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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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球]愛你如詩美麗!
    十一點鍾光景, 克裏斯蒂亞諾將他的賓利停在了一棵銀杏的樹蔭裏。
    在安娜麗塔的帶領下,克裏斯蒂亞諾沿著山坡上的小徑向騎馬場走去。還沒到達門口時, 他就聽到了一陣嘶嘶的馬鳴和短促而有節奏的蹄聲, 並隱隱聞到了夾雜在空氣中的動物體味。
    馬場入口與馬廄之間的甬道上,一名矮小精瘦的男子正牽著一匹黑馬穿行而過。安娜麗塔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
    “那匹馬很棒,不是嗎?”她說。
    “是的。”克裏斯蒂亞諾附和道, 不由多看了幾眼。的確,它骨骼寬闊有力,烏黑的體表像打了蠟一樣油亮, 脖子上披著長長的華麗鬃毛, 即便一個外行人麵對它也會第一時間得出那是一匹駿馬的結論。
    安娜麗塔加快腳步追上了那牽馬的男子, 克裏斯蒂亞諾緊隨其後。
    對方回頭麵向他們,黑馬嘶鳴一聲也隨之止步。
    “嗨,曼加諾小姐。”男人向她點點頭說,然後略帶驚訝地看向克裏斯蒂亞諾,“我還以為這是個玩笑, 想不到今天真有位特別的客人。羅納爾多先生, 你還在曼聯的時候我就已經是你的球迷了,你介意待會兒和我合個影嗎?順便一提,我是馬場的主人, 我叫烏加特。”
    “沒問題, 烏加特先生。”
    安娜麗塔則試探地撫摸了一下馬頭。它的反應很乖順。“這是新來的夥計嗎?”
    “是的,一匹完美的弗裏斯蘭。”烏加特拍了拍它的脖子,“他忠實又聰明, 身體強壯結實,耐力和速度一流,模樣也俊極了。”
    克裏斯蒂亞諾也輕輕地摸了摸它的臉,並評論說“聽起來他就像是馬中的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
    安娜麗塔失笑出聲,貼住了馬脖子“這完美地解釋了我為什麽會對他一見鍾情。”
    馬場之主也微笑了起來“嗯——你啟發了我。本來他還沒有名字,不過現在我看他可以叫羅納爾多。”
    “真的?”克裏斯蒂亞諾問。
    “當然,這是個好名字,不是嗎?”
    克裏斯蒂亞諾覺得這匹神氣的黑馬看上去愈發順眼了,撫弄了一下它的鬃毛。“那今天可以讓羅納爾多當我的坐騎嗎?”
    “不,你是個新手,駕馭不了這樣的馬。”烏加特說,“今天我另外為你安排了一匹教學用馬。曼加諾小姐倒是可以騎這匹。”
    “好吧。”
    在克裏斯蒂亞諾同烏加特對話時,安娜麗塔留意到他烏黑的長睫毛在忽閃撲朔,然後,她突然就心血來潮,悄悄將自己的手伸向他的,想要牽住——當你對一個人這般戀慕至深時,胸中滿懷的柔情蜜意總是燃點極低、一觸即發。
    然而,在即將觸及克裏斯蒂亞諾的那一刻,他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她就馬上心驚膽戰地縮回了手,下意識地把他的目光當成了指責。
    她抿緊嘴唇,為自己的膽怯而十分懊惱。
    她相信她想做的隻是件簡單到不值得猶豫的小事,但她對克裏斯蒂亞諾的極度崇敬和自身異性接觸經驗的徹底空白總不時作祟,令她像搭紙牌屋一樣如履薄冰,唯恐走錯一步就會前功盡棄,失去克裏斯蒂亞諾。
    ‘你這白癡膽小鬼,簡直比小學生還不如。’她暗暗咒罵自己,‘這裏是歐洲,他是成年人,我們在約會,就算親吻或者更進一步都是理所當然的,你卻還在為這種小兒科畏首畏尾。’
