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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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吃完飯洗好碗,就該談正事了。

    田小森問:“阿希,你有戶牒或者身份證明的文書嗎?”

    希爾斯不動聲色道:“我沒有你們本地的身份證明。”

    田小森明白了,“你們西域的文書呢?”

    希爾斯起身,走到床邊,搗鼓了會兒,拿來一個紅棕色的小本子。此時日落西山,田家不舍得點燈油,室內昏暗,田小森自然是看不清希爾斯做了什麽的,本子的模樣還要特地湊到窗外去看。

    “西域的東西好精巧啊。”他由衷讚道。黑色的封麵是皮料做的,反麵看像牛皮,正麵卻像壓平的魚籽,籠罩在夕照裏皮料璀璨奪目,如同啟明星落入了傍晚的漫天紅光中。

    摸起來份量足,細膩緊致有肉感……田小森賣山貨在別人家摸過一些皮料,沒有一件比得上阿希這份的矜貴。

    翻開本子,裏頭隻有一頁紙,不像宣紙、也不像草紙,倒有點像布,很精致,也看不到縫線黏貼的痕跡。

    紙上幾乎全是他不認識的名字和字符,唯一看得懂的是西域的蝌蚪數字。

    這樣可不行,田小森直犯難。

    希爾斯完全沒有顧慮,說:“把你的戶牒拿出來。”

    田小森不疑有他,阿希那麽矜貴的文書說給就給,自己的還怕什麽看。兩份文書放一起,真是千差萬別。

    田小森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文書。”

    希爾斯麵無表情,“我可以做出跟你一模一樣的戶牒。”

    田小森吃了一驚,“萬萬使不得!”

    希爾斯挑眉,田小森被番薯噎住似的,語塞半天,“偽造文書是大罪,被逮到了很嚴重的。”

    希爾斯在桌旁坐下,翹起腿,托著下巴,耳尖微動,“那就是你有其它辦法了。”

    田小森被他看得羞窘,他見識不多,隻知道胡人們隻要有自己國家的身份文書和本地人手實,住上三年就能拿到本朝的戶牒,沒戶牒期間,有自己的身份文書就不怕被當黑戶和流民。

    “我明天去問問裏正。”

    “哎喲!你家到底攤上什麽人物了啊。”第二天裏正一見這本子就被震住了,怕是波斯國的皇族都用不上這樣的好東西。

    裏正敲敲煙筒,“你把手實寫好,先這麽著吧,有這本子你們就省去很多麻煩。就不知道這位希什麽的人物打哪來的,將來換戶牒可能要費點勁。”

    田小森鬆了口氣,這才露了個笑臉,“加把勁,萬事不怕有心人。”

    裏正樂了,“好好好,知道你識文斷字。你阿婆教得好,比鄰村那什麽蠢秀才好。”要不是後來種種因由,讓她給村裏孩子教學識,那是多大的好事。

    可惜啊,可惜。

    誰都道陳阿婆和田小森可惜可憐,田小森自己卻不這麽認為。

    他這會兒衝勁大著呢,甜豆長勢良好,田裏雜草不多,在希爾斯的指導下,澆水也掌握了最合適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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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黎大姐買的布和菜籽也回來了,他迫不及待地先給希爾斯做起了衣服。

    別瞧他是個大男人,手上的針線活當真不比女兒家差,這全歸功於陳阿婆的好手藝。

    自打田小森會穿針引線就包辦了家裏的各種縫補活兒,隨著年紀增長,陳阿婆眼神漸漸不好,她唏噓自己的女紅曾名揚十街八巷,如今隻能埋沒。

    小小森就說,阿婆我學!

    陳阿婆訝異極了,慈祥道,男子漢怎麽可以學這種女孩的東西?

    小小森沒有玩伴,不合群,從來沒有什麽性別該做什麽事的概念,在他看來,阿婆就是女子,卻事無巨細都親自操勞,既然阿婆可以做男人搬搬抬抬的活兒,自己怎麽就不能學針線啦。

    陳阿婆說不過小小森,甚至還覺得很有道理。本朝男兒身都可貴為皇後,學點針線活怎麽了?

