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詩人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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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大考, 長安城熱鬧非凡。文人學子們時常自發的舉辦詩會文會, 彼此切磋, 每每從宴會中傳出不少佳作來, 在長安的酒肆傳唱著。一時間, 湧現出不少“才子”。
    唐回倒也被邀請過, 但是他從沒有去過。隻是偶爾跟著顧大人一起跟朋友喝酒的時候, 和上幾首詩。
    唐樂天的詩,和他的人一樣, 中正平和而溫文爾雅,帶有一種與世俱來的慈悲寬厚。因此, 唐回也很快的在顧大人的“朋友圈”聲名大噪。
    這日, 唐回和顧大人在酒肆叫了酒, 兩人說著最近的趣聞, 氣氛融洽。忽然聽到一陣熱鬧的歡呼聲和喝彩聲。
    “好!劉兄這首詩實在大妙!”
    “佩服!佩服!”
    “您那個‘銷魂’二字用的當真是銷魂啊!令人讀之黯然神傷!”
    “劉兄有大才!”
    那位劉生在眾人的喝彩聲中滿麵紅光,姿態謙虛道:“諸位過獎了,過獎了!在下不過是偶有靈光、偶有靈光罷了!”
    但緊接著,劉生高聲道:“不瞞大家, 這首詩我已經苦思久已, 直到今日才靈光一閃, 得了這麽一句,心中實在高興,今天大家的酒我請了!”
    “好好好!”又是一陣喝彩。
    顧大人和唐回也聽了那首詩,不約而同的搖搖頭。
    顧大人調侃道:“既然樂天心中不讚成,何不為諸生做典範?”去啊, 給他們亮一手,讓他們知道什麽才叫才華!
    唐回搖搖頭,溫溫一笑:“大人又在說笑。”
    顧大人的捉弄沒有成功,也還是樂嗬嗬,“我看你不肯去,是覺得沒有對手吧?”
    唐回沉吟了一會兒,點頭說:“我的對手還沒有來到長安。”因為他的早來,那些曾經同科的朋友,全都還沒有出現。
    顧大人便說:“等他們來了,那便全是你的後輩了。樂天,可不要欺負晚輩喲!”
    唐回啞然失笑,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不過,這時候的唐回還不知道,顧大人的這句話,有一天倒成為真的。
    三月春闈前,住在唐回隔壁的一個書生邀請他一起去踏青。
    “馬上要春闈了,這兩天老是睡不好,想著去放鬆一下,你去嗎?”這是一個姓張的書生,名字叫張怡,平日裏埋頭苦讀,和唐回的交際甚少,不過,見麵的時候也總是微笑的打個招呼。
    對於他的邀請,唐回有些意外。
    “唐公子……”張生有些不好意思,“在下聽說你是徽省有大才之人,第一次見你便心生向往,隻是、隻是在下生來羞怯,雖然住在隔壁,卻不敢打擾你,今日邀你、實在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請你答應,如、如果能指點指點我,就更好了。”
    唐回道:“指點談不上,交流倒萬分樂意。”這人雖羞怯,但是言談舉止倒頗合唐回的心意。
    “唐公子是、是答應了嗎?”張生激動地臉都紅了。
    唐回莞爾頷首。
    長安的春天來的有些晚,大抵是冬的威嚴太甚,這春風還有些怯怯的。不過,城外陽光和煦,春風暖暖,即使有兩三點冷風,也吹不走行人對春的向往和喜愛。
    楊柳迎風招展,綠草早已如茵,兒童在原野上自由的奔跑,手裏拉著白線歡呼著風箏。
    唐回不自覺的想起,上月裏和湘靈的信中說到了春日放風箏的事情,她的語氣裏洋溢著快活和期待,忍不住麵上帶出了些笑意,他想,他和她一起放風箏的時間也不會太晚了。
    一路走去,春風拂麵。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村莊裏,小孩兒見怪不怪的看著來來往往的士子們,自顧自的在村莊裏跑竄玩樂;農人們在這悠閑地春日裏,三五成群的到綠草成蔭的坡地上尋找野菜。
    張生陶醉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躍躍欲試,“在、在下有一首詩……一首、嗯……”他一緊張竟有些口吃。
    “張兄請!”
    張生雖口吃,念詩的時候卻極為流利,說到激動地地方,臉漲得通紅。念完,竟是緊張的看著唐回,仿佛得到唐回的一句肯定是極大地滿足。
    以唐回的眼光,自然這樣的詩不過爾爾,但是他還很讚許的誇了幾句。
    “唐兄可做了詩,在下能否見識見識?”
    唐回一笑,“得了一句,不算什麽好句,請張兄指點。”
    春風
    春風先發苑中梅,櫻杏桃梨次第開。
    薺花榆莢深村裏,亦道春風為我來。
    從第一句開始,張生就是一副震驚的表情,目瞪口呆的看著唐回。等到最後一句念完,他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好久,一個“好”字才從他嘴裏憋出來。
    “啪啪!”隨著清脆的鼓掌聲,一聲由衷的喝彩聲傳來:“好!妙極!好一個‘春風為我來’!”