    她深吸了一口氣,總算在沒有得到鼓勵或許可的情況下,一把握住克裏斯蒂亞諾的手。
    “我先帶你去拿護具,克裏斯。”
    愛人的手暖和極了,她的血液卻緊張得快要凍結。
    好在克裏斯蒂亞諾毫不介意。他揚眉一笑,對她點了點頭“好。”
    她如釋重負,底氣大增,一路牽著他去往更衣室,覺得這甚至比當初在公園與他攜手狂奔時還要幸福。
    從前台取了兩組護具,她很快熟練地穿戴完畢,而克裏斯蒂亞諾卻是錯漏百出。
    “這不行的。”她皺了皺眉。在克裏斯蒂亞諾反應過來以前,她便蹲下身子,親自為他調整好了護腿。當她站起來,發現克裏斯蒂亞諾一臉不好意思時,她恨不得立刻告訴他,就算要跪在地上親吻他的腳背她也不會有一點不樂意。
    但她什麽也沒說,隻是摘下手套,為他重新係緊頭盔帶子。
    克裏斯蒂亞諾清淺的暖棕色眼睛溫柔極了“謝謝。”
    她顧慮盡消,輕快地拉著他走出門外“來吧。”
    門外,烏加特牽來一匹教學用的棗紅色馬駒,身側烙印著數字13,不出意料,它看上去遠不如剛才的黑馬威風,克裏斯蒂亞諾不禁撇嘴。
    “你騎‘羅納爾多’,我騎倒黴的‘13號’。”他咕噥道。
    克裏斯蒂亞諾是初學者,隻得由負責教學的烏加特手握一根係在馬籠頭上的長繩,讓他在一片柵欄圍起的小沙地裏反複跑圈,跟隨馬匹小跑的節奏練習基本起坐,而安娜麗塔作為老騎手,則可以在另一邊的草場上來回自由奔馳。
    看到克裏斯蒂亞諾溢於言表的羨慕,安娜麗塔心中一喜,覺得她今天最重要的計劃有了著落。
    但她不動聲色,隻是狡黠地告訴他“隻要你耐心學一個小時基本功,我保證會有好玩兒的。”
    克裏斯蒂亞諾正想追問,她就已翻身上馬,瀟灑地揚長而去。他摸摸脖子,隻好先跟著烏加特到沙地上學習起坐。
    “腳跟下壓,用腳掌前三分之一部分接觸馬鐙……跟緊馬腿跑動的節奏……不要依靠踩馬鐙站起來,雙腿放鬆,順勢借力……不不不,你跟錯腿了,是跟右腿,不是跟左腿……對對對,很好,你學得很快,羅納爾多先生。”
    克裏斯蒂亞諾漸漸掌握了節奏,馬背也不再顛簸得難以忍受。“謝謝。一般人學到什麽時候才能不用在這顛來顛去轉圈?”
    “通常來說,學得再慢的人,十個課時也能基本掌握起坐,開始騎練習馬。”
    “那學得快的呢?”
    “五六次課時就夠了。當然,要真正學會騎馬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了然地點點頭,忍不住將好奇的目光投向另一邊的安娜麗塔。
    她騎著那匹烏黑閃光的駿馬馳過草地,優雅纖細的身體結構得以舒展,發辮在腦後飛揚,握韁的雙手從容自信,顯見精神高昂。不一會兒,她催馬揚鞭,衝到障礙杆前,毫不費力地一躍而過。在原地勒住韁繩,她讚賞地拍了拍馬脖子,因為跳欄的成功而喜笑顏開、容光煥發。
    在克裏斯蒂亞諾眼裏,她第一次如此生動可愛。
    盡管與他相處時,她向來熱情爛漫,令人很難把她歸為內向憂鬱的類型,但仍有那樣的一些時候——當她的眼裏不隻有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一個人的時候,他會隱隱感覺到,她對這個塵世的態度是疏離冷漠的,好像留在人間的隻是她的幻影,真實的她則生活在一個遠比現實美好得多的世界。
    然而,此時此刻,正午的陽光仿佛把抽象的精神實體化了,她造成的印象前所未有地鮮明了起來。與黑馬為伴,在青草上奔馳,在藍天下歡笑,她月亮般蒼白清秀的麵貌不再空茫,而承載了生之喜悅,和人類先祖偷食禁果前在地上樂園無憂無慮地嬉戲時的樣子如出一轍。
    克裏斯蒂亞諾感到他的心靈像經曆了受洗一般愈發純淨。
