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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 您看這皓哥兒也十六了, 我琢磨著, 該給他找一個媳婦了, 您看咱挑一個什麽樣的合適？”丹娘在飯桌上, 問婆婆。
    老太太聞言, 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說：“我看？我能看出個什麽樣的？你便說看上誰家的閨女就是！”
    丹娘被懟的有些訕訕的，眼珠子不耐的眨動幾下, 臉上卻還是笑著，“有您在, 媳婦哪能擅自做主呢？”
    老太太“嗬”的一聲, 沒理會她。
    丹娘接著說：“依媳婦看, 朱家的大小姐很不錯呢, 名聲賢惠，孝順公婆，而且呢，人也長得不錯！”
    “還有, 李家的二小姐也很不錯, 是李老爺的心尖尖寵, 人我見過，非常的嬌俏可愛。”
    “鄭家的獨生女也不錯呢！秀外慧中，繡工實在了得，，父親是從前的翰林侍郎, 這孩子讀過書，人也格外的知禮。”
    “錢家的外甥女，雖然父母雙亡，寄住在舅舅家，但是，長相柔媚，賢名在外。”
    …………
    老太太隨意聽了聽，心裏有了譜。
    丹娘所挑的女孩子，大體來說，是有規律可言的。
    第一得家世好，是本地的鄉紳貴族，有錢的富商家庭最好；第二，長相得好，便是條件好的，長得差一點的，她可看不上；第三，得孝順，有賢惠的名聲是一點，嫁進來之後，對她這個婆婆孝敬才是正理。
    老太太看透了她的心思，嘴角噙著笑，道：“錢家的外甥女，父母留下的遺產不少吧？”
    丹娘臉上興致勃勃的笑一下子頓住了，卡在那裏不上不下的，半天不知道換成什麽表情。
    幸好，老太太似乎並不打算揭破她全部的底。大娘醞釀的許久，才極勉強地笑了一下。
    氣氛忽的沉默了。
    半晌丹娘才鼓起勇氣，說：“婆婆，您看，哪位小姐比較合適？”
    老太太道：“我覺得合適有什麽用，關鍵是皓哥兒自己覺得如何呢？”
    丹娘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得到他一個小孩子做主呢？”
    老太太睨著眼睛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是麽，當初我相看你的時候，可是讓大郎過了眼的。”
    丹娘年輕的時候，長得極美，瓜子臉，大眼睛，水靈靈的，沈大郎一眼就看中了，雖然丹娘家境一般，卻很堅定的要娶為妻子。
    丹娘又無言以對，因為這是實情。
    在她自己的時候，她覺得那是天上掉下的好運氣，但輪到自己挑選兒媳婦的時候，卻一千個一萬個覺得不能便宜那些鄉下破落女子！
    “這……現在，畢竟不一樣了嘛！”想了許久，丹娘隻能這麽說。
    老太太道：“有什麽不一樣？”
    丹娘：“……”
    有什麽不一樣？現在沈家有錢有勢有地位，比之從前，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但丹娘不能夠這麽說。
    老太太道：“現在沈家雖然比從前富裕了一些，但是，丹娘，記住，人不能忘本！”
    丹娘低低的垂下頭，“是！”
    老太太又道：“我老太婆不知道你們的想法，但是，我還是從前的那樣，沈家的兒郎，娶媳婦，要娶自己想娶的合心意的！”
    老太太說的鏗鏘有力，丹娘卻悄悄翻了一個白眼，小聲的說：“合心意的，嗬！最和你心意的，還不是帶著你兒子跑了！嗬嗬！”
    她小聲的說完，心裏不由得得意起來，還是自己的皓哥兒乖巧，說起他的婚事，從來都隻說母親做主就好，她做主當然好！她這個母親，自然會給自己的兒子挑選一門好親事！
    一抬頭，丹娘得意的目光裝上了老太太眯著的眼睛裏射出的深沉的光，丹娘一下子明白了——婆婆聽見了！她聽見自己說她的壞話了！
    正想再說幾句彌補一下，卻見老太太揮揮手，“行了，今兒我累了，你回去吧！”
    丹娘：“那……皓哥兒的婚事呢？”
    老太太道：“他沒有意見的話，你自己做主吧！”
    丹娘一喜，“是！”
    其實，她今天來的目的，不是別的，就是想從老太太手中，拿到兒子挑選兒媳婦的權利！
    等丹娘走後，大娘子從屏風後走出來，坐在老太太跟前。
    “弟妹最近，實在是……”大娘子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實在是有些猖獗了！”
    這幾年，老爺子的身體開始不好起來，衙門的官職，自然是辭了的，沈大郎便成為了家中的頂梁柱，此外，更重要的一點是，沈家大部分的生意，都是這個兒子在經營。
    手中有了權，腰杆便直了起來，欲望便進一步的點燃。
    丹娘就是如此。