    於是田小森就成了水洞村唯一一個,也是第一一個擅女紅的男人。不過他很低調,從來沒往外顯露過最精湛的手藝。

    如今做幾身衣服,自是不在話下。

    希爾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趴在床上爬上爬下,他身量高大,裁布都特別大工作量。

    “有趣。”一堆原始布料在對方手中成形,希爾斯口中蹦出兩個字來。

    田小森正縫到褲襠的位置,把針尖往頭發裏蹭了蹭,挺高興地說:“這種衣服多簡單呀。等以後我們有錢了,給你用最好的布料,繡最好的樣式。”

    “你呢?”希爾斯突然道,他臉上的表情很淡,似乎這個問題隻是隨口說說而已。

    “我?”田小森聚精會神著,回道,“我還沒想呢。都可以,我不挑,穿得舒服方便幹活就好了。”

    事實證明,田小森做衣服的本事相當不俗,希爾斯換上新衣,頓時感覺手腳都自由了,肩膀腰部等各個部位都合體舒適,針腳細密,可以說很有水平。

    這次布料買得多,田小森給他做了三身長袖薄的,兩身厚的做好了麵,裏子和棉花待有空時慢慢絮,鄉下男人也不愛穿什麽裏衣,幹活不方便,褻褲倒是要有,田小森用最好的料子做了幾條。

    希爾斯穿得舒服,田小森看著心裏甜,皆大歡喜。

    田裏的豆苗長高很快,等它抽蔓,靠自己的力量快立不起來的之前,田小森連忙進山砍竹子,這回希爾斯幫了大忙,他手長力氣大。

    砍竹子,破竹杆,分竹篾,有條不紊速度飛快。他左手一摟,右手一抽,直接把田裏要用的竹竿送到了田埂邊,搬那麽重的東西,連汗都不出一滴。

    田小森則負責將竹竿交叉綁好,插進地裏。

    最初他不懂章法,不但割傷自己的手,支架還立不穩,東倒西歪。

    希爾斯憑著自己對這類爬藤作物的印象和自己作為精靈的直覺,三兩下做出了最好的結構。

    “手。”田小森的手指上割了挺長一道口子,聞言心寬道,“沒事,地裏刨食的不嬌氣。”

    希爾斯卻不聽他的,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他將田小森的手抓了過來,攢在掌心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輕吹一口氣,“好了。”

    田小森當他這是哄人,紅了耳根卻沒放心上,直到再一次割到手,才發現先前的口子真的不見了。

    ……西域人,好生厲害!

    外出跑商的梅姨這些天終於回到了鎮上,第一時間就是去種了甜豆的個個村子查看。

    不看還好,一看心都要滴血。

    “全都浪費了!竟沒有一家成事的!”她氣得砸了一套茶杯,旁邊貼身丫鬟綠芽忙給她順背寬心,“夫人寬心,我們還有一家沒去呢。”

    梅姨瞬間坐直了身子,“對,還有田小森。”

    綠葉忙附和,“他做事穩妥,人又老實,伺候莊稼時尤其精細。”

    梅姨道:“對,我還指了最有經驗的陳老去教的,陳老呢?還有阿貴那臭小子,又到哪裏躲懶了。”

    阿貴正伺候陳老換藥,一聽夫人傳喚就明白事兒終究還是來了。

    梅姨見了他,探頭往外看,剛才氣得沒完,臉上餘怒未消,“陳老呢?”

    阿貴皮都繃緊了,“他摔傷腿,在自己屋裏歇著。”

    綠芽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果然,下一刻便聽到梅姨問:“什麽時候摔的?”

    阿貴哪敢隱瞞,隻好將事情來由吐露得明明白白。

    好啊!梅姨頓時怒發衝冠,“還道你機靈!怎地讓個鄉村流氓痞子欺負到頭上都不知反抗!啊?還有你說說,教給田小森都是些什麽東西,聽你的他能種出來嗎!”

    綠芽和阿貴早已熱汗滿身,卻動也不敢動。

    梅姨為人雷厲風行,從不苛待下人,但做錯事她也絕不姑息。阿貴最錯有兩處,一是不該讓那混子欺負了陳老,還不討回公道,梅姨多護短的人,尤其陳老德高望重本事大。

    二是不該自信滿滿地去傳話,應該回來找另外的師傅去教。

    梅姨扶著腦袋,頭疼得不行,“你們可知這些豆子花了我多少銀兩。”

    找的都是來往多年很熟識的農家,哪個不是種地老把勢,誰能料到連苗都難得。

    她,她心疼啊!

    事到如今,她對田小森那一畝三分地也沒指望了。

    阿貴在這戶人家裏長大,從未出過那麽大的岔子,哭得像個小孩,陳老見了,倒不如他那麽喪氣,說道:“你這孩子喲,那田家小子的地還沒見著呢,就認著虧啦?”

    阿貴哭得一抽一抽,“梅姨說的……”

    陳老道:“她打小就急性子,你聽我的,先去田家看一眼不遲。”

    “陳老你為什麽還覺得他可以種出豆子啊?”

    “他啊,有靈性。”

    阿貴不懂什麽叫靈性,大抵是指那對尖耳朵吧。反正陳老吃的鹽多過他吃的米,聽他總沒錯了。

    於是騎著小驢偷摸進村探尋一番。

    這一探,他的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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