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劍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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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蘇青雖依是一張冰冷麵孔,卻是緩和不少,這才終於有了些美人模樣,“我會劍,不會刀。”
陸三川已嚐過浸了烈酒的唇膏,自然不會再對美色有任何興趣,隻是一心想著變強,“那便教我練劍!”
蘇青眼睛眨了一眨,正要答應,忽道:“我為什麽要教你?”
陸三川也不管她說什麽,走去施博勻身旁,撿起一柄長劍。施博勻被捅了心窩,鮮血不斷湧出,鋪了一地。他全然無所謂,握了劍便折身走出屋外,丟下一句“開始吧!”不顧蘇青說了什麽。
蘇青隻是望著他,見他走出門外,才懶懶地邁了幾步。
陸三川右手有傷,不便握劍,便將劍換到左手,向蘇青望去。蘇青隻是說道:“先刺一百劍。”
他便兩腳張開,緊腰鎖胯,舉劍而刺。每刺一劍,便想起往日曾經。他十歲之時,陸本熾要他練刀,他不肯,陸本熾雖不責怪,眼中失望頗深;他十二歲之時,袁啟明送來一本《畫劍錄》,陸本熾見他讀得津津有味,再次勸他練刀,他仍不肯,陸本熾隻是歎了一口氣;他十四歲之時,袁啟明送來一本《天狼刀法》,他比劃著玩,陸本熾遞來一把木刀,他搖了搖頭。
十天之前,陸本熾為保他性命,與敵同歸於盡。
第一百劍刺出,卻惹了兩行眼淚。
蘇青隻是倚在門上,靜靜地望著他,見他多餘動作甚多,本欲提點,又見他神情嚴肅,似有所思,便未開口。直到他奮力刺出第一百劍。她張開嘴,卻見陸三川流下兩行無聲清淚,心中一疼,便講不出話了。
“然後呢。”陸三川道。
蘇青這才去到他身旁,抽劍向前刺出,劍速甚疾,一麵說道:“出劍而刺,握劍要穩,肩、肘、手一線,則劍出如虹。”
陸三川收了悲傷,全神貫注,提劍而刺,雖做不到三點一線,劍身卻是毫不顫抖,十分堅決。這一劍,刺破往日的軟弱與妥協。
蘇青忍不住一聲讚歎:“好!”
陸三川凝神聚力,雙眼望著遠方的殘屋破瓦,緩緩收回劍,忽然又刺,卻聽得“铖”一聲劍嘯。他不知劍嘯為何物,隻知手中長劍莫名叫了一聲,轉過頭,一臉茫然地望向蘇青。
蘇青卻是瞠目結舌,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陸三川。隻有劍術至高之人,使劍之時才會伴有劍嘯,而眼前看似文弱書生的陸三川,加上方才的練習,不過刺了一百餘劍,竟能引得劍嘯。“你...再刺一劍。”
陸三川便提劍再刺,全然無聲。
原來是我聽錯了嗎?蘇青望著陸三川手中長劍這樣想到。
日漸東升,將至巳時。
蘇青抬頭望了一眼碧藍天空,說道:“我還有事在身,且先離去了,今日你便在這,練習刺劍。若倦了累了,回屋休息便可。”
陸三川緘默不語,心中隻有練劍。
第二個一百劍。
第一劍出。記起童奇肆無忌憚的嘲諷與不可一世的張狂。
&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第二劍出。記起薑恩言的人麵獸心,放火燒了陸宅。
第三劍出。記起陳枳安,為奪刀譜不擇手段,甚至連好友都騙。
第四劍出。記起袁啟明,假仁假義,將陸本熾恩情全然拋之腦後。
第五劍出。記起魏無旗,不顧仁義道德,將縱火之罪扣在自己頭頂。
第六劍出。記起施博勻,陰險狡詐,為取得自己信任,接連設局。
第七劍...
他心中怒火愈盛,伴著一聲喝叫,長劍向前急刺而出,劍嘯複至,“铖”的一聲響過。他全然不顧,隻將全身力氣匯於左臂,反複刺劍。
直到午時,陸三川刺了兩千餘劍,左臂已是軟綿綿的,五指僵硬,再也握不住劍。他隻好將劍交與右手,走回屋中,撿起劍鞘收了劍。
施博勻與蕭玉笙屍體依在,地上的血跡彌漫更開。
陸三川對於蕭玉笙,雖是傾慕她的貌美,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即使這個女人目的不純,仍是難以忘懷。而施博勻,畢竟助他逃出袁宅。
他歎了一口氣,不忍二人死無所歸,將二人安葬在屋後,而後回到屋中,掃清血跡,又吃了些冷掉的包子,燒雞。吃得多了,難免口幹舌燥,他取了燒酒,大灌一口,燒酒甚猛,入喉即焚,卻正合他心意。
“啊!”他長吐出一口氣,大叫道,“爽!”