    他和任何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一樣熱衷於異性,也一向不乏流連花叢的輕狂事跡,但他有生以來都從未這般深刻地體悟到,一個女性竟會有如此動人的美。
    這個時候,遠處的安娜麗塔像是感應到了他的視線一般,側頭望向他,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並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克裏斯蒂亞諾一陣動容,情不自禁地也笑了起來。
    他剛想回以同樣的手勢,身下的馬駒卻忽然停步,令他上半身在慣性作用下猛地向前一衝。
    克裏斯蒂亞諾一陣手忙腳亂,然後才發覺馬是遵從烏加特的指示停下的。
    “怎麽了?時間到了嗎?”他莫名其妙地問。
    烏加特半是戲謔、半是責備地搖了搖頭“請盯著馬腿,不要盯著那邊的美少女。”
    克裏斯蒂亞諾尷尬地扁扁嘴“……我是在觀察她是怎麽騎的。”
    “是嗎?那讓我看看你學到了什麽。”烏加特揶揄地說,立刻催動馬匹恢複了小跑。
    猝不及防之下,克裏斯蒂亞諾又是身形一晃,幸好他趕緊抓牢鞍環。
    他小聲埋怨了一句,不再分神,重新以一種倔強的認真勁兒投入到了練習中,竭力爭取做到最好。
    “節奏感依然很好,繼續……但是不要讓你的雙腳不斷搖晃,讓它們穩定在一個位置上……腳跟下壓,不要完全踩進馬鐙裏,否則會很危險……”
    “現在這樣可以嗎?”
    “上半身有點僵硬,試著放鬆。記住,不要跟馬的力量對抗,而要順勢而為。”
    “我知道了……這樣怎麽樣?”
    “嗯……現在很不錯……看來你的馬感不比球感差多少。我想你很快就不需要依靠鞍環保持平衡了。”
    隨著克裏斯蒂亞諾漸入佳境,太陽悄悄地爬得更高了,向東拉長了地上的影子。雲層消弭無形,風完全靜止。在令人昏昏欲睡的陽光下,樹木都懶洋洋地小寐著,蟲鳥不知所蹤,四周的馬蹄聲成了天地間最大的實在。
    一個小時的教學悄然結束了。克裏斯蒂亞諾小心翼翼地從馬駒身上躍下,烏加特則牽住籠頭上的繩子,並毫不吝惜對他的讚揚。
    “我得說,你很有天分,羅納爾多先生。”
    “謝謝。也要多虧你教得好。”
    與此同時,安娜麗塔也已結束馳騁,牽著那匹新名為羅納爾多的黑馬,從遠處向他們緩緩走來。克裏斯蒂亞諾一下子惦記起了她剛才的承諾。
    “他學得很好,對嗎?”安娜麗塔問道。
    烏加特予以認同“我幾乎很難相信他是第一次騎馬。”
    “我一點也不驚訝。”她說。
    “所以,安娜,你現在是不是該告訴我,你保證的好玩兒的東西是什麽了?”
    她不直接回答,而是摸摸身邊的黑馬的頸項,然後問他“你喜歡他嗎?”
    “我怎麽能不喜歡優秀的‘羅納爾多’?”
    她失笑道“嗯——很好。那麽你想不想沒有繩子,沒有束縛,沒有限製,跟在草地上飛行一樣騎著這匹馬自由自在地奔跑?”
    “就像你剛才那樣?我當然想。”他憧憬地說,“可是我還沒學會呢,沒法做到,不是嗎?”
    她對他調皮地眨眨眼,然後轉向馬場之主。
    “烏加特先生,你有雙人鞍的,對嗎?”
    “有的。我馬上去拿。”烏加特回答。
    “麻煩你了。”
    隱隱明白了她的用意,克裏斯蒂亞諾眼前一亮。
    控製不住地開始想象與她一起在黑馬上奔騰的畫麵,這個貪玩兒的大男孩不由心花怒放,覺得這不光有趣,而且也實在浪漫極了。他暗道,他們兩個都那麽漂亮,到時看起來一定會比任何一部電影裏的男女主角還要酷。
    烏加特很快回來了。安娜麗塔這才笑盈盈地向克裏斯蒂亞諾問道“你一個人的話,的確暫時沒法自由地縱馬奔馳。但是雙人騎的話,就不同了。你想試試嗎?”
