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槿摸著肚子，目光卻狠厲而鋒銳，如同一把脫鞘的匕首，哪有半點將要為人母的溫婉柔和？

    “大局已定，皇上歸京在即。他是皇子，一個流著蕭氏血脈的皇子！隻有他活著，蕭家的大仇才有機會得報。”

    這一刻，她想起奉旨平亂，死於疫病的三哥；被宣帝構陷通敵叛國，在大理寺被人毒殺的父親；慘死邊關、屍骨被馬踏成泥的大哥二哥。

    還有剛剛學步，還不成語被人生生摔死的小侄；奉旨嫁入宮中，因穢亂宮闈被逼自盡的侄女……

    威名赫赫、榮光無二的威遠將軍府，為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恨、她怨，也不甘！

    至於她的孩子，一個沒了母妃庇佑的皇子，在深宮要如何長大，蕭南槿來不及想，也不敢去想。

    她隻知道，她想要他活著！哪怕是拚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讓他活下來！

    “阿槿……”段紅玉喚了一聲蕭南槿的閨名。

    “大將軍府沒了，蕭家還有舊部，這個孩子，他們必定是認的。”

    穩婆已經淨了手，從桌上的小瓶裏拿出藥丸，走到床前。

    “娘娘，您想好了？”

    服下這枚藥丸，就算華佗在世也救不了蕭南槿了。

    “想好了。”蕭南槿擠出一絲微笑，由著嬤嬤喂她吞下。

    眼淚止不住從段紅玉的眼眶流了出來。她難過，甚至心如刀割，卻沒有出言阻止。

    蕭南槿還是看著段紅玉淡笑，“嫂嫂，這個孩子日後還得勞煩你了。”

    段紅玉別過臉，不敢再看蕭南槿。

    繚亂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響徹死寂的山林，驚了山間的寒鴉，離京的商隊連忙讓路。

    “爺爺，他們要去哪裏？”小兒指著他們的背影問道。

    這一行人個個凶神惡煞，看著不像什麽好人。

    老者拉過孫子扯窗簾的小手，“走吧，我們管不了。”

    世道壞了，他隻想自己這一大家子能活。

    用藥之後蕭南槿很快便開始發作了。

    宮縮來臨，如同有萬把燉刀穿腸而過，疼得她死去活來。蕭南槿咬著碎布，硬是沒有叫出聲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禪院便傳出孩子的啼哭聲。

    “哦……哦……”段紅玉抱著小侄兒輕聲哄著。

    剛出生的小孩閉著眼，皺巴巴的，五官還沒張開，可段紅玉還是覺得這小孩身上全是蕭南槿的影子，俊俏得很。

    “娘娘，像你。”孩子不哭了，段紅玉把他抱到蕭南槿跟前。

    藥效過了，這會兒蕭南槿身上的力氣如同抽絲般離去，她抬起手摸了摸幼子紅彤彤的麵頰，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這是我的孩子，我和皇上的孩子。”蕭南槿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好受了一點。

    後宮多年勾心鬥角的生活、家族的變故，早已磨平了對那個男人的愛意。她已不是年少不識愁苦的少女，她明白，她和君北澈的結合，從來不是因為情因為愛。可是這一刻，看著這個孩子，蕭南槿發現她心裏還是欣喜的，無關權利算計，隻因為他是那個男人的子嗣而欣喜。

    段紅玉也看著這個孩子，她想的是，如果大將軍府沒有落敗，這個孩子該是何等尊貴啊。

    忽然，房門被人從外麵推了進來，冷風灌入，蕭南槿連忙扯過被子遮住孩子的臉，不讓他被風吹到。

    “夫人不好了！”顧不得禮數，侍衛長染七衝進了屋。

    “怎麽了？好好說。”蕭南槿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可她的身子綿軟無力，隻抬了抬腦袋。

    “來，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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