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煢往碎玉鄉去的途中，杜涵虛本還有意打聽一下他娘的事情，但煢卻又三緘其口起來，隻說：“你們既不是仙門的人了，管這麽多做什麽？”

    杜涵虛：……不是你先故意引我問的嗎？

    江濟舟一路上除了半步不離杜涵虛左右外，倒並不多話。隻因他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越靠近碎玉鄉，魔氣便越純正而濃鬱，與千鬼姬和南山道人那種零星而分散的魔氣完全不同。

    果然不愧為百鬼之王，江濟舟暗想著。

    遠處隱隱有屋舍露出頭來，三人走得再近些，便見那荒野之中近似突兀地顯出一片村落來，其間炊煙嫋嫋，人潮來往，竟頗有幾分繁華意味。

    “這便是碎玉鄉？竟然有幾分人間村落的模樣。”杜涵虛不由得感慨道。

    煢有些嘲諷地笑了笑，道：“是嗎？看來你這個人間界來的人，眼力還不如我好。”

    江濟舟隻隱約感到此鄉必不似看上去這般簡單，卻不與他搭話，隻牽了杜涵虛快步向村落走去。

    杜涵虛：“誒，小師弟你慢點。”

    煢趴在白虎頭上看著他二人的背影，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他又恢複了先前那副欠揍的傲慢笑容，從虎背上一躍而下，輕輕拍了拍那老虎的頭，老虎得令，便乖乖地後退，一直消失在了茫茫霧靄裏。

    卻說江濟舟牽著杜涵虛先一步到了碎玉鄉的大門。說是大門，其實是一幢石牌坊，牌坊腳下躺著一個老乞丐。

    杜涵虛被江濟舟拉著急急趕路，一時不慎，抬腳撞在了那老乞丐腿上。

    杜涵虛這才注意到地上有人，剛要道歉，便見那老乞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向杜涵虛道：“抱歉抱歉，礙著的公子的路了。”

    杜涵虛：？？？

    這碎玉鄉的人，也有禮貌得過分了吧。

    杜涵虛正要擺手說：“該道歉的是我才是。”就見那老乞丐縮著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較偏僻處的一棵大樹下，往樹底一坐，複又睡了起來。

    他待要再喊，卻被江濟舟拽了一下，衝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杜涵虛不明就裏地隨著江濟舟一道沿著街走，隻見街道邊三三兩兩坐落著人家，不時有形態各異的妖修和魔修進出，若遇見了，便冷漠地互視一眼，而後又各走各的路。

    可杜涵虛不曾發現的是，在他們二人經過之後，身後的人皆轉過頭以一種深沉而怪異的眼神盯著他們。

    江濟舟湊到杜涵虛耳邊小聲道：“你不覺得這地方有些詭異？”

    “是挺詭異的。”杜涵虛想著方才那老乞丐，附和道。

    江濟舟見他並未領會，遂提示到：“南山道人你還記得嗎？”

    杜涵虛自然是記得的，甚至還有幾分惋惜，道：“唉，如果當初他撤了出去……”

    江濟舟無奈地打斷杜涵虛道：“我的意思是，你覺不覺得，剛才的老乞丐，和這一街的人，在某種程度上，與我們在南山道人那裏見到的那些鬼囚有一點相似……”

    杜涵虛聞言一驚，悄悄打量了一下麵前道路兩旁行色匆匆的魔界人，卻見他們仿佛全都看不見自己二人似的，隻管機械地做著自己的事。

    杜涵虛正想回頭，卻被江濟舟按住肩膀，以眼神製止了，他道：“他們現在如此客氣，應當是以為我們尚未發覺……”

    突然，二人直覺背心一涼，兩張符咒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啪”地一聲拍了上去。

    江濟舟當即拔劍，卻聽見一得意的少年聲音道：“好了，這下你們可以轉頭了，不用謝我。”

    杜涵虛聽出是煢，長出了一口氣，道：“你怎麽才過來？”

    煢用下巴指指江濟舟，道：“還不是他，走這麽快，真想在這兒投胎不成？”

    江濟舟：“你爹到底在碎玉鄉做了什麽？”

    煢神秘地一笑，道：“你們剛才在談南山道人對吧，所以那老家夥，是死在你們手裏咯？”

    杜涵虛：“算是吧……”

    煢兩步走到二人身前，轉過來看著他們，道：“那你們覺得，南山道人的禦鬼術，是誰教給他的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杜涵虛再不明白就真是傻瓜了，他有些驚訝道：“是……你爹？”

    煢瞪他一眼：“別‘你爹’，‘你爹’地叫個沒完了！叫他老鬼王。”說完，他聳聳肩道：“放心，貼了這符，他們暫時還不會發現你們的外來者身份，你們要找人的話，就請便了……”

    說到這，煢又露出那副欠揍的笑容道：“不過你們覺得，你們在這，還能找到活人麽？”

    因為煢表示要先去村落中心，名為“極樂塔”的七層塔樓裏會一會老鬼王，三人便就此兵分兩路，短暫地告了別。

    杜涵虛回憶起老乞丐的話，道：“我看這些……鬼傀儡，應該比南山道人做的要高明許多，我們要試著與他們交流一下嗎？”

    “謹慎言辭便好。”