    表麵上，對公公婆婆恭敬如初，但姿態上，已經隱隱的表露出來傲然來。
    老太太道：“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眼皮子淺！”
    大娘子終究有些不忿：“雖然說現在家裏是需要靠著大郎的，但也不至於傲慢成這樣，這些產業，說起來，不都還是您的！”
    老太太輕輕笑了，道：“所以我才說，她眼皮子淺！”
    聽了老太太這句話，大娘子也淺淺的笑了。
    人啊，終究不能太得意。
    “阿娘，”大娘子說道，“您心裏，是不是在想阿真？”
    唯有想到久不歸家的小兒子時，老太太才會這麽的沉默。
    這次，老太太沒有和從前一樣否認，反而說道：“是啊，在想不孝的兒子！”
    大娘子的手搭在老太太的手上，母親的眼裏便即刻的落下來，砸在她的手背上。
    “你說，他怎麽那麽的狠心！說出去就出去，一去好幾年不回來！外麵的世界有什麽好的！他一去不回來！自己不回來就算了，也不帶媳婦回來！”
    “你瞅瞅，他出門的時候，就帶了那麽點錢，那怎麽夠！這麽些年，在外麵，他吃什麽，用什麽，生病了怎麽辦？這個死孩子！”
    “他從小，要什麽，我和你阿爹什麽不給？不就是讓他去外麵做官，不願意他說出來啊！一聲不吭的辭官，帶著媳婦跑出去好幾年！這個死孩子！要是回來，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不孝子！我打斷他的腿！”
    眼淚大顆大顆的流，老太太說話倒挺利索的。
    大娘子一開始聽還唬的一跳呢，越聽越是想笑。
    “我可不信您會打斷他的腿！”到時候還不得抱著心啊肝啊肉啊的哭一通？那可能去打？
    老太太嘴硬，堅持道：“我不管！反正等他回來，我打斷他的腿！誰攔著都沒有用！”
    大娘子隻好說：“好好好，您說打斷腿，就打斷腿！”
    說起這個似弟弟，又似的兒子的阿真，大娘子也有些惆悵，“真哥兒玩的也夠久了，該回來了，隻是，他現在在哪裏呢？”
    母女倆都惆悵了，老太太眼底的淚又要出來了。
    正在這時，一個小廝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老遠就在喊：“老太太，老太太，好消息！好消息！有好消息！”
    冒冒失失的衝進屋裏，小廝還沒注意到屋裏麵兩個女人在抹眼淚，自顧自的報告，帶著快速奔跑的喘息，說道：“老太太，大娘子，有好消息！”
    、老太太心氣不順，見到這冒失的小廝，便想發火，抬起手正要說什麽呢，就聽小廝說道：“老太太，二少爺回來了！”
    二少爺回來了！
    這個消息像一道炸雷，將兩個女人炸的頭昏腦漲，兩眼昏花，不知今夕何夕了！
    小廝又來一句：“二少爺回來了，帶著二少奶奶一起回來了！”
    沉默。
    還是沉默。
    小廝小心的偷瞄了好幾眼，也沒觀察出誰有什麽不一樣的神色，他暗搓搓的琢磨著，難道老太太並不想讓二少爺回來嗎？這是為什麽啊？！
    不等他想明白，就聽見老太太帶著顫音說：“誰回來了？！你說誰回來了？！”
    小廝撓撓頭，都說了好幾遍，老太太還沒聽見嗎？
    他老老實實的回答：“是二少爺回來了！二少奶奶一起回來了！”
    老太太情不自禁抬高了聲音：“是二少爺回來了？不是大少爺？！是二少爺回來了？！”
    “二少爺”這三個字，她咬的非常非常重！
    小廝不明所以，點頭道：“是二少爺！是二少爺回來了！剛進門呢！我眼睛尖，一看見就跟您匯報呢！”
    老太太雙手在膝蓋上搓了兩下，臉上的笑迸濺出來，“他回來了，阿真回來了！真是他回來了！”
    說著就要站起來，她的膝蓋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哢嚓”的聲音，老太太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可是，她還是站了起來。大娘子連忙扶著她的手，讓老太太站好。
    “好孩子，終於回來了！走，咱娘倆去接他！”
    僵硬的腿腳邁出去，渾濁的眼睛流著淚，可是，她的心情是雀躍的激動的！大娘子不點破老太太前不久還說“死孩子”這事兒，隻勸道：“您腿不好，您坐著，我去接！”
    “不行！”老太太拒絕。
    大娘子道：“要不，咱就在這裏等，等他自己過來，您看怎麽樣？”
    老太太：“不行！”
    大娘子提出的注意，老太太都堅定的拒絕了，實在沒轍，對小廝說道：“你去把老太太的輪椅退出來。”
    “是！”
    輪椅還沒有推出來，門口就出現了一道身影，“噗通”一聲跪下：“阿娘，兒子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就要爭家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