    唐回循聲望去,正見到三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兒從馬車上依次下來,目光隨意而輕慢的在自己和張生的身上梭巡。
    下了地,兩人站在一個身穿朱紅色春衫的年輕人身後。唐回的目光自然的轉向那為首的年輕人,這一看,卻是驚住了。
    但是不待他說話,一個穿著玄色長袍的年輕人哼著鼻子說:“這詩也不過如此嘛!”
    為首的那年輕人立刻的橫了這人一眼,在對方怯怯的閉嘴之後,對著唐回笑道:“底下人不懂事兒,唐兄莫在意。”
    “李兄哪裏話,為詩做賦,不過是有感而發,感情有強有弱,詩歌自然有優優劣。”對著李況行了一禮,轉了話頭:“不過,卻是沒想到在下與李兄如此有緣,竟在此地重逢!”
    李況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什麽有緣?!一年前,老子在酒肆蹲了你好幾天的點,你丫再也沒有出現過;聽說你小子來了京城,還想著來個重逢,結果你丫整天跟那個姓顧的混在一處,要不就是閉門不出,這算有緣?!
    這麽想著,就有些委屈了,自己聽說這人出來踏青眼巴巴的跟著來了,人家隻說聲“有緣”!
    但他也隻能笑笑,“確實有緣!”
    “你們認識嗎?”被冷落的張生問。
    李況在無人注意的角度橫了張生一樣,又是一派笑嘻嘻的對著唐回:“既然今日有緣相見,不如不醉不歸?”
    這句話喚醒了唐回關於“酒”的記憶,幸而隻是在這人麵前說了幾句醉話,不曾暴露更多,不然今日相見,便尷尬了。
    “在下不善飲酒。”他說。
    李況立時蹬著說瞎話的唐回,眼珠一轉:“那小酌幾杯?”
    “可。”
    李況招招手,便有人從馬車上搬下來幾壇子酒。接著有人跑到村莊裏,對著鄉人耳語幾句,不知道說了什麽,很快,村民們給他們搬來了桌椅,又從家中拿來些下酒菜,這菜裏麵,甚至有剛剛采下來的薺菜。
    唐回若有所思的看著李況。
    “怎麽樣?這番滋味,倒是有幾番野趣了,可合唐兄你的意?”
    “李兄太客氣了!”
    李況看著唐回,同樣若有所思:“對你,愚兄倒是想不客氣,隻是,不得不客氣啊!”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李況說完,就覺得泄露了自己的某些心思,連忙打了個哈哈,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他為人爽朗而風趣,遊曆過的地方數不勝數,自有一番見識,很快酒桌上的氣氛就熱鬧了起來,便是有些拘謹的張生,很快也參與其中,白淨的臉上帶著點點紅意。
    唐回喝的極少。正像他自己說的“淺酌幾杯”那樣,真真是淺淺的沾唇即放。
    “這酒不好嗎?”李況忽的問。
    “上好的高粱釀成的清酒,怎能說不好?”
    “既然好,唐兄為何不喝?”
    唐回笑:“李兄為何不喝?”
    李況被將的愣了一愣。
    “不過,”唐回說道:“這酒雖清冽,樂天以為確實不好,高粱太新,失了味道,窖藏太久,多了酸澀。”
    “那你以為應當如何?”
    “選用適當的材料,在適當的時機釀造。”
    “何謂適當?”李況追問,半邊身子傾向唐回。
    唐回將那白瓷的杯子遞到嘴邊,淺淺的啜了一口,“在下懂品酒,卻不懂釀酒。”在李況著急的眼神中,他說:“隻是在下知道,現在不是適合的。”
    “何時適合?”
    “所有人都準備好的時候,不過現在——”唐回淺笑的看著李況:“至少,宣郡王爺還沒有準備好。”
    “你!”李況瞪大眼睛,“你如何知道?”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唐回道:“宣城。”
    是了,宣城是宣王的封地所在。第一次見麵唐回雖然沒猜出他的身份,卻也隱約意識到他的相貌和那位有幾分相似之處;這一次見麵,這樣的陣仗,又明顯地借酒試探——如此一來,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整理了一下自己複雜的心情,李況說道:“沒想到不是我來賣個關子,卻是被你一口叫破了身份。”
    “王爺原也無心隱瞞吧?”
    “什麽都瞞不過你。”李況認真的看著唐回:“樂天,我為郡王,原本隻是想要做個太平閑散人,渾渾噩噩過一生,既然看不慣這肮髒官場,便不如遠離的好!可是自從聽你那番話,我思量了很久,心中想法有了極大的改變,唐樂天,我雖愚笨,卻也想做些什麽,為這個國家為這個時代做些什麽!你,可願幫我?”
    唐回也極認真的看著李況:“在下人微力薄……”
    “你不願?”李況受傷的看著唐回。
    “非是不願,實是時機未到。”唐回那雙沉靜的眸子同樣看著李況。
    “那要等多久?”
    唐回在心中算了算韓、劉進入官場的時間,悠悠道:“許20年吧?”
    這時代紛亂,王氏改革、牛李黨爭、藩鎮割據,在紛亂的年代保全自己尚且不易,可他不僅要保全自己,還要保護好湘靈和將來的孩子。
    不是不動,時機未到。
    作者有話要說:bug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