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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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李義向門邊長孫弘的方向走動,卻被牽動背上的傷,痛得嘴一咧,抽著嘴問:“二郎,你來作甚?義叔在幹正事,你莫要過來,走走,尋別處耍子去!”

    長孫弘卻把著門,沒有動,笑著向李義道:“原來是李義叔,狗子爹今年的春租,我記得已經在五月份交給我爹了,卻不知義叔在這裏收的什麽春租?”

    李義眉頭皺了深了,黑著臉道:“你懂什麽?你爹收的租你知道麽?”

    長孫弘笑了一笑,伸頭向被兩人架住的狗子爹喊道:“李叔,你春租繳納的憑證,可還存著?”

    狗子爹被擰住手腳,嘴卻能張,這當兒正沒奈何,見長孫弘發問,抱著一線希望趕緊答道:“在、在、在,是長孫保正親筆寫的,就存在屋裏,可以拿出來。”

    長孫弘縮回脖子,看著李義笑,李義臉上黑得更厲害了,有心不想理睬長孫弘,卻發現院子外麵圍著的村民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人,指指點點的議論,似乎不說明白,這事兒不好善終,隻得把嘴一撇,怒道:“你懂什麽?他家是交了田租,卻欠著總製錢和月樁錢、版帳錢、和預買,這些都是朝廷賦稅,賴得掉嗎?”

    這幾樣稅,長孫弘這段時日也聽說過,也算是長了見識,明白了南宋對民間盤剝之狠、貪婪之凶,的確是曆朝曆代所罕見。

    所謂總製錢,是指民間百姓,一切錢物交易,都得向官府繳稅,一般千文交易納稅五十文,此稅涵蓋極廣,幾乎沒有一項民間買賣不涉及此稅,屬於雁過拔毛型。

    所謂月樁錢,指的是朝廷養兵,所需頗大,命令各地州縣必須按月收取的稅種,這種稅中央政府沒有規定,全憑各地自行設立名目收取,等於給了官吏們極大的自由空間,一些地方據此設立的稅目匪夷所思,比如江南東西路設立的“納醋錢”、“賣紙錢”,打官司不論輸贏都要交納的“訟錢”,“折納牛皮筋角錢”,林林種種,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而版帳錢,也是為補貼軍用而收取的,專門麵向農民,類似於人頭稅。

    至於和預買,則是最不要臉的,它本是官府向民間買絹,卻不給錢,欠著,白拿的一種方式,這種稅按田畝均攤,任意索要,故而稱作和預買。

    這些稅種,全都在春秋兩租之外,交了田租,還得繼續繳納這些稅,否則官府追究,一直催促。

    除此之外,還有“支移”和“折變”也是挖空心思想出來的奇異事物,這裏李義沒說,權且不表。

    果然,李義的這句話一出口,聚在門外義憤填膺議論紛紛的村人們,立刻不敢作聲了,這些稅種,的確是朝廷明文規定,事實存在的稅錢,不繳納,於法無理,保正可以采取措施強行收取的,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見村人們噤若寒蟬,李義心中得意,罵一聲:“不識好歹的憨貨!”臉上的陰霾散去許多,他狠狠的看了一眼胳膊肘向外拐的長孫弘,低聲罵了一句:“等會找你爹尋你晦氣去!”也不理他,轉身開始喝道:“都等著幹什麽?動手哇!”

    一群地痞齊聲答應,揚起杆棒就要揍人,卻聽半空中又是一聲大喝:“且慢!”

    李義惱怒的扭轉臉,發現又是長孫弘在喊,不由得惱羞成怒,加重了語氣喝道:“二郎,這裏沒你的事,你跟著參合做什麽?”

    長孫弘心裏焦急,卻不敢過分鬧騰,強做笑顏笑嘻嘻的行個禮,踏前一步,向李義道:“義叔,這狗子是我的夥伴,平日也常來他家混個站門飯,狗子他爹娘待我又好,他家有難,怎會沒我的事?”

    李義怒道:“不管你跟他什麽關係,他家欠稅不交,即是犯法,犯法的事你個小孩子懂不懂?你爹是保正,可別因一時義氣幫了倒忙,義叔今天拿他家一點東西,正是為了給衙門裏一個說法,否則衙門清算,發現這一樁,來的可就是縣裏的衙役快手,那就不止拿東西這麽簡單,要拿人的!”

    說到這裏,李義提高了音量,站出去幾步,向著門外聚集的大批村人,中氣十足的高聲道:“衙門拿人,哪次不是抓回去打板子的?你們自己想想,打了板子幾個月下不了地,一些羸弱的,熬不過去抬回來死掉的也有,找誰哭去?收不到稅,我也難做,拿些東西去頂著,總好過衙門來人,是不是這個理?”

