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清淨的長信宮中，謝太後屏退了一眾宮女，隻留了心腹嬤嬤在一旁伺候。

    長公主與太後同坐在軟榻上，低聲說著昭王府傳遞來的消息。謝太後四十上下，年紀不算大，且養顏有方，依然如三十上下的美豔少婦，與長公主並一塊兒，因著兩人有幾分相像，看起來不似母女，倒更像是親姐妹。

    太後聽了長公主報上的消息，麵色悲戚地撥了撥手上掛著的、顯得有幾分突兀的佛珠串，搖頭歎息：“哀家已退讓了許多，隻求換小九的平安，沒想到他還是……還是派人去了。”

    長公主握了握太後的手，有心安慰，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於太後來說，無論是皇上還是小九，手心手背都是肉；於她自己來說，又何嚐不是呢？

    “這一次暘兒折掉了章瓚，也算是元氣大傷，想必是不會再派人去了。隻要小九不再主動招惹，這事兒應該也就過去了。”章瓚作為禁軍副統領，是皇帝的心腹，損失了章瓚，他對禁軍的控製力也就弱了，畢竟禁軍統領可是太後的人。

    “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兩個心腹過去暗中保護小九，隻要她平安到達襄遠就沒事了。”長公主說道，難保皇帝不會因章瓚的事再起報複，所以加派人手才是最妥當的，畢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小郡王和昭王。

    這時，一個小宮女神色匆匆地進來了，說是皇上過來請安，已經候在宮門外了。

    太後目光深了幾分，“讓皇兒進來吧，今日天氣熱，可別受了暑。”說罷，端過一旁備著的熱茶，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

    長公主從太後軟榻上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端直了身子候在一旁，待見到身著明黃龍袍的年輕皇帝進來時，便要屈身行禮，卻被製止了。

    皇帝扶了扶長公主，和聲說道：“沒外人在，皇姐就不必行禮了。”

    長公主麵帶恭色地笑了笑，沒有說話，退到了太後身邊。

    這時，皇帝才走到太後麵前，微微躬身，“兒臣拜見母後。”

    太後虛抬一手，臉上堆上了笑，又指了指身側的軟榻，“皇兒快過來坐，讓母後好好瞧瞧。”待皇帝近了身，她又拉過李旌暘的手，頗為心疼地道：“聽你姐姐說，近日朝中大事不斷，皇兒可有受累？瞧瞧，這才幾日不見，我的暘兒怎麽瘦了、黑了？文德義那奴才是怎麽伺候的？”說著，皺了皺眉，似是對下人的疏忽有些不滿。

    皇帝寬厚地笑笑，“母後，兒臣沒事，就是近日去校場去得勤了點，被太陽曬的。”說完，他又看向長公主，目光轉了轉，落在太後右邊的空位，懇切說道：“皇姐也坐吧，今日就咱們母子三人的閑談，別拘束了。”

    長公主點頭，依言坐下，想了想，開口問道：“聽說前幾日皇上召了幾位宗親入宮商談立後之事，不知有沒有合適的人選了？”

    “確是選出了幾位官家之女，但最終尚未確定。今日正是聽說皇姐進宮陪母後，朕便想著過來問問母後與皇姐的意思。”

    太後顯然是被皇帝這話挑起了興趣，“哦？不知備選之人有哪些？”她原本就對先皇後不甚滿意，那女人過於懦弱，隻能成為皇帝擺弄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棋子而已。這不，在皇帝與小九的對弈中，那棋子就成了一枚活生生的棄子。

    皇帝從袖中取出三本名冊，一一打開來遞，遞到太後手中。太後閱過，又交由長公主翻看。

    待兩人看完，皇帝才發問：“不知母後與皇姐有何看法？”

    長公主將最後一份名冊合攏，嫣然一笑，“三位姑娘家世、品性、容貌都相當，自然還是要看皇上中意誰了。”

    太後微微點頭，顯然也是讚同長公主的意見。

    李旌暘細細觀察著太後與長公主的神色，見著未異常，稍稍遲疑一下，開口道：“朕比較看好鎮國將軍府的獨女，沐零。”

    太後很快就抓住了皇帝話裏的重點，“皇兒說的隻是‘看好’，並非是‘中意’，那你且說說你的看法。”

    皇帝整理了一下思路，說：“先皇後性子弱，管理後宮的幾年間雖未出大亂，但已然有亂象顯現，無論是淑妃小產還是明翊宮中毒事件，都未曾查明。兒臣有意選擇沐零入主後宮，一是因她習武出身，為人爽朗且辦事利落；二來她的身後有沐家支持，有心之人也應當有所忌憚才是；三嘛……”說到這裏，他笑著看向長公主，“有皇姐這層關係在，就更是親上加親了。”

    聽了皇帝的這番話，長公主微笑著默不作聲，暗地裏卻在腹誹：這名冊上的資料也不知是哪年的了，說以前的阿零爽朗利落還行，如今的沐零卻是膽小怕事，連舞刀弄槍都改成舞文弄墨了，進到宮裏要沒有太後護持，指不定比先皇後還死的利索！

    太後也是默不作聲，手指不斷在佛珠上摩挲，似在思考。片刻之後，她說道：“今日下朝後，昭王來了一趟。”