    江濟舟的心思全在思索遇見煢後他有意無意透露出的信息上，他想：我上輩子誤入萬魔穀，因高人指點而入魔道，大功得成之時便聽聞青萍君已死，萬魔無首，群妖大亂。不曾想今世不過早來了些時日，竟發覺大廈將傾之際的魔界形勢，如此詭譎。

    他甚至有了一個更為悚然的猜測：縱古往今來修仙者眾，但這世上可掌人生死時數的唯有天道，天道許他重活一世，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而杜涵虛此時正半蹲著，與路旁一名年幼的小妖交流。他用小妖手裏的骨頭玩具，隨手開出了一朵千日紅，逗得小妖連連鼓掌。

    若不是煢早已點明，杜涵虛還真覺得，這些傀儡互動起來和活的沒兩樣。

    杜涵虛和藹可親地拍了拍小妖的頭，問道：“近日村子裏，有沒有來什麽生人呀？”

    此時他仗著有煢的符咒在，毫不客氣地把自己也劃歸進了碎玉鄉的原住民。

    小妖眨眨眼，道：“剛剛好像還有，可是一眨眼又不見了……”

    杜涵虛：……

    不能氣餒，杜涵虛又問：“那幾日之前呢？”

    小妖聞言，眼神瞬間變得空洞。就在杜涵虛好奇地看著他的時候，他突然抱住頭尖叫起來。

    這一叫不要緊，要緊的是四麵八方原本各行其事的妖魔們，突然齊齊地轉頭看向了這邊，目光如森寒的利刃般幾乎將杜涵虛射成了篩子。

    “不好！”江濟舟沒料到煢那小子的符咒這麽容易就失效了，隻來得及一把將杜涵虛扯回自己身邊，就見那些盯著自己的妖魔們開始緩慢地圍了過來。

    而那小妖此刻終於停止了尖叫，眼神失焦地看向杜涵虛的方向，同一種毫無起伏的平板語調說道：“王說過，問題太多的都不是好孩子。”

    “你要接受懲罰。”

    杜涵虛萬沒料到打探還沒開始呢，就在這裏著了道。他與江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舟迅速對看一眼，心有靈犀地決定：

    寡不敵眾，跑！

    然而就在他們邁開步子的同一刻，原本緩慢逼近的妖魔們也隨之快跑了起來。

    江濟舟一路跑，一路試圖用山海旗短暫地阻擋妖魔們的腳步，杜涵虛則不得不靠拉倒路邊的雜物來設置障礙，拖延時間。

    可妖魔們吃了虧，不僅沒有停下，追逐的聲勢反而越發浩大了起來。

    再這麽跑下去，半個碎玉鄉都要被驚動了。現在還隻是單純地被追，萬一到後麵連施術的都出來了可如何是好？

    杜涵虛絕望地想著。

    突然不遠處一座宅邸的大門被從裏麵砰地打開了，黑發黑衣的長角少年焦急地探出頭來，招手道：“笨！這邊！”

    江濟舟和杜涵虛二人見是煢，毫不猶豫地便轉進了門，隨即煢用力地將門一合，門上也不知施了什麽術，將撞上來的妖魔傀儡皆彈了開去。

    “我還沒走幾步，就聽見那該死的尖叫了。”煢一臉嘲諷地看著狼狽的二人。

    江濟舟雖不情願，也隻得道：“多謝。”

    “喲，我可不會說不客氣的。”

    “煢，”杜涵虛忍不住直接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老鬼王究竟對這些妖魔做了什麽，為什麽會將他們變成這樣？”

    煢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道：“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左右不過是妖魔們自相殘殺的事，難道仙門也有興趣插一手嗎？”

    杜涵虛：“可是這樣下去，我們根本不可能找到人的……”

    煢眼裏的探究意味更濃，道：“那要看你們要找的究竟是什麽人了。”

    江濟舟忍無可忍地阻斷了他盯著杜涵虛看的視線，道：“總之，多謝你相救，但既然我們彼此各有隱瞞……”

    話沒說完，煢卻突然轉移話題道：“這宅邸是我爹以前住過的地方，那時候碎玉鄉還沒有變成這個樣子，不過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偶有妖魔出沒的荒原罷了。”

    煢難得的顯得成熟起來，道：“開誠布公對我們都好，進去吧，我們找個安靜處慢慢說。”

    杜涵虛點點頭，依言走進了煢拉開的大堂正門。江濟舟仍有疑慮，但又不敢讓杜涵虛先行一步，跟著走了進去。

    門外的一線天光照亮了門內早已落灰的桌椅，杜涵虛隻見大堂正中繪著一副巨大的畫像，畫的是身著翠綠道袍的女子托腮坐於火堆旁邊，麵帶溫柔笑意。

    她生得不算極美，笑容卻如三月陌上的春風般，融融暖人。

    “這是……”杜涵虛轉過頭正想問煢，卻見煢始終站在門口未曾進來，逆光的角度使他整個人宛如黑影一般。

    江濟舟內心警鈴大作，一手按劍便要衝向門邊，卻聽煢打了個響指，他身後的符咒和杜涵虛身後的一同亮起，然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們二人背對背地拉在了一起。

    “這東西叫陰陽符，一陰一陽，貼住了便不能分來。”煢冷淡地說道。

    杜涵虛急道：“為什麽？”

    煢裝作思考地看了看天，道：“你們既然要找答案，那便慢慢找吧，就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命知道了。”

    說完，無情地從外麵鎖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煢：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請叫我月老謝謝。

    杜小虛：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信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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