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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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球]愛你如詩美麗!
    下午七點, 西甲聯賽第35輪打響,皇家馬德裏坐鎮主場迎戰奧薩蘇納, 安娜麗塔再度來到伯納烏球場觀賽。
    依克裏斯蒂亞諾的意思, 她本該坐在他花費巨資訂購的豪華貴賓包廂裏,但她並不喜歡包廂的視野,認為離他太遠, 又想盡量避免出現在新聞裏,因此她還是選擇了自己預訂的接近角球區的座位。
    這是一場她曾經“預見”過,並且清楚記得全程的比賽, 有著令她著迷的英雄主義色彩。
    開場階段, 皇馬後防線出現失誤, 奧薩蘇納前鋒打空門得手,暫時領先。而在第二十四分鍾,克裏斯蒂亞諾上演單騎闖關,從左路內切勁射破門,扳平比分, 然後與好友卡卡表演了哭鼻子的慶祝動作。
    第四十一分鍾, 皇馬懈怠的防線又被對手攻破,再度落後。兩分鍾後,格拉內羅傳中禁區, 馬塞洛小禁區邊緣頭球破門, 比分再次扳平,球隊雙方便陷入了長久的僵局。
    “不用擔心。”比賽中途,她順口告訴身邊焦慮不已的球迷, “羅納爾多肯定還會再進一球。”
    她的預言在終場前實現了。
    第八十九分鍾,克裏斯蒂亞諾接伊瓜因傳中,近距離頭球破門,絕殺救主,助皇馬3比2險勝,繼續以1分之差對巴薩施壓,留住爭冠希望。
    伯納烏沸騰了,克裏斯蒂亞諾則喜笑顏開,在球場上歡躍翱翔,快樂得像隻無憂無慮的公鹿,乃至手舞足蹈地坐倒在地,好一會兒才被隊友們扶起。
    記憶中的情景活靈活現地在她麵前重演時,她對克裏斯蒂亞諾的迷戀愈加貪婪地膨脹了起來。
    她喜歡他踢球的樣子,不光因為他在球場上是個神格化的希臘英雄,也因為他於職業化的競技體育中,保持的卻是兒童在遊戲時所持有的唯樂原則。
    他一味求勝,而為何求勝?無需因果,無需解釋……願望滿足,則得到快樂。勝利於他而言是自為而為的圓滿,過程的本身即是目的,其背後的實用性利害則無非附屬。於是,他便日複一日地抱守童真,不受現實原則支配,執著地求取無關功利的愉悅。
    她視人間為汙濁的黃水,活得膽戰心驚,而克裏斯蒂亞諾的赤子之心,簡直像甘泉瀑布那般令她神清氣爽。
    在她兀自出神時,克裏斯蒂亞諾抬起頭,望向她的位置,遠遠地朝她眨了眨眼,好像在問她,他是不是出色極了。
    她粲然一笑,朝他高高豎起大拇指。
    比賽結束了,她對這一日的期待還遠遠沒有結束——早些時候,她邀請克裏斯蒂亞諾賽後到她家去,他欣然答應了。
    克裏斯蒂亞諾駕車時,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優美的側臉,第無數次地疑問世上怎會有如此迷人的造物呢?
    他架不住她肆無忌憚的凝視,好笑地說“你好像想吃了我。”
    “我隻是太崇拜你了,尤其是在今天的比賽之後。”
    克裏斯蒂亞諾斜了她一眼“真的嗎?”
    “當然。賽場上的你就像高貴的雄鷹,以七星為頭冠,展開巨大的金色羽翼,驕傲地在空中迎戰鷙鳥、征服風暴,騰飛萬裏。”她悠悠地說,“你進球後,隊歌在伯納烏不斷上升,那時我還以為是信眾齊聚在朝聖之地,為救世主高唱讚美詩。”
    他失笑著搖頭“你還能再誇張一點嗎?”
