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枇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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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金陵監獄出來之後,仲少想要回家,榮叔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仲少的要求。

    等到他們回到家裏時,別墅大門上貼著兩個大大的叉字封條在陽光下深深地刺痛了仲少的眼睛。

    在仲凡進去之前,已經把父母送回了s老家,短短一個月的功夫,家裏已經變得物是人非了。

    仲少走過去執意要把封條給拆開,殳鋒擺擺手示意小飛和榮叔讓他去做,他們三個呆在後麵沒有管仲少,現在他的心裏肯定難受至極。

    一個月的功夫,家境中落,心愛之人為之赴死,朋友離去,兄弟也為他進了監獄,這些事情生生地死拉硬扯著仲少的傷口,讓他血淋漓的傷口**裸的暴露在陽光之下。

    仲少撕開封條,榮叔過來拿著鑰匙開門,卻忽然發現門鎖已經被人給換了,仲少一臉苦澀的表情瞬間幾乎就要癱瘓在地。

    小飛看著仲少臉上的頹廢,走過來扶了一下他,伸手握住門鎖,用煙盒裏的錫紙瞬間就把門鎖給打開了。

    仲少推開大門,慢慢走了進去。

    那個躺椅,是她坐過的。

    以前夏天的時候,他會躺在上麵枕著她的雙腿,看著夏夜的星空,靜靜地聽著她唱歌。她的聲音很好聽,或許是他這輩子聽到過最好聽的聲音了。那時候仲少喜歡讓檸萌低下頭,因為她低下頭的話她的秀發就會落在他的臉頰上,癢癢的,很舒服。仲少會輕輕地嗅上一口,那種淡淡的發香讓他很是喜歡。

    那個秋千,是她愛玩的。

    從小到大,檸萌一個人不管是開心還是不開心,總會一個人靜靜的坐在上麵晃悠著,她的背後總是會有一個小男孩推著她。後來小男孩慢慢長大了,消失不見了。檸萌也就隻剩下了一個人,她會獨自坐在上麵,但是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推著他的人了。坐在秋千上的她,也隻能獨自回憶過去的時光。

    那個花牆,是她喜歡的。

    檸萌一直喜歡花草,所以家裏侍弄了很多的花草,那個花牆是她很多年前就開始種的。種子是仲少從殳鋒那裏不要臉地硬生生搶來的,不過他不會種,每次都會把花草弄死,檸萌每次都會心疼的不得了。她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她說花草也有自己的生命。可惜仲少不知道的,與花草想必,她更心疼他。

    觸景傷情。

    以前上學學到那些古詩,仲少總會瀟灑不羈的嘲笑到老師講的是不對的,然後說出自己的解釋,還說那些古人的悲傷什麽的都是狗*屁,但是現在或許他是真正領悟到了古人的悲傷。

    很多東西,別人說的再清楚都沒用,自己親身經曆過一遍,才會真正明白個中滋味。

    仲少拉開別墅的大門,慢步走了進去,大廳裏很多東西已經不見了,不過那張吃飯用的八仙桌還是在的。

    現在吃飯都是圓桌,所以很多人的飲食文化已經慢慢淡去了。

    在過去,請人吃飯光是這座位的問題就很有講究。仲少走過去伸手摸了一下八仙桌上那道深深的刀痕,心中滋味良多。

    家裏除了仲凡和苗郎,其他人還都不知道檸萌已經離去的事實,仲少現在每呼吸一下都能感受到身體被撕扯的痛苦,他要怎麽麵對家裏麵對世界麵對這個他接受不了的事實?

    仲少轉過身,慢慢踩著旋轉的透明樓梯上了二樓。

    “哢嚓——”

    仲少推開了自己的房門,裏麵的一切東西全都已經搬空了。

    健身房、儲藏室、鞋房、衣房、書房等到所有的房間已經全部被清空了,那些所有的記憶全都隨著物品而消失掉了,仲少想要抓住一些什麽,但是卻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麽的弱小,他什麽都抓不到,什麽也都得不到。

    仲少遲遲不敢進入一個房間,一個他日思夜想的房間。

    “哢嚓——”

    仲少輕輕推開檸萌的房門,慢慢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壁紙隻有淺粉色、天藍色和純白色這三種顏色,檸萌屋子裏的東西沒有搬走完,整個房間都被弄得非常淩亂。

    仲少走過去坐在床頭把一個o的貓咪玩偶拿起來放在一邊,心中情緒複雜到了極致。

    她喜歡貓咪,他一直記得。

    她喜歡檸檬,他一直記得。

    她喜歡一切,他都一直記得。

    可能是房間裏長時間沒有通風,空氣不是很好,而且有一種血腥的味道。

    仲少起身走到窗前打開了百葉窗,忽然就看見了院子裏的那棵枇杷樹。

    小時候檸萌在蕩秋千的時候,仲少總會朗讀背誦著一篇古文,裏麵講到了枇杷樹,檸萌想要見到枇杷樹是什麽樣子,於是有了後來仲少他們兩人一起種下了那棵枇杷樹。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仲少轉過身子,忽然看見了牆角處那隻已經幹癟了的白貓屍體。

    那是檸萌最喜歡的貓咪,它現在就靜靜地躺在那裏,頭部塌進去了一塊,看樣子應該是那些人來這裏搬東西的時候用重物砸中了它。

    鮮血染透了貓咪白色的身體,原本可愛的它現在是如此的醜陋與血腥。

    仲少在梳妝台前坐了下來,不敢抬頭去看鏡子裏麵的自己。

    拉開抽屜,仲少看到裏麵有封信,心裏猛地一驚的同時把它給拿了起來,看到第一行字,仲少便立即流下了眼淚。

    “哥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或許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如果最後的結局是我從火山上一躍而下,那麽你在青銅鏡裏看到的東西哪怕再不可能,你也一定要相信。”

    這封信的前邊字跡非常工整,最後幾句話卻寥寥幾筆收束全文,看起來當時檸萌寫信的時候恰好接到了仲少的電話,所以最後隻寫了一句詩。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那一天,仲少蹲在牆角裏哭了整整一天。

    他的懷裏抱著檸萌的戲服,淚水浸濕了刺繡。那個清秀出眾的女孩仿佛活了過來,站在他的眼前像第一次他從死亡峽穀回來時為他唱起了那淒涼悲慘的《霸王別姬》。

    “大王!”

    再叫一聲。

    大王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