    皇帝不解，昭王來請安跟現下商討的事有何關係？

    太後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昭王是來請旨的，求哀家給他賜婚，女方正是沐封的獨女。”

    太後話音剛落，皇帝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據他所知，昭王與沐家並未有任何的往來，求婚一事，怎麽看都不像是昭王的作風。

    “聽母後這麽一說，兒臣還真想起一件事來。”一旁的長公主若有所思地開口了，“近兩年，每逢年節，都有人從各地送來各種稀奇玩意兒到沐府，指明了要給阿零。原本大家都不甚在意，如今想來，那些稀奇玩意兒的產地倒是與昭王遊曆所到之處相吻合。”其實那些東西都是李旌昱淘來的，不過現下隻能安在昭王頭上了。

    “今日曜兒說了，他自兩年前與沐家小姐一見，便種下了情根。當時沐姑娘尚未及笄，他也不好求親，後來在外耽擱數年，想著沐零興許已經許了他人，就決定放下。可前幾日聽說沐家姑娘尚未婚配，於是連夜趕回了京城，今日一大早就來求旨了。哀家念著曜兒深情，已經同意了此事，今日著你姐姐進宮，也是打算商討此事的。”太後說完，看了看皇帝，臉上浮現出追思，“昭王生母童妃生前於哀家、於你們姐弟也多有照拂，臨終前將曜兒兄妹托付給哀家，眼見著曜兒二十好幾了也未曾婚配，哀家這心裏也是急啊！可如今他好不容易找了個心上人，卻又被皇兒相中了，哀家……哀家也著實為難呀。”說著，她眼裏竟生生地泛出了些淚花，那唉聲歎息的模樣顯露出了她內心深藏的懊悔與糾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李行月昨日與昭王通了氣，昭王連夜回京又找長公主商討好了劇本，然後拉著有後世影後潛質的謝太後來客串，目的就是不讓李旌暘立沐零為後。

    見太後都如此說了，皇帝也不可能再強求了，即便心中有怨，也不會在此刻表露出來，雖說計劃有變，但沐家與昭王府聯姻的話，對他的威脅自然是相對較小的，畢竟昭王無心皇位這是世人皆知的。

    “既然如此，那兒臣便成全了大皇兄，明日便由朕親自下旨賜婚。母後也不必憂心，忠武侯千金與禮部尚書千金也很是不錯，在這兩人中兒臣更傾心於謝漪表妹，不若就立她為後，也是親上加親。不知母後與皇姐意下如何？”李旌暘削藩之後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對付士族，他本無意再降恩於謝家，但沐零求娶不成，若再不選謝家，那就表明了是與太後對著幹了。

    本以為會認同此事的太後卻站在了客觀的立場上，她語重心長地說道：“謝家一門雙侯，恩寵已然太過，若再立漪兒為後，其他士族的氣焰必定會更盛，於朝堂平衡不利。而忠武侯出身寒門，憑自己真本事掙得軍功封侯，也算是一個人物了，忠武侯家的獨女哀家見過，性子剛正、有勇有謀，不比那沐零差多少，立她為後，一來後宮可穩，二來庶族可穩，這樣一來士族也就掀不起大風浪了，皇兒便可少了後顧之憂。”

    皇帝顯然沒有預料到太後是這樣的選擇，這正是與他自己的看法不謀而合，心下認定了母後依然還是為著自己好的，之前因小九而生的間隙也稍稍彌補了些，頓時心下大悅，便又說出了另一件事：“三日前章瓚於旬假日私自離京，帶了心腹出了北門，至今未歸。他離京前部署好了一切，朕也是昨日才知曉他離京之事，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於是先治了城門守將的罪，待章瓚歸來，定會嚴懲；若回不來……也會剝奪章家爵位，以儆效尤。”他猜得到，章瓚定是追尋小九而去，但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可他也不會去阻攔，畢竟他相信以小九的輕功，章瓚是很難追得上的。他將此事說明，也是為了進一步消除與太後、與皇姐之間的間隙。

    聽了他這一番話，太後的臉色顯然是要比先前放鬆了，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更多了幾分慈愛，“好，好，這事皇兒自己處理便好。眼下時辰不早了，難得你們姐弟倆都在，今日都留下陪哀家用膳吧，不過哀家這裏的飯菜口味清淡，你們可別挑剔了。”說罷，笑吟吟地著人去傳膳了。

    沐零這個中心人物自然不知自己的婚事就這麽被敲定了，她窩在一家小酒館裏，狼吞虎咽吃著飯，當她扒完第二碗米飯時，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又叫來了小二，“再給我添一碗，要滿的！”

    李行月偷偷抹了一把淚，自她八歲立誌考進尚武堂起就再沒有如此放肆地吃過東西，想想小時候到處掃蕩零嘴的生活，還真是讓人懷……呸呸，一點都不懷念，保持身材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長公主（得意）：本宮熟讀話本多年，這次的昭王求親劇本簡直是信手拈來，嗬嗬。

    球：我呸！

    長公主（挑眉）：怎麽，小九可是對姐姐的劇本有意見？

    球：有！你應該讓母後直接給我和阿零賜婚！

    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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