一壺燒酒下肚,他醉得不省人事,坐在椅上又哭又笑又大叫,折騰許久,終於累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醒來之時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他茫然四顧,見蘇青已在,坐於桌旁擦拭長劍,問道:“你來多久了。”
蘇青斜眼瞟過,麵無表情地道:“沒多久。”
陸三川知她不喜費舌,也不多問,正要下床,左臂卻是異常酸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蘇青道:“你昨日用勁過度,今日難免酸痛。”
陸三川“哦”了一聲,右手捏推左臂片刻,雙腳下地,插入鞋中。
蘇青又道:“陸本熾死了。”
陸三川身子僵了片刻,將鞋套上,走到桌旁拿起佩劍,“我知道。走吧。”
蘇青終於轉頭,望向他背影,問道:“去哪?”
陸三川道:“練劍。”
蘇青道:“不去看看嗎?”
陸三川低下頭,失神落寞地望著腳邊殘留的血跡,“我不知道他葬在哪裏。”
蘇青道:“桃仙穀。”
陸三川轉過頭,不明她此話何意。桃仙穀離江洲相距二百餘裏,陸本熾怎會葬在那裏。
蘇青道:“那晚,錦江七蛟去到江洲尋仇,並未將他殺死,他奮力衝出重圍,卻也身受重傷,便隻好去到桃仙穀尋桃仙醫醫治,今日才放出消息,說桃仙醫回天乏力。”
陸三川得知陸本熾衝出重圍,喜不自勝,重抱希望,又聽蘇青說“桃仙醫回天乏力”,雖然已是意料中的結果,仍如摧心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肝,閉上眼,痛苦地呻吟一聲。
蘇青見他不答話,也便不再開口,隻是靜靜地望著他背影。
沉默半晌。
陸三川才睜開雙眼,望見右手綁在虎口的蝴蝶結,和那柄刀柄沾了些許鮮血的長劍。他向前邁出兩步,將劍倚在門框,左手捏住蝴蝶結用力一扯,將包著手掌的紅布扯去。掌心傷口已然結痂,鮮豔不減,刺痛雙目。
“帶我去桃仙穀。”
二人走至豎碗村村口,正有一匹馬拴在殘破的木牌坊柱上。
蘇青走去解韁繩,陸三川則走到木牌坊前,仰頭望去,“豎碗村”三字朱漆盡剝顏色慘淡,一如豎碗村現在模樣。
“正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蘇青牽著馬走到他身旁,輕聲說道:“走吧。”
他轉過身,見僅有一馬,不禁疑惑地望向蘇青。蘇青臉頰微微發紅,為掩窘迫,轉過身去撫摸馬脖,解釋說道:“你左臂酸痛無力,右手有傷,如何禦馬?倒不如我們二人同騎一匹。”
陸三川不願再與女人過度親密,嚴詞拒絕:“男女有別!我雖有傷在身,我們慢慢趕路便是。”
蘇青稍有不悅,撫著馬脖的右手愈加快速,聲音也愈加短促:“眾人皆知陸本熾死在桃仙穀,定會蜂擁而去,等你到時,指不定會有多少人埋藏在桃仙穀,危機重重。”
陸三川道:“那又何妨?以我肉軀,抗衡世間的所有不公!”
蘇青轉回身,柳眉倒豎,握住劍柄一提,將劍抽出三寸,露出閃亮劍身,厲聲命令道:“上馬!”
陸三川隻得乖乖上馬。待坐在馬背,才知蘇青所言不假,左臂無力,連韁繩都握不住,右手有傷,雖能握住韁繩,稍一用力便疼痛難忍。
蘇青坐在他身後,雙手自他腋下穿過,抓緊韁繩,腳跟一踢,駿馬揚蹄狂奔而去。
赤壁東城門之外,群山疊嶂,萬水環繞,風景甚是了得。桃仙醫便是看中此地風水絕佳,安居在其中一條山穀之中,取名桃仙穀。
桃仙穀有九溪穿過,條條清澈見底,香甜可口。桃仙醫便以九溪之中八水做為藥引,另一水則做生活之用。八水製藥而一水生活,足以見桃仙醫對於醫學之癡迷。
皇宮有禦醫為皇家貴族把脈治病,民間有郎中太夫為百姓祛傷化痛,江湖之中,則以桃仙醫為尊。若有小傷小病,尋郎中大夫便可,如遇疑難雜症,則必要桃仙醫醫治,畢竟無人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江湖中人嗜血好殺,狂放不羈,對於桃仙醫卻也是恭恭敬敬。畢竟人生無常,倘若惹惱了桃仙醫,萬一哪天自己身患絕症而桃仙醫不肯醫治,豈不是隻能坐而等死。
好在雖然桃仙醫藝術超群,有妙手回春之能,並不目中無人驕傲自大,不僅溫文儒雅彬彬有禮,脾氣還十分的好。因而江湖之中無人不尊敬桃仙醫,每進桃仙穀,必定收刀藏劍,客客氣氣。假使一對仇人在桃仙穀相遇,也絕不會放開手腳大肆廝殺,反而麵帶微笑相互敬重,一旦走出桃仙穀,迅速變了麵孔,揮刀舞劍非拚個你死我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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