    “我一點兒都沒誇張,我想球迷都會同意的今天的羅納爾多就是皇馬的救世主——無所不能,卻並不高居天闕、諱莫如深地接受下界的膜拜,而在凡間毫無保留地為他的信徒攻城拔寨。”
    克裏斯蒂亞諾嗆了一下“如果你每奉承我一次,我就得給你一個金幣,你大概很快就能讓我破產了。”
    “唔,但我想要些比金幣更好的東西——比如,一個美妙的吻。”
    他揚起勾人的眉峰“好啊,以後你說一句漂亮話,我就吻你一次,怎麽樣?”
    她低頭竊笑。
    約晚上九點半光景,他們到了。
    停好車以後,克裏斯蒂亞諾摟著她瘦削的肩膀,一邊往公寓走去,一邊向她提了一個建議。
    “下一次,你還是到包廂看球好了。我的家人和朋友總會坐在那裏,我的女朋友可沒理由一個人坐在球場另一頭。”
    安娜麗塔很高興克裏斯蒂亞諾主動把她列到與親友同等的地位,但這也同時喚起了她的顧慮她早已習慣獨立於一切社會單元,而在與克裏斯蒂亞諾有了正式的關係之後,她卻不可能再保持絕對的孤立,需得與他的交際圈——而不隻是他一個人,產生交集。
    克裏斯蒂亞諾似乎看出了她的擔憂“你怕沒法和他們好好相處嗎?”
    “你也看到我上次表現得有多糟糕了。他們都是好人,是的。但我沒法指望他們會喜歡一個扭扭捏捏的傻瓜。”
    “他們對一個羞怯可愛的姑娘印象沒那麽壞,我保證。”克裏斯蒂亞諾寬慰道,“在這基礎之上,我相信你隻要願意把用來哄我的本事拿一半出來,就綽綽有餘了。”
    她沉默了一陣,而略一琢磨之後,她放鬆了下來——與外界的長期隔絕導致了她的過度忌憚,但事實上,克裏斯蒂亞諾率真單純,對於虛偽和世故的容忍度不會比她高到哪兒去,又十分依戀家庭,以他為中心的人際網絡自然也趨於簡單和諧,並不至於威脅她內在的安寧,與之相互協調不會那麽困難。
    “我當慣了獨行俠,不過能有和他們相處的機會,我很榮幸,也會珍惜的。”她輕輕地說,“畢竟,他們是愛你的人,我當然也愛他們。”
    克裏斯蒂亞諾的棕眸一下子柔和下來“我覺得他們也會愛你的。”
    她微微一笑,正要應答時,注意力卻突然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希望如此。”她眼神飄忽,心不在焉。
    克裏斯蒂亞諾無緣無故地停下了腳步。
    “有點兒不對勁。”他說。
    “什麽?”她茫然地問。
    克裏斯蒂亞諾麵無表情地將視線下移“你在摸我屁股。”
    她幹笑著鬆開手,擺脫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臂,向後倒退兩步。
    “不,這是意外。”
    克裏斯蒂亞諾亦步亦趨地逼近她“哈?意外?”
    她心虛地高舉雙手對著他,不斷後退“是的,我本來是想把手搭在你的腰上,可是你個子比我高,這個部位又正好很翹——呃這不重要,總之我搭錯位置是意外,意外。”
    他懶得管她的狡辯,繼續朝她迫近“意外搭了上去,然後又順便意外捏了兩下?”
    “……反正就是意外!”她大聲說,猛然後退了兩大步,接著直接轉身逃跑,風風火火地奔進公寓門口。
    “別跑!”克裏斯蒂亞諾喊道,立刻大步流星地追了過去。
    她全力飛奔,放棄了升降機,直接拐到樓梯口,衝往她家所在的三樓。克裏斯蒂亞諾在她身後一路窮追不舍,口中不斷威脅“你完了!”
    “真的是意外!”
