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典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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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盟主,這裏便是你們的住處了。大典在後日,這兩日便請諸位嵐水仙道在此處歇息。”年輕的引路門生在忘憂川東側的一處檀木廂房停下腳步,朝白清歌一行人微微作揖道。
白清歌略一頷首,“有勞。”
柳懷溫已經踏入屋舍,不一會兒便扇著折扇又走了出來,眉頭擰成一股麻繩,略帶不悅道,“這東邊兒按理說是尊處,環境是好,可是房舍也忒陳年老舊了。往床塌一坐那木板嘎吱嘎吱聲響的……害得我以為是鬧耗子。”
青衣門生聞言慌忙垂首道,“晚輩馬上差人來修葺和打掃。”
柳懷溫滿意地點點頭,得逞地一笑,朝白清歌擠了一下眉眼道:“甚好,甚好!麻煩小道友了。誒,對了,如何稱呼閣下?”
本是隨口一問,青衣門生卻略微一滯,似乎沒料到柳懷溫會問自己的名字,頭更低了,頗有些受寵若驚地回道,“仙道抬舉,晚輩隻是若虛一介低階弟子,有事喚我子木便可。”
如此一來,柳懷溫一口一個“子木”長,“子木”短的叫的甚是勤快、心安理得。
“子木小弟,聽聞若虛的鮮花餅香糯可口,不知今日膳房可有準備啊?”
“哎哎!子木小弟別著急走啊!這香茗該添了!”
“子木小弟,我夜觀天象,明日若虛大雨,不知這房頂會不會漏水啊?不然你幫忙看看?防患於未然嘛。”
“不知若虛有沒有年輕貌美的女道友啊,子……”
“師兄!”白清歌忍無可忍。
柳懷溫一縮脖子,捏捏鬢角,識趣地閉上了嘴。
子木倒是鎮定,並無表現出絲毫睥睨或無奈之態,無一不答得認認真真、彬彬有禮,白清歌想著自己剛才聽聞兩句,便強忍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不免青眼子木,“若虛的弟子素質之高,遠超我等。”
與眾多氣質出眾的若虛弟子不同,子木長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蛋和身骨,縱使相處了兩日,柳懷溫還是常常難以一眼認出他,不由心下歎息,“怪不得這小子品階一直上不去,看來在若虛修道也是個看臉的差。”
大約是同輩的緣故,顧忘覺得與子木相處舒適自然。大典頭一日晚,子木送完膳食顧忘便上前同他攀談了幾句。子木平日內斂不多話,但與顧忘倒是談得來。
兩人盤腿便席地坐在屋門口,白清歌則在屋內靜修,將兩人對話聽得清楚。
“今白日見顧忘兄在山中勤習禦劍,如此年紀便有此番修為,未來仙途不可估量。”
“子木兄過獎了,我有幸師從嵐水,若不是師尊將我收入門下,現在恐怕還在荊毒砍柴。”
顧忘說到此處,輕歎一口氣,如天河一般的星眸朝屋內一瞥,卻見白清歌靜靠床沿,似乎正閉門養神,於是收回目光輕咳一聲繼續道,“我見子木兄性子不急不躁,淡泊清淨,想必靈根正好,定也能修成正果。”
子木聞言卻撫掌笑道,“我在若虛學道數載卻毫無長進,不會靈法不會禦劍,自知不是這塊料。”
顧忘誠懇地以身說教,“不瞞你說,之前我也是如此…別灰心,指不定哪天…。”
子木擺擺手打斷他,“罷了,我誌不在此。”
顧忘見子木不願多談,便岔開話題問道,“從前的宗主,是個怎樣的人。”
子木怔怔半晌,答道:“他是個很好的人。”旋即有些疑惑道,“緣何突然問起這個?”