    期望徹底得到落實,克裏斯蒂亞諾喜形於色“我喜歡這個主意。”
    “那好。”
    烏加特效率極高,不一會兒就為他們裝好了雙人鞍。克裏斯蒂亞諾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無言地望向安娜麗塔。
    克裏斯蒂亞諾表現得如此樂意之至,馬場之行的主要目標也得以實現,安娜麗塔自然喜不自勝,但她眼睛一轉,忽然又臨時起意地想捉弄他一把。
    “既然馬鞍有了……”話說到一半,她停頓了一會兒,好好欣賞了一下克裏斯蒂亞諾臉上天真的期待,“烏加特先生,你來帶著他騎吧。”
    克裏斯蒂亞諾的笑容瞬間凝固。
    她捂了捂上翹的嘴,保持住了嚴肅,絲毫不像在開玩笑。
    烏加特看到克裏斯蒂亞諾堪比石蕊試紙的變臉反應,卻是完全忍俊不禁“算了吧,兩個男人騎在一匹馬上,這場麵一點都不好看,我可不想讓人懷疑我的性取向,就算那個人是羅納爾多也不行。”
    克裏斯蒂亞諾才剛剛鬆了口氣,她又無情地說“你介意這個的話……讓另一位馬術教練來?”
    克裏斯蒂亞諾慌忙擺了擺手“嘿,等等,我也一樣不想讓人懷疑我的性取向。”
    安娜麗塔卻還不罷休“唔,那也沒事,我記得這裏正好有位女教練。你剛剛也看到她了吧。”
    克裏斯蒂亞諾想起剛剛擦肩而過的那個矮小魁梧、寬臉上長了疣子的中年女人,再回顧他幾十秒前的美好幻想,簡直崩潰地想掩麵。
    烏加特倒比安娜麗塔仁慈地多了,忍笑道“與其這麽麻煩,你自己來帶著他不就好了?這樣收費還能少一半呢。”
    克裏斯蒂亞諾忙不迭地拚命點頭“是的是的,你帶著我騎不就可以了?”
    她露出了一副為難的表情“我也想這樣,克裏斯蒂亞諾。可是我從沒試過雙人騎,我怕我會害你受傷。如果影響你上場比賽,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影響比賽的可能一下子打倒了克裏斯蒂亞諾。
    他沮喪地問“你真的不行?”
    安娜麗塔攤手表示無奈。
    烏加特再也看不下去了,好笑地說“別再作弄他了,曼加諾小姐。我很清楚,你的騎術絕對足夠了。”
    克裏斯蒂亞諾一怔,馬上明白了過來。
    “你耍我。”他不高興地對她說。
    “哈哈哈哈哈——呃,對不起。”她破功大笑出聲,看到克裏斯蒂亞諾猛然用控訴的眼神瞪向她,趕緊正色,“我讓你好好體驗騎馬的樂趣作為賠罪,怎麽樣?”
    克裏斯蒂亞諾哼了一聲“要是我覺得沒意思的話,這就是你最後一次見到我了。”
    她一臉痛苦“別這麽殘忍,你明知道見不到你,對我來說會比死還糟糕。”
    克裏斯蒂亞諾回以白眼。烏加特在這時識趣地走到一邊,留他們二人獨處。
    安娜麗塔則上前兩步,利落地翻身上馬,然後向克裏斯蒂亞諾作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聲音如童話般甜美。
    “來吧,我的迷人王子。”
    克裏斯蒂亞諾並不想讓她輕易哄住,卻無可奈何地意識到,他小小的不滿在這一刻已經蕩然無存了。
    “耍完了我又來這套。”克裏斯蒂亞諾撇了撇嘴,但還是順從地爬上馬背,坐到了她的身後,表麵不再計較。
    光燦燦的日頭下,拂起了一陣清爽的微風。由於他們選擇了工作日出遊,馬場的訪客寥寥無幾,而一個鍾頭的時間更是把僅有的幾個客人都送走了,以至於整片廣袤的草地完全空曠了下來,翠色欲流,一碧千裏,足以任他們蕩氣抒懷地自由奔馳。
    安娜麗塔卻再也沒法像剛才一樣,全身心享受著澄淨的以太、青草的氣息,無拘無束地暢遊於悠久無窮的大自然。
    她現在唯一能感覺到的,隻有身後傳來的克裏斯蒂亞諾的體溫,乃至她覺得身上除了後背之外的部分,全都成了不存在的幻肢了。
    能與心心念念所愛的男子這般親密接觸,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何況這本就是她的計劃,不料真正實現時,竟令她有些難以消受。
    她深呼吸了一次,強自鎮定地說“本來,由我控製馬的話,你應該坐在前麵,不過你比我高太多了,那樣會擋住我的視線,所以隻能這樣了。盡量別亂動,減少對馬的幹擾。你可以適當靠著我。”
    “我知道了。”
    於是她用腳一磕馬腹,黑馬便跑了起來。幾乎就在開始顛簸的同時,克裏斯蒂亞諾伸手環抱住了她,借以保持平衡。
    她對此毫無心理準備,全身一震,差點當場暈倒。
    然後,她聽到了克裏斯蒂亞諾的一聲輕笑“怎麽了?”