    他們一前一後你追我趕,腳步聲和叫喚聲回蕩在了整個樓道裏,最終,在公寓三樓的過道中,她的家門前,克裏斯蒂亞諾逮到了她。
    “抓住你了。”他從背後用雙臂將她一把禁錮住,“你以為你跑得過羅納爾多嗎?”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了幾聲,感到頭昏眼花,便幹脆向後傾倒,靠在克裏斯蒂亞諾懷裏。
    “我投降。放了我。”
    “想得美。”克裏斯蒂亞諾低聲貼在她耳邊說,“你敢調戲我,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她感到神魂顛倒,趕忙掙脫他“先讓我拿鑰匙。”
    鑰匙在孔裏轉動的時候,克裏斯蒂亞諾湊上前又想將她抱住,但門打開的一刹那,他便不自覺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被她家中的景象迷住了眼。
    她家空間不大,臥室和廚房都是開放式設計,除去廁所,整個屋子的格局都一覽無餘,一台老式留聲機和一架紅木鋼琴並排而立,顯得頗為局促。
    他第一眼以為她的屋子四麵貼著五顏六色的牆紙,定神一看才發覺竟是滿牆俱是密密麻麻的書籍,而比之更驚人的還要數房裏的陳設宮廷鍾表,古典油畫,日本武士刀,鬼怪浮世繪,蘇格拉長弓,三葉蟲化石,尼安德特人頭骨模型,無頭的大理石半身像,長發人偶……因為空間不足,為滿足主人無明確原則可循的收藏愛好,它們就唯有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胡亂在玄關櫃、擱板、案幾和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裏四處出沒。
    由於各種天馬行空的物件的不規律排布,她的家簡直像是在無意識的幻覺或者夢境中才會出現的超現實奇景。
    不知怎的,克裏斯蒂亞諾第一個念頭竟是好奇,在這個屋裏做“那事兒”會是怎樣的體驗?跑車、岩壁、沙灘之類的地點都能刺激野性煥發,但這裏卻有種更瘋狂的想象力。
    “有點小還有點亂?”安娜麗塔不好意思地說。
    “不,你的家……”他不知道怎麽形容,向裏又走了幾步,“好像有魔力。”
    這時,克裏斯蒂亞諾留意到了牆上的那幅阿多尼斯油畫。
    “這是我嗎?”他驚奇地問。
    “阿多尼斯。”她解釋道,“我還畫過那喀索斯、福玻斯、帕裏斯、許拉斯……不過最後我全部都忍不住把他們畫成你的樣子。也隻有這樣,才能使得這些美男子的聲名具有說服力。”
    克裏斯蒂亞諾低低地笑了“我現在是不是該吻你了?”
    她上前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碰“我應得的,對嗎?”
    克裏斯蒂亞諾十分不滿意地搖搖頭“這也算是吻?”
    他將她牢牢抱住,使她腦袋後仰,俯下身給了她一個熱烈而持久的吻。他的手臂、他的嘴唇上迸發出來的粗野的力量,將她拋入了激狂的波濤中。一種陌生而危險的甜蜜感覺,再一次從她的官能中被喚醒了,而這回它強烈到足以令她隱隱感到不安。
    他放開她的時候,她已站立不穩,隻好抓住他的肩膀以免摔倒。
    “你天天說我美。”克裏斯蒂亞諾嘟囔道,暖棕色的眼睛深沉起來,“難道不覺得自己也很美?”
    她迷蒙地看著他,良久,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個令她竊喜的事實他想要她。
    克裏斯蒂亞諾年輕氣盛、作風輕狂,她相信若非他先前一直心懷疑慮,她也從未在這方麵作出暗示,他們早該在確立關係前就有更親昵的接觸了——但她也不是沒擔心過,他的紳士做派隻是由於她在他眼裏毫無吸引力。如果連她邀請他到家裏來,他都沒有表現出對她的興趣,她就該開始恐慌了。
    而現在,謝天謝地,她從他眸中看到了欲情萌動的跡象。
    她忽然覺得極不真實,像活在一場朦朧夢幻的皮影戲裏一樣,乃至萬事萬物的鮮明輪廓都變得模糊不清了——她最迷亂的企盼、最致命的幸福妄想,眼下竟是隨時都能實現了,如果她毫無保留地表露她的渴求,克裏斯蒂亞諾或許甚至會讓它在這個地板上立刻成真。
    然而她沉住了氣,克製地將他推開——克裏斯蒂亞諾也許樂意和情人纏綿作樂,但恐怕不想接受一個癡心少女狂熱地向他獻祭貞潔。她得更有耐心。
    “你覺得餓嗎,克裏斯?”
