。

    “別磨嘰,像個大娘似的,一路保重!還有啊,不管你們幾人要去漠北,馬我是隻能送兩匹啊!”葉凱雙手交叉在胸前,斜著頭。

    幾人還踮著腳尖朝著書院內眺望,葉凱不耐煩的催促道:“看什麽呢!又不是生離死別,你們還指望著他們都來送行啊?”

    “誰說我們不來了?”

    褚況身後是楚寒芊、沈銘、尹離和赫連平,每一人都是攜帶禮物而來。

    “也就是你腳程快些,這麽快就催著師弟師妹走了,想要他們以為就你送禮了?還演一出揮淚告別呢!”楚寒芊白了葉凱一眼,雙手捧著一個三尺長、兩尺寬的窄窄的錦盒走上前,輕聲喚道:“婉彤,你先來打開錦盒。”

    戚婉彤有些意外又帶了些惶恐的來到楚寒芊的麵前,在看到師姐點頭之後方才抬手打開了錦盒,裏麵共有兩件器物:一柄通體瓷白的玉簫,一對折扇。

    “這對折扇是送給你的。”戚婉彤取出折扇,嘩啦一聲展開,折扇的扇骨雖是青竹的模樣可有著金屬的觸感;扇麵用料乃是錦,一把錦麵上繡著一名衣著華麗、梳著淩雲發髻的美人的背影,而另一把的錦麵上繡著這名美人的正麵,她容顏秀麗,卻手持兵刃。

    “這?”不等戚婉彤發問,趙可兒的全部注意力已經被扇麵吸引,發出驚呼道:“這是雲錦!這是方今天下五大錦中最為珍貴的雲錦,隻有皇室才能使用啊!”

    被趙可兒這麽一聲吼,所有人才瞪大了眼睛看向戚婉彤手中的對扇。

    “可兒果然是出身織錦世家,眼力的確歹毒!”楚寒芊介紹道:“這是雲錦不錯,不過也不必擔心,這是聖上賞賜給書院的,我也是征得了夫子的同意才將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做成了扇麵。婉彤,折扇雖然名貴,可我更希望它不僅能給你的舞姿添彩,更能護佑你,記住,這扇名叫‘刺美’,亂世中美貌是負擔,但也會是一柄利刃!”

    “這點我不同意啊!”葉凱剛想開口,一道寒光射過來,讓他打了個冷戰後立刻乖乖閉嘴。

    “可兒,這玉簫是送你的!”

    “我也有份呢?”

    “自然,書院中就屬你馭獸能力最強,竹笛畢竟不經久,這支玉簫用的是凝脂玉,雖然算不上特別名貴,但此玉質地尤堅韌,攏音效果奇佳,最適合你了!”

    趙可兒歡心的、小心翼翼的拾起玉簫,擺弄在手中來回翻看怎麽都看不厭,一雙撲棱棱原本的大眼睛此刻瞪得滾圓。

    “它可曾取名了,師姐?”

    “璃吻,是夫子取的名字。”

    “璃吻,哈哈哈,以後就跟著我啦!”

    看著趙可兒歡呼雀躍的樣子,肖默言有些按捺不住了“寒芊師姐,就送她倆禮物啊,會不會有點偏心啊?”

    “急什麽?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啊,不然可不得被你嘮叨半生?”楚寒芊後退一步,回頭示意了葉凱一眼。原本焉了的葉凱立刻來了精神,滿臉堆笑的接過話茬:“十影和玉駢就是送給你和柯冉的,你們這對活寶啊,就像這十影和玉駢,它倆也是一直比拚速度和耐力。”

    “啊?葉師兄,你這比喻確定沒用反?”言柯冉哭笑不得,可是看著西涼二駿,心裏還是歡喜極了。

    “敢情就是送我倆的啊,方才也不明說,我還打算讓緋顏他們騎呢!”肖默言話雖這麽說,卻已經伸手將玉駢牽到自己身邊了,至於十影,它的韁繩已經牢牢把控在言柯冉手裏了。

    “既然他們四人都有了,那麽我們也一定不會空手離去的”蘇淺笑嘻嘻的看著還沒出手的另外四人。

    “自然是再明顯不過了”赫連平同樣當著蘇淺的麵打開一個藍色錦盒,“這裏麵的兩樣是送給你和段朗的。”

    一聽到有自己的份兒,段朗立馬湊上前來仔細端詳,錦盒內同樣有兩件物件兒:一個長得像一柄鏟子,就是比尋常見到的短了不少;另一個則是占盤。

    “這柄鏟子名為探方,通體用玄鐵打造,最下方一尺的圓缺狀口子是為了能從更深的泥土中取出砂土,身子分為三截,互相套扣,需要的時候隻需用力一甩,三截便會立刻彈出,組成一柄長過五尺的大鏟子。”赫連平將探方交到了段朗手裏,接著取出占盤交給了蘇淺。

    占盤不過一個手掌大小,黃銅的質地,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盤麵四周均勻鐫刻著二十八星宿,盤正中則是北鬥七星,兩支一長一段的指針隨著方位的變換而不斷微調。

    “堪輿之術也需借助器物,這二者算是我多年來的心血,但願日後能幫上你們。”

    “多謝師兄!”蘇淺和段朗同聲說道,一起鞠躬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清遠”褚況將最後的錦盒遞了出來,“文章的功力數你最高,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文房四寶:歙硯、雪毫、胎墨、青宣,願你下筆如有神!”