    “……沒什麽。”她說,聲音的顫動卻出賣了她。
    她當然不可能不快樂,可這反而成了問題所在——她從沒與任何異性有過超越禮節的肢體接觸,欲望不曾開花的童貞之身,全然容納不下這極度的狂喜,不得不搖搖欲墜、瀕臨昏厥。
    更糟糕的是,身後的克裏斯蒂亞諾似乎感應到了她的僵硬,竟惡作劇般地將她抱得更牢了。她模糊地意識到,他是在故意報複她剛才的戲弄。
    她甩甩頭,竭力試圖專注於駕馬前行,但感到克裏斯蒂亞諾精壯的上身緊緊貼在她的背上,溫熱的呼吸旖旎地摩挲著她的頸部,她連拿穩韁繩都力有不逮。
    勉強跑了一會兒,她已像生了病一樣天旋地轉、心如擂鼓,而克裏斯蒂亞諾絲毫沒有收斂的跡象,反倒還有意無意地開始輕揉她的腰部。
    她渾身酥麻,再也受不了這種強烈的刺激,終於一勒韁繩,停住了馬。
    “嗯?幹嘛要停下?”
    “克裏斯蒂亞諾,根本沒有那麽顛,不要像心髒病發作的老奶奶一樣掛在我的身上。”她說,以毫不留情的責備掩飾著自己的窘迫,“你這樣幹擾我,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哦……好吧。”
    克裏斯蒂亞諾配合地鬆開了交叉在她身前的雙手,可是不到一秒就更緊地抱了回去。
    她抓狂地揪了揪頭發“嘿,你這算什麽,八爪魚嗎?”
    “不行,我不能放手。馬背太高了,我害怕。”他甕聲甕氣地說。
    她一下子氣笑了。“什麽——你害怕?”她諷刺地問,轉頭望向他。
    回頭那一刹那,她完全忘記了想說的話,腦海一片空白。
    克裏斯蒂亞諾從未離她如此之近。
    這一刻,她能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細密的毛孔、沒剃淨的胡渣、鼻翼邊小小的黑痣、左眉那道在比賽拚搶中留下的傷疤、棕眸中瑪瑙般的紋理,還能曆數他每一根又長又卷的睫毛。
    近乎本能地,她的眼睛開始膜拜他。
    “是的……”葡萄牙人慵懶地開口,嗓音性感極了,“我害怕。”
    話語的本身毫無意義,她也根本無意於回應。
    她唯一能注意的,是克裏斯蒂亞諾危險的臉——是的,危險的。
    這張完美無缺的,仿佛沿著畢達哥拉斯的尺規生長的臉,因為總是以驚人的誠實反映著其擁有者的一切喜怒哀樂,便總是顯得坦蕩無邪,可事實上,那些華麗的線條是極具挑逗性的——他近乎女氣的上挑眉骨、以媚秀的尖角收尾的鼻子、猶如愛神之弓般飽滿誘人的嘴唇,無不表露著毫不莊重的曖昧暗示。
    於是,一旦他像這般靜下來,微微顫動麵部輕佻的線條,他阿波羅式的英俊就立刻變成了極其危險的、充滿情欲意味的美。
    安娜麗塔兀自發呆,克裏斯蒂亞諾肉感的唇上則漸漸勾起一抹輕浮的淺笑,顯得更加危險了。
    “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
    他歪歪頭,故作不解“那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她癡迷地凝視著他,輕不可聞地歎息了一下。
    “你知道的。”
    克裏斯蒂亞諾甚是愉快,惑人的微笑擴大了。
    “我真的……有那麽好看嗎?”