    門外的村人都是老實農民,哪裏懂什麽大道理,李義說的似乎又有些對頭,剛才還憤憤不平的人們頓時安靜下來,李義又搬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出縣衙門來,民不敢與官鬥,一時更是無人敢作聲。

    長孫弘也一時語滯,雖然明明知道李義這套話絕對在欺騙忽悠,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皺著眉頭沉默了。

    李義見無人說話,心情大好,連臉上的陰霾都散了不少,冷笑一聲,朝地上吐一口唾沫,轉過身去,惡狠狠的朝被一群痞子圍住的狗子三兄弟喝道:“還不放下家什!真要造反嗎?”

    三人咬著嘴唇,臉色發白,顯然被李義的話震住了,地上的狗子娘卻撲上去,抱住一個痞子背在背上的一袋米,拚命的朝懷裏拖,口中哭道:“義哥兒,這是我家最後的一點米,你拿走了,我們怎麽過呀?”

    “我管你那麽多!”李義不耐煩了,衝那痞子使個眼色:“你他媽的沒吃飯啊!”

    那痞子會意,掄起米袋子就砸到狗子娘的頭上,米袋沉重,將狗子娘一下砸到了地上,頓時頭破血流。

    見了血,狗子三兄弟立刻瘋了,一邊高喊著:“娘!”一邊衝過去,揮舞著手中家夥,與一群痞子打作一堆。

    院裏亂做一團,長孫弘也急眼了,這等暴戾場麵,讓他熱血沸騰滿心激憤,後世何時見過這樣的傷人奪財的情景?血湧上了頭,他抄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瞄準李義揚起手就要扔出去。

    手還沒掄圓,就被一隻大手牢牢從後麵拉住了。

    長孫豪那高大的身影從身後走過來,拿下石頭丟到地上,低低的說了一聲:“交給我吧。”

    走兩步,他回頭看了看長孫弘,眉眼間神色複雜,似乎在斟酌應該對兒子說些什麽,然後停了一停,他什麽也沒說。

    李義紅著眼睛,正在指揮對狗子三兄弟的圍毆,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情況,所以當一聲炸雷般的“住手!”響起時,他還沒有發現是誰在吼。

    “又是誰他媽……”他還沒扭轉腦袋,長孫豪已經來到他身邊,將他還沒說完的話梗在了喉嚨裏。

    “所有人都住手!”長孫豪站到院子中間,魁梧壯實的身軀像村西頭河邊那尊石塔般偉岸,所有人都要比他矮上一頭,不怒自威,一聲斷喝立刻讓喧囂嚷叫成一片的院子裏眾人都是一怔。

    “保正!”“保正來了!”院外的村民和院內的痞子都是一個聲音,混亂的群架立刻停了下來,人們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

    長孫豪掃視全場,目光落在了滿臉是血躺在地上的狗子娘身上,然後回頭看向李義,濃眉擰在一起,眼神淩厲。

    李義被他看得渾身一顛,這個外地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要論打架,這個院子裏的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長孫保正,你怎麽來了?”李義臉浮起一抹虛偽的笑:“正好,李大官人差我前來收稅,你也知道,村裏還差著縣裏不少稅厘,李大官人很著急,這不……”

    “他家的稅,已經清了大半。”長孫豪打斷他的話頭,麵無表情的道:“剩下的,這幾天就能湊齊,等時候到了,我自會來收。”

    “嗬嗬,話可不能這麽說。”李義皮笑肉不笑的抖動著三撮胡子,強製壓下心頭的不快:“我剛才看了,這家人連一文錢都沒有,拿什麽繳稅?”

    長孫豪盯著他的眼睛,瞳孔裏仿佛有火在燃燒,射出來的卻是冰冷的光,說出來的話毫無半分波瀾,卻仿佛似一股冷冷的寒流漫向李義:“我說了,我自會來收,你不需呱躁。”

    “你……好!你說的!”李義被他看得渾身發毛,隻覺那雙看似隨意的垂在腰際的拳頭隨時都會打過來擊在自己臉上,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發狠道:“收不上來,到時候我看李大官人那裏你如何交待!”

    他將布袍一拂,叫道:“把東西都放下,我們走!”一馬當先的竄出院門去,動作快得好像身後有鬼在追一般。

    院裏的痞子們對望一眼,慌不迭的放下手中物什,向長孫豪唱個喏,魚貫而出,連掉了一地的杆棒都不要了。

    狗子兄弟撲過去,手忙腳亂的扶起老娘,狗子爹過來哭著見禮,長孫豪一通安慰,門外的村人們也湧進來幫忙,收拾院落、把李義的人搶出來的東西搬回原處。

    長孫弘也進屋裏去,幫襯著狗子替他娘止血,作為現代人,他有一些醫學常識,發現狗子娘隻是皮外傷,方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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