    葡萄牙人微妙地一笑。“我是餓了。”他發音時舌尖微卷,使“餓”字有了令人浮想聯翩的雙關含義。
    “那麽……”她的聲音像蜜糖一樣甜膩綿長,忽而轉成一個輕快的提問,“想吃點日式煎餃嗎?”
    他驚訝地挑挑眉“你做的?”
    “嗯哼。早上準備了點兒。不用幾分鍾就能做好。”
    “好啊。”他笑道,“我喜歡餃子。”
    “那麽先坐一會兒吧。”她指了指桌邊的布藝沙發,走向廚房,“冰箱裏有礦泉水。”
    克裏斯蒂亞諾點點頭,從冰箱裏取了一瓶罐裝水,因為是陌生的牌子,他細細地檢閱了一下飲料成分表,確認沒有危害他體魄的物質,才靠在沙發上啜飲起來。沙發前的桌子上堆著幾摞硬皮書,他好奇地湊近看了看,除了兩套王爾德英文童話,一本洛爾迦的西語詩集,全是他看不懂的外文書。
    他聳聳肩,一邊喝水,一邊望向正在廚房忙活的安娜麗塔。她正往平底鍋裏倒入水澱粉,然後就蓋上了鍋蓋,耐心地看火。
    她今日有意顯露身形,穿了一件蔚藍色緊身t恤和深黑牛仔褲,雖瘦卻再不顯病態,也成功吸引了克裏斯蒂亞諾的注目。從背後看,她的細腰像沙漏一樣凹陷進去,兩腿修長筆直,臀部曲線恰到好處。在黑發的間隙裏,克裏斯蒂亞諾看到他送給她的音符耳墜不時搖晃著,反射出璀璨的銀光。
    “需要幫忙嗎?”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已經好了。”她說,取出煎餃裝盤,端到他麵前。
    焦黃的餃子還有點燙舌,他還是津津有味地吞了下去。
    “很好吃。”他佩服極了,“你自己學的?”
    “是的。很高興你喜歡。”
    “你不吃嗎?”
    “你吃就好。不用管我。”
    他很快又吃了一個。“你畫畫也是自己學的嗎?”
    “不,小時候我爸爸教過我一點。不過大部分是跟我的聲樂老師學的——你其實見過他的。”
    克裏斯蒂亞諾的臉色一下子古怪起來“藍眼睛,灰頭發的那個?”
    “沒錯。”她的語氣流露出了崇敬,“他是個天才。”
    “呃……是嗎?有多厲害?”
    “他十二歲的時候就創作了第一組交響樂,世上幾乎沒有他不精通的樂器——其中甚至還包括他自己的歌喉。不管作為男高音,還是作曲家,他都是個大師。他不光教我唱歌,還教會我彈管風琴和畫畫,甚至教會了我一點古希臘語。”
    “好吧……他結婚了嗎,有沒有女朋友?”
    “我不是很了解他的私生活,不過據我所知,他離過兩次婚。之後,他也有過幾個女友,但都不長久。最近一段時間他似乎就沒有什麽約會對象了。”
    克裏斯蒂亞諾一聽,低聲咕噥道“這麽說他應該是喜歡女人的了?”
    他的嘀咕讓安娜麗塔十分納悶“是什麽讓你覺得,他會不喜歡女人?”
    他摸了摸鼻子,轉而反問“他不是不喜歡女人……但是,他會不會同時也對男人有想法呢?”