    她恍恍惚惚地回答“你也知道的。”
    克裏斯蒂亞諾輕笑了一聲,不知不覺間離她湊得更近了些。
    “那麽……”葡萄牙人刻意壓低的聲音愛撫著她的感官,就像一個纏綿的吻,“你隻想看看就夠了嗎?”
    她如遭雷擊,呐呐無言。
    緊接著,她的目光不由貪婪地掃過他上挑的眉毛、晶亮的眼睛、精致的鼻子……最後,流連在了他臉上最性感的嘴唇上。那翹起的豐滿弓形,好像就是一個親吻的邀請。但是,她動彈不得。
    “你隻想看看就夠了嗎?”克裏斯蒂亞諾重複了一遍,慢條斯理地引誘著她。
    某條界限在他的鼓勵之下鬆動了。隻是,她雖意亂情迷,仍不敢輕率。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極其緩慢地湊近他的嘴,宛如敬神般誠惶誠恐,隨時準備退縮。
    克裏斯蒂亞諾向她稍傾下臉,與她額頭相抵,並輕蹭著她的鼻子,嘴唇卻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些,叫她碰了個空。同時,他又輕抬眉峰,微微眯起暖棕色的眸子,以勾人的目光侵犯她的意誌,挑動她來主動追逐他的嘴。
    她總算高揚下巴,義無反顧地向那口夢寐以求的泉源靠近。
    差了最後一刻,她還是沒能吻到他。因為馬騷動了。
    克裏斯蒂亞諾掃興地嘖了一聲,安娜麗塔則大夢初醒,趕緊回頭控製住馬。
    “瞧,這就是幹擾我的結果。”她無奈地說,重新催馬前行,“我是不討厭這種幹擾,不過你要是摔下馬受傷,搞得沒法上場比賽,我是不會負責的。”
    克裏斯蒂亞諾重新環抱住她,悠閑地說“我可不擔心,反正有個英勇的女騎士會救我。”
    她拿他毫無辦法,隻好任他貼著“你這麽肯定她能救你?”
    “當然。”他的聲音得意地上揚起來,“畢竟她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舍得讓我受傷。”
    這分明是事實,而且是她從來不介意表達的事實,她現在卻莫名地惱極了。
    “即使是對你來說,這也自大過頭了。”
    克裏斯蒂亞諾咯咯發笑,飛快地輕吻了一下她的麵頰,然後貼在她耳邊低語道“是你寵壞我的。”
    “dannazione”她低聲罵道,一邊的耳根像在被螞蟻啃咬一樣火辣辣地發癢,“好吧,要是摔殘了可別後悔。”
    然後她二話不說地一抽馬鞭,飛速疾馳起來。克裏斯蒂亞諾嚇了一跳,環在她身前的雙手也被顛地一鬆,但他又急忙扣了回去,像在洪水中抱緊柱子以免被衝走那樣。她好笑地想,這回大概真的是下意識的應激反應。
    克裏斯蒂亞諾雖然還是牢牢貼在身後,不過好歹無瑕再惡意撩撥她,她也總算漸漸習慣了這種親密距離,得以放鬆下來,全情投入到馳騁的暢快中。
    黑馬四蹄翻騰,長鬃飛揚,同生了翅膀一樣,一觸地便全身躍起。騎在它的背上奔馳,樹木在飛速移動中活了起來,連接碧空的柔軟草地成了一片綠色的雲層,她感到渾身輕盈、飄然欲馭風,不像在地麵奔跑,而更像在踏空飛翔。
    克裏斯蒂亞諾顯然同樣享受到了這種飛行的樂趣,情不自禁地讚歎了一聲。
    烏加特遠遠地向她做了個手勢,提醒她限定的時間即將結束。她示意了解,接著咬了咬唇,決定要完成一次跳欄。
    於是,她略略調整方向,向障礙杆快速逼近。
    “相信我嗎?”她問道。
    克裏斯蒂亞諾有些緊張,但還是告訴她“相信。”
    於是她屏息凝神,蓄力飛速衝向障礙杆。最終,她的坐騎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像鳥一樣輕鬆地躍了過去。
    克裏斯蒂亞諾幾乎與她同時開心地笑了起來。
    “好玩嗎?”