    木清遠手微微顫抖著接過這一套文房四寶,激動的竟是一時無話,褚況滿懷期望的將其擁在懷裏。

    “清遠這是太開心了麽?”霍青撓了撓腦袋,小聲嘀咕。肖默言湊近解釋道:“那可不是普通的文房四寶!歙硯選用的是歙縣出產的陶土,烈火鑄就的硯台形狀古樸,硯心最是堅硬,俗稱人活百年硯過千壽,專指的就是這歙硯;再說那雪毫,每一針毫毛都是取自高山白狐,這種動物頗有靈性,極難抓捕的,它的毛柔且韌,且無比光滑,一般的墨根本無法附著其上!”

    “如何如何?不著墨,如何能用?”霍青著急反問。言柯冉擠開肖默言說道:“這就需要胎墨了,我大梁和南詔接壤的膠州出產一種墨石,必須人力挖掘數丈方能得之,一塊數斤甚至數十斤的墨石僅能打磨出一支胎墨,你說價值幾何?”

    言柯冉不管肖默言的不滿和霍青的驚訝,繼續說道:“這最後的青宣那就更了不得了。聽名字就知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道是出自青州的熟宣,這種熟宣著墨不暈,不裂不蠹,能存上百年,也是隻有皇室才能使用的!”

    霍青被倆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還沒回過神呢,就聽見沈銘叫到了自己。

    “韶寧、正淵、霍青、緋顏,我給你們四人準備了禮物。”沈銘不苟言笑,眼中的溫暖卻早已被十三子所習慣。

    沈銘準備的是四件兵刃:一柄劍、一張弓、一卷鞭和一把刀。劍,長兩尺,通體烏黑,劍身正中留有一道凹槽,劍鋒如蛇信子分岔,劍柄和劍托僅為一橫一縱互相卡扣的類似榫卯結構。弓,檀木所鑄,弓身粗獷並由五彩藤緊緊箍住,弓身之粗即便是尋常男子也難以一手全握,彩藤之密難容一葉。鞭,猩紅奪目,分為五截,每一截可相互重疊,全身猶如蛇尾漸次變窄,似柔實鋼。刀,刀身纖薄,用手一彈如水麵漣漪,刀鋒森冷,反射陽光能奪人眼目。

    “刀喚作扶柳;弓名為鎏虹;鞭取名折闕;劍呼之為鈞烏,並非世上的名劍,但也算得上是稱手的兵刃,霍青力碩、正淵神準、緋顏靈敏、韶寧機變,符合你們四人的特性而選。”

    四人接過兵刃,撫拭一把,均甚感滿意。四人言辭本就不多,這會兒齊齊執手鞠躬,以示最誠摯的謝意。

    “終於該我了!”尹離朝白洛遙點點頭“洛遙如此聰慧,自然明白能贈與你的必定是出自我手。”

    “尹離師姐,洛遙也一直等著呢!”白洛遙走到跟前,帶著期待的神情看著尹離從背後取出一本書籍。

    “書院自成立伊始,每一屆都會有精通藥理之人,從第一位師兄開始,負責藥理之人便會將自己所學記載成冊供後人修習。久而久之,這便成了書院的一個傳承,到我這兒已經是第六代了,這本藥典乃是匯集了六代藥師的結晶,內容之廣想來世上難出其右了。現在交到你手裏,你是安南白家的傳人,日後的編纂就倚靠你了!”

    “洛遙銘記在心,定不負書院傳承!”

    杜少吟眼看著六位教習師傅都已送出禮物,而身邊的同窗也都收到契合自身的禮物,唯獨自己依舊是兩手空空,不禁心裏納悶。

    “等等!等等.......我........”

    眾人探頭朝著書院內看去,從遠處滾來一個肉球,及至近了方才看清來者乃是胖魁。汗水濕透了衣襟,略顯淩亂的發髻,紅撲撲的臉蛋竟讓其看起來平添幾分顏色。

    胖魁扶著門框,彎著腰大口喘著氣。葉凱不失時機的上前拍了拍胖魁打趣道:“可得把氣兒理順了啊,這萬一你一口氣沒上來,那今後我們可都沒口福了!”

    胖魁抖開葉凱的手,剜了他一眼,努力控製自己的氣息對杜少吟說道:“我徐魁進入書院也有二十載了,每一屆學子們離開都隻能遠遠看著,難得讓我遇到了你!”胖魁一雙小眼閃著光,顫抖著從胸口拿出一本書遞給杜少吟。

    “解牛刀法?”

    “這是我二十年的心血,裏麵包含了二十七種烹飪方法,我沒啥學識,也就借鑒典故取了這個名字!”胖魁慚愧的笑著,可杜少吟卻進入書院的初衷乃是學習六藝,自己七年時間也學到不少本事,興許是受到胖魁的影響,竟然對廚藝有了愈發濃厚的興趣。

    “這正是最適合我的禮物了!”杜少吟張開雙臂狠狠擁抱了胖魁,惹得胖魁竟然眼圈一紅。

    “能得到胖魁的真傳,你的廚藝在梁國境內怕是數一數二了!”楚寒芊感慨道。

    “好啦,好啦!再煽情下去,眼看就日薄西山了,再不走,可就得改日了!”葉凱“催促”道。

    沒有和葉凱計較,十三子默默收拾各自的行李。

    “師兄師姐、胖魁,我們就此別過!”

    眼看著眾人漸行漸遠,褚況急忙彌補上最後的囑托:“命運會為難一個人,但不會永遠刁難一個人。切勿一味留戀廟堂的舒適,多多體驗江湖的磨礪,趁你們還年輕!”

    離開青山書院到了雁山腳下時,眾人分成了三路:一路向南前往京城,一路向西前往青州,一路朝著漠北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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