顧忘笑道,“那日你為我們在若虛引路,我見你在段嫣宗主麵前始終不敢抬起頭,周圍的門生見了她也是唯唯諾諾,想著你們是怕她。不知從前的宗主是否也是這般威嚴駭人。”
子木應道,“前宗主與段嫣宗主雖未親生姊弟卻性格迥然。段離衣宗主溫潤如玉,待人寬和,處事優柔,不似段嫣宗主雷厲風行。”頓一頓,接著道,“不過兩位宗主靈法修為皆高,為吾輩之榜樣。”
修為皆高?顧忘想起那日白清歌所言,亦隱約記得玄武大會當日段離衣與白清歌過招的情形,確實與子木所描述有所出入,不及細問,不遠處傳來穩健清晰的腳步聲,子木麵色突變,登時“嘩”地一下站起身,拍拍青衣道袍衣對顧忘道,“是宗主。慘了,要是被她知曉我竟私下在此與上客閑言,定要被罰。顧忘兄,我先走一步。”
顧忘點點頭,方才目送子木匆匆離開的背影,便見段嫣果然一襲深青色道袍已朝門口走來,正欲進屋告知白清歌,起身卻發現白清歌不知何時已立在他身後。
“白盟主這兩日在若虛住的還習慣?”段嫣走至門口,目光越過顧忘,徑直看向白清歌。較之兩日前初逢時的淩厲,語氣含了三分客氣,身側也無其他弟子隨行,隻跟了那日的女童。
“自然,承蒙宗主關照。”白清歌亦是客氣道。
顧忘低兩人一輩,自是知禮地向段嫣作揖以行禮。可未曾料,他剛垂首低目,未及一拜,餘光便瞥見段嫣左手扣了一掌便向自己門麵拍來。顧忘眉宇一動,旋即身側微傾,頭一偏略一閃避,反應極快地運了靈力至右手接下這一掌。
靈力相較,顧忘和段嫣均被震得後退一步,隨即顧忘感覺到右手掌麻木了片刻,之後隻是有些火燎燎地疼痛,並無傷及內力。
幾乎是同時,冰藍色劍光已然抵在段嫣眉心。
顧忘心下疑惑,對段嫣驟然拍向自己這莫名其妙的一掌不明所以。
“段宗主意欲何為?”白清歌冷冷出聲,顯是有些動氣了。
冰凝劍後,段嫣身旁的女童已然被眼前的情形嚇傻,哆哆嗦嗦跪在段嫣身後不敢抬頭,段嫣一雙烏黑的目光卻無懼色,片刻,朗聲笑道,“不愧是嵐水派,段嫣此番領教了。”柳懷溫打著嗬欠從後山歸來,此刻卻見白清歌正用冰凝指著段嫣,旁邊還站了個一臉懵逼的顧忘和一臉驚嚇的小姑娘。
“我去,打個瞌睡的功夫我錯過了一出折子戲啊!”唯恐天下不亂的柳某人迅速奔向白清歌,低聲問道,“咋回事兒啊清歌?”
白清歌未直接回他,也無撤回冰凝的意思,隻對段嫣道,“明日便是大典,段宗主何故來此惹事?若真是要切磋門派道法,又何故陡然向我徒弟出手,卻不直接尋我呢?”
段嫣毫不避諱白清歌詰問的目光,誠然而道,“盟主誤會。玄武大會那日,眾人皆知盟主收了顧公子為嵐水弟子,此後便有傳言,盟主此番收徒不過是為堵住悠悠之口,順道從魏宮主手上救人,並非真意教習弟子。當時我也在場,見證全程,確也存疑,嵐水是否後繼有人。如今看來,顧公子已然脫胎換骨,頗具門派風姿,”
她略微一停頓,讀不出白清歌麵上的神色,又笑道,“若我有他想,又怎會隻帶了一個婢女便來。剛才一掌隻是一探,未用三分力。不過,終究是失禮了。”語畢,她轉向顧忘鄭重一抱拳。
顧忘此時手掌疼痛已散,周身也無不適之感,便向白清歌點點頭。
白清歌見狀,撤回冰凝,淡淡道,“如此,便是我錯怪宗主了。”
“本就是我擅自唐突了。不過今日有幸窺得嵐水道法皮毛,等大典之後,得暇定與盟主切磋一二。”段嫣說完,轉頭道,“鸝兒,走。”
柳懷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扶起了段嫣身邊的女童,瞧她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模樣,一腔濫情的毛病又犯了,噓寒問暖道,“小姑娘傷著哪兒沒有啊?”鸝兒聽聞段嫣的召喚,不再敢理柳懷溫,屈著身子低著頭便跟著段嫣離開了。
“這新任段宗主看著爽快坦誠,做的事卻叫人摸不著頭腦。”柳懷溫翹著二郎腿,一邊磕著子木送來的炒葵瓜子。
“她的話信不過五分。”白清歌隻手撐著頭,桌上燭影倒映下,隻看得清她半邊忽明忽暗的側臉。
良久,她別過頭,卻見顧忘仍在院中習劍。月光林下,已見日益玉立的身姿和卓越精益的劍氣,好不吝嗇地勾勒出少年如水墨般的清俊。
“罷了。無事便莫再生非。興許隻是我思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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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更新!(本公子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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