    她愣住,雖不確定克裏斯蒂亞諾為何有此一問,還是坦承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來說……會。審美角度上,他對男性美的興趣從不低於女性美,而他又是不區分審美和生活的界限的人,所以無論他是否真正有過這方麵的經曆,他都絕對可能在一個男性身上看到足以吸引他的魅力。”
    克裏斯蒂亞諾聽了,頓時渾身不自在,但那個人顯然與安娜麗塔關係密切,他也不便表露出明顯的反感。
    這時,安娜麗塔又補充道“不過他是絕不會戀愛的。”
    “為什麽?”
    “愛情裏需要一種柔軟的東西,而他……沒有任何柔軟可言。”
    他不甚解其意,也不關心,又問“你們的感情很好?”
    “我想是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而且……”她好像回憶起了什麽,喃喃地說,“他救過我。”
    他的好奇心被勾起了“發生了什麽?”
    她回過神,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小事而已。”她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你對我的老師很感興趣嗎?連這種問題也關心。”
    克裏斯蒂亞諾一想起他的眼神,就難受極了,衝口而出“我不喜歡他。”
    她愣了一下“你……很直接。”
    “呃,對不起。”他趕緊道歉。
    糾結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誠實地說“……但我真的不喜歡他。”
    他的表情讓她不禁失笑“我可以理解。這也沒什麽關係,你是和我交往,又不是和他交往。”
    煎餃吃完了,安娜麗塔拿起盤子,不再在意剛剛的話題,而斟酌起了今晚的正事。
    克裏斯蒂亞諾已經來了,而且絕非對她無意,她需要做的,隻是用一點小小的炎苗,徹底引發火勢燎原罷?但是同時,她最好別顯得像個情竇初開的青澀少女——雖然理論上那能激起征服欲,可卻更是有著讓克裏斯蒂亞諾產生心理壓力的危險。
    她偏頭看去,克裏斯蒂亞諾正懶洋洋地倚著沙發,不知是否有意而為,身體呈現出一種貓一樣誘惑的慵懶姿態,上挑的眉目銷魂依舊。她的心跳快極了,無法抑製地想要脫掉他的外衣、愛撫他全身的皮膚、深深地擁吻他、近距離凝視他美麗的棕眸……某些瘋狂到必須立刻掐斷的念頭也漸漸冒尖。
    ‘控製你自己。’她趕緊掐了掐大腿。
    閉目冥思了一會兒,她收斂自己過分的激動,向克裏斯蒂亞諾問道“還餓嗎?”她的聲音放得很輕,使之成了一句溫柔的低語。
    他勾唇一笑,很苦惱似的說“我覺得更餓了。”然後他挪動身子,坐得離她更近,直接把她逼到了沙發角落“你說怎麽辦?”
    她略一猶豫,便忽而湊上前吻向了他,並大著膽子撬開他的嘴,於是,他們的觸覺與觸覺,味覺與味覺,互相交織在了一起。
    他唇舌上殘餘的鹹味很妙。煎餃一向不怎麽和她胃口,但這次例外。
    “好點了嗎?”她柔聲問。
    “好點兒了。”他的拇指摩挲著她的嘴唇,“但不夠。”
    她狡黠地避開他的碰觸,從沙發上起身“我要洗盤子。”她一甩頭,馬上竄進了廚房裏。
    她才將盤子扔進水池,就聽到背後傳來克裏斯蒂亞諾低低的笑聲,並且還離她越來越近。
    “讓盤子見鬼去。”他稚聲稚氣地說。
    “可別搗亂。”她話音剛落,尚未來得及打開水龍頭,克裏斯蒂亞諾的呼吸便貼在了她的後頸上。
    緊接著,他的雙手搭住了她的肩頭,緩緩地向下遊移,透過單薄的衣料將電流傳遞到她臂上敏感的神經。她漸漸僵硬得動彈不得。
    不一會兒,她感到他傾下了頭,硬硬的發梢磨蹭著她的臉,然後,流連於她的肩頸處印下親吻,起初極其的輕柔,慢慢變得熾熱、強硬,使她全身戰栗。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安娜……”他呼喚她名字的方式令她如癡如醉。他的手伸向她的衣服時,她用最後的意誌力擺脫了他。
    她轉過身子,發現克裏斯蒂亞諾因為她的動作,正噘著嘴,明亮的棕眸睜得大大的,用一種撒嬌的控訴眼神盯著她。
    “你不愛我。”他埋怨說。
    她輕聲笑了笑“你這可愛的傻瓜。”
    說罷,她以極富女人味的方式微一偏頭,卸下了一邊的耳環,擺到了台子上,動作優雅而緩慢,顯得幾乎跟脫衣服一樣惱人。克裏斯蒂亞諾嘴角帶笑,興味十足,看來也並非對這一幕不為所動。
    “我得先洗個澡。”她說,將另一邊的耳環也卸了下來,走向洗浴室的方向,恰好與克裏斯蒂亞諾擦身而過,使發間的精油清香掠過他的鼻端。
    克裏斯蒂亞諾輕佻地揚聲問道“我可以一起來嗎?”