    “好玩。”克裏斯蒂亞諾興奮得直點頭。
    不得不下馬的時候,克裏斯蒂亞諾一臉意猶未盡,顯然還想著再玩兒一次。
    安娜麗塔一邊輕撫馬匹,一邊調侃道“看來這次不會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了?我仁慈的克裏斯?”黑馬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她不禁吃吃地發笑,摟住了它長長的腦袋。
    克裏斯蒂亞諾轉了轉眼睛算作默認,然後問道“你一直很喜歡馬?”
    她繼續依偎著‘羅納爾多’“多數時候,我喜歡馬多過喜歡人。”
    克裏斯蒂亞諾本來不過隨口一問,這下卻突然怔住了。
    不知何故,她此時明明像個小女孩一樣歡喜,所說的話也無甚驚世駭俗之處,可他偏偏從中感覺到了一種深重的痛苦。
    “你……”克裏斯蒂亞諾遲疑了一下,還是轉移了話題,“接下來準備帶我做什麽?”
    “你想直接找個地方吃午飯,還是散會兒步?附近有個小教堂,我們可以一直走到那裏。”
    克裏斯蒂亞諾選擇了後者“去教堂看看吧。”
    “那好。”
    將黑馬交還給烏加特,他們再度挽手同行,往山頂的教堂走去。
    日頭正烈,行道樹上剛剛冒尖的葉子、路旁新生的青草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和緩的山坡上,正籠著一層輕紗似的薄霧,透過樹林的間隙,隱約可見幾座民宅。滲透了水分的泥土裏,散發出一種發酵似的濡濕氣息。
    “你下一次演出是什麽時候,安娜?”
    “怎麽?你打算來捧場嗎?”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
    “星期五兩點。《圖蘭朵》。”
    “太棒了,我可以來。而且我正好一直想再看看圖蘭朵公主。”
    “謝謝,克裏斯。沒有什麽比這更讓我高興了。”她說,“不過,我這次不演圖蘭朵,演柳兒。”
    “柳兒?那個……侍女?”克裏斯蒂亞諾苦苦回想,才好不容易在圖蘭朵公主的光輝之下,翻出了對這個人物的一點殘留印象。他頗感失望“為什麽不像上次一樣呢?”
    “因為事實上,以我的聲音條件,我真正適合的角色是柳兒,演圖蘭朵完全屬於倒行逆施。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
    “呃……是這樣嗎?好吧,也許是因為我不懂歌劇,我覺得你上次演得很完美。”
    “那一次的表演,倒的確是意外的成功。”她甜甜地笑了笑,“不過要說起來,那其實是你的功勞。”
    克裏斯蒂亞諾瞬間一臉莫名“什麽?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以前,圖蘭朵的曲子,我怎麽唱都唱不好,但是那天,觀眾席上有你,一切就不同了。你那麽光彩照人,光是坐在那裏,就比藝術本身更偉大,所以我看到你的一瞬間,堵塞的靈感就忽然全部從嗓子裏奔瀉出來了。”
    “……呸!”克裏斯蒂亞諾羞惱地一揮手,“又是這樣。”
    她不再嬉笑,定定地注視著他,夜般深沉的褐色眸子透露出愛情的秘密。
    “我是認真的,克裏斯。你是我的繆斯,而那也是我一輩子最好的一場演出。”
    克裏斯蒂亞諾的心不由為之一動。
    他微微一笑,溫和地說“我想最好的演出,永遠是下一場。”
    教堂到了,他們停下腳步。那是一幢奶白色的哥特式建築,規模雖小,卻不平淡,山牆上是巨大的玫瑰窗,典雅的圓形尖頂高高聳立,兩邊豎著筍狀的小塔,向上的構造看上去直欲一飛衝天、脫離塵世,無形中喚起一種神聖的感情。門外,一位大理石天使手捧聖水盆,恭候著每位來客。
    禮拜堂裏空無一人。一架小型管風琴占據了它的一角,顯得有幾分擁擠。兩側的玻璃花窗所彩繪的聖經故事,吸收了戶外的太陽和木藝吊燈的光芒,使室內有七彩繽紛閃爍。為教徒設置的成排長椅上方,對應地懸掛著精致的香爐,雖不在焚燒,仍有芬芳氤氳。
    而從正麵望去,受六支香燭供奉的祭壇之上,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占據了視線的焦點。安娜麗塔一塌進教堂,便入迷地盯住了它。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說“克裏斯蒂亞諾。”
    他以為她是在叫他“嗯?”