    她回過頭,挑釁地微笑起來。
    “如果你敢的話。”
    他嗤笑了一聲,警告地眯起眼睛“你好像忘了,不管再紳士,我也是個男人。”
    “而在女人的外表下,我有個男人的靈魂。”她溫柔而自負地說,“所以該害怕的那個,可不是我。”
    克裏斯蒂亞諾玩味著她的話,拿起桌上的罐子,將剩餘的冰水一飲而盡。
    洗澡水的溫度很高,淋在她的身上,蒸騰出細密的薄汗,給她一種潔淨的炙熱感。
    關上龍頭時,浴室裏氤氳蒙蒙,她不得不抹去糊住鏡麵的水汽,才能看清自己的樣子。
    在她絕大多數的生命裏,人群都忽略著她的存在,遑論能有幾人在意她好看不好看,哪怕連她自己也不在意。
    她一向是審美主體,而非審美客體。她很少想把自己本身當作一種可見的美。但是現在,她必須同時作為主體和客體,好好地審視自己一番。
    鏡中少女長期遠離陽光的蒼白體表,近乎一層透明的薄紗,在熱氣的作用下隱約泛紅。她個子不高,但手腳修長,骨架舒展協調。過去那些自殘式的鍛煉,雖不足以使她的肉體追上精神的發展,好歹也將曾經虛弱混沌的輪廓塑造得清晰緊湊了起來。相對於清減的體型,她胸部的發育稱得上可觀,即便從不雅的角度評價,也不至於令人敗興。
    她的臉還是瘦瘦長長的,東方血統看上去比兒時明顯了些,麵無表情時,流露著感傷的悲劇氣質,而一有些微的動靜,就易於呈現出劇烈到癲狂的大悲大喜。
    哪兒都不像克裏斯蒂亞諾喜歡的類型。
    但是,他仍用言語和充滿熱情的吻表達了對她的稱讚。
    她看起來夠好了,不會配不上他。
    然而,等她擦幹了身子,在架子上挑挑揀揀時,她又不禁著惱了起來——她的睡衣都隻為舒適服務,非但沒有一件和性感沾邊,隻怕還掃人興致。
    她總不能幹脆不穿吧?裹著毛巾出去似乎是個好主意,但好像也還是太過露骨,不夠高明。正遲疑不決時,她留意到了一件特殊的衣服,眼前一亮——那正是c·羅納爾多本賽季的皇馬主場隊服。
    球衣是克裏斯蒂亞諾的尺寸,穿在她身上寬得幾乎碰不著皮膚,光滑的衣料蓋過了半條大腿,她一時興起才買了回來,偶爾當作睡衣,隻因貪圖它寬鬆舒服——但是,如果她現在穿上,無疑就有了曖昧的含義。
    她穿戴好內衣,套上隊服,光著腿在鏡子前打量自己。她不敢完全確定,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肥大球衣,造就的到底是魅力還是傻氣。隻有克裏斯蒂亞諾能告訴她。
    是時候出去了。
    此時,克裏斯蒂亞諾正在通電話,神情看上去異樣的嚴肅“好,好,我知道了……我到時候會親自來一趟的。”
    聽到她向他走來,他有些不自在地掛斷了電話“暫時就這樣吧。”
    “怎麽回事?”她問。
    他搖了搖頭“沒什麽。”
    克裏斯蒂亞諾轉頭看向她的瞬間,她從他突然擴張的瞳孔裏看出,她選對了衣服。
    她坐近他旁邊,被他一把攬住。
    “原來你調皮得很。”他說。
    “難看嗎?”
    “難看得我不斷在想……”他的手指輕柔地劃過她的腰際,“該怎麽把它脫下來。”
    她想表現得更從容,卻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和語言能力,好像被他施了魔法。
    “你不像看上去那麽瘦……”他低語道。
    她好不容易說話了“那你呢,你像看上去那麽壯嗎?”
    克裏斯蒂亞諾掀起汗衫下擺,引導她的手探入進去,放到他腹部上“你親自檢驗一下就知道了。”
    她下意識地一縮手,但被他按住。
    世人盡知他有八塊堅硬的腹肌,而這下,她親自摸索到了。
    一絲絲熱流如小蛇般由掌心急速竄了上來,徑直鑽到她心裏去。
    “你很喜歡。”他淺笑道,“不過……除了腹肌,你還很喜歡我的另一個地方,對嗎?”
    她一片茫然“什麽?”
    “大腿上麵的部位。”他戲謔地一眨眼,“你剛剛摸得可開心了……還想再來嗎?”
    她本能地點了點頭。
    克裏斯蒂亞諾咧嘴一笑“試試啊。”
    她很願意付諸行動,卻隻能一動不動地發愣,直到被克裏斯蒂亞諾按倒在了沙發上。
    克裏斯蒂亞諾在上方俯視著她,唇邊的微笑、眼底的神采風情惑人,身上的古龍水香氣熏醉了她的頭腦。
    在她的計劃中,她應該表現得熱情積極,然而現在,除了被那張俊美得令人窒息的麵孔和那股誘人的香氣迷得渾渾噩噩、神誌不清以外,她什麽都做不到,仿佛她的感知能力和行動能力之間的聯係徹底被阻斷了。
    他緩緩地低下頭,輕柔地蹭過她的嘴唇,很癢——她知道這蜻蜓點水的吻意在挑逗,卻沒能給出適當的回應。
    “你不會是第一次吧?”見她表現得如此遲鈍,他揶揄地問。
    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已經點頭了。
    克裏斯蒂亞諾頓住了。
    “哇哦……”他低聲感歎,“你是上帝的新娘嗎?”
    猶如當頭冷水澆下,她的神智清醒了,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權。他的棕眸中此刻寫著的是敬畏還是惶惑?不管哪樣,都隻會毒害欲望。
    “聽起來就無趣。”她抓起他的手,輕舔指尖,“我是屬於你的。”
    她的舉動卓有成效。
    克裏斯蒂亞諾勾起嘴角,再度俯身親吻她,旖旎熱烈。她這次不再呆呆發愣,而是抱住他的脖子,迫不及待地予以迎合。
    投入於火熱的擁吻,她的情愫蕩漾、血液沸騰。不知不覺間,她腦中模糊地回響起了一陣旋律。很像是她的老師創作的那些迷亂、狂醉的音樂的片段的組合,但又並不盡然,因為在那烈酒般的狂熱中,還藏匿著一絲春天的芳香。
    忽然,旋律靜止了。
    克裏斯蒂亞諾放開了她。
    他的溫度離她而去,她猝不及防地陷入了一陣冰冷的空虛。
    接著她發現克裏斯蒂亞諾正盯著時鍾,露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
    “我的天,這麽晚了。”他十分慌張地起身,“噢,抱歉,安娜,我該回家了。明天的訓練時間比較早,我怕我會遲到。”
    她不知道該笑他拙劣的借口,還是該笑自己的無能為力。
    “當然。”她悶悶地說,“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盛世美顏,每日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