    “你的名字。”她解釋道,“是christian的變體。一個神聖的名字,不是嗎?”
    克裏斯蒂亞諾麵露茫然“為什麽說這個?”
    “沒什麽。”她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來而已。”
    克裏斯蒂亞諾迷惑地點點頭,不再追究。
    “你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他問。
    她予以否認“雖然我是有神論者,出生時也受過洗,但我想我算不得上帝的信徒。”
    “唔……這不多見。”
    “那你呢?你尊敬上帝?”
    “是的。”他理所當然地回答,“為什麽不呢?”
    她並不意外,追問道“難道沒有那樣的時候,你會覺得,無論你懶惰還是進取,無論你有罪還是有德,上帝都根本不會在乎嗎?比如,當你為勝利付出了遠甚於旁人的努力,卻仍沒有得到應有的眷顧的時候。”
    事實上她不怎麽關心信仰問題的本身,而隻是想感受克裏斯蒂亞諾對生活最赤誠的熱愛。
    克裏斯蒂亞諾如她所願。
    “偶爾吧。”他承認說,“但我始終相信上帝知道誰在努力,誰值得回報。上帝不會總是睡著的,所以我也總是在竭盡全力。另一方麵,以前我的父親經常教導我說,隻要你願意幫助他人,那麽上帝就會雙倍回饋給你,而我後來做善事的時候也確實感覺到,每當我向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時,上帝就總會給我更多的幫助。我想上帝並不麻木。”
    他亮麗的暖棕色眸子已見過人世的真相,但裏麵仍裝著沒有罪惡的童真幻景,和初生時一樣明淨無暇。
    她突然有了落淚的衝動,不禁張了張嘴。
    ——我愛你。
    但她克製住了,沒有說出口,而是又看向了祭壇上的十字架。
    十字架大而堅實,乃至真要釘住一個活人似乎也綽綽有餘。它本身幾乎沒有裝飾,隻有其木質結構的本來風貌,肅穆得令人心生寒意,比起普通的宗教標誌,更像是一個真正的古代刑具。
    克裏斯蒂亞諾看看十字架,又看看她,忍不住疑惑“你在想什麽?”
    “關於這個十字架的一個小故事。”她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它,“我來過這裏好幾次,有一回,駐堂的神父告訴我,十字架本來是個耶穌苦像,但有一回,耶穌像突然鬆脫了,怎麽也裝不回去,後來也一直沒有替換。之後,有人對這件事作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解釋,雖然當不得真,但引人入勝。”
    克裏斯蒂亞諾湊近兩步,仔細觀察了一下,發覺十字架上確實有苦像的遺留痕跡。
    “是怎麽回事?”
    她看得出神,娓娓講述道“傳說是,拿撒勒人耶穌在受難之後,已經回到了天父身邊,這也是為什麽,象征著他為人類所帶來的救贖的十字架,會變成空的。
    但總有一天,神之子會再次降臨,若不為審判,便是為了再次犧牲,再次救世,代替人類承受罪業,而到那時候,這個十字架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克裏斯蒂亞諾對此一笑置之“有這麽玄乎?”
    “誰知道呢。”她夢囈似地說,摸向了她的項鏈。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我身上居然發生了日更三章兩萬七千字這種比見鬼還見鬼的奇跡,你們肯定激動得找不著北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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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世美顏,每日一舔
    你羅這次有沒有挽回一點身為邪魅狂狷霸道總裁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