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漢坐在病床旁時可以透過窗清晰地看到夜空中整個月亮的輪廓。

    他還記得一天前直升機掠過太湖的夜空，皎潔月光灑在機艙和整個大地的美麗情形。

    病床上的祝幼儀在經過部隊專業的醫生處理之後已經沉沉睡去，那長長的睫毛早已不再顫抖，均勻的呼吸與窗外竹林被風吹過的濤濤聲讓整個房間顯得萬分安靜。

    這份安靜下秦漢甚至能察覺到整棟建築裏其他人的心跳，那些心跳正在銳化裏產生微小而多樣的漣漪與回響。

    秦漢喜歡安靜的黑夜，喜歡這種安寧而盡在掌控的感覺。

    遠離槍聲、複生者、戰鬥和喧囂的人群讓他有時間去思考整理目前為止發生的一切。

    月亮依然清晰的掛在窗外，增強的視覺隻要加注精神力可以看到月球表麵的巨大環形山與月海。

    月球不過隻是是反射太陽光而已而且反射率還很低，可為什麽來自美利堅的數據以及華江的實驗都證實了月光與太陽光的效果。紫外線顯然也對複生者有抑製效果，疝燈的光還要遠遠強於紫外線，可是柔弱的月光卻產生不弱於前兩者的強大效果。如果水鄉的月亮沒有被烏雲遮蔽，沒有大霧是不是祝幼儀就不會受傷。

    秦漢沉浸在思索之中。

    目前他們已經身處太湖邊上的一處隱秘的軍營建築群，所有人尤其是祝幼儀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與保護。

    這處不大的醫護建築處於竹林的包圍中，遠處則是風伯陣列依然矗立在湖邊的黑色巨塔，如同一排巨人士兵沐浴在月光之下。

    第一次在現實中而不是在屏幕中看到這人類文明的巨大建築時每個人都是震撼的。不同於拉斯維加斯沙漠上的伊萬帕太陽能電站，組成風伯陣列的巨塔外觀看起來似乎笨拙而暗淡。然而秦漢親眼目睹過這些巨塔運轉之時匯聚的光亮與熱量，那是遠遠超伊萬帕電站的；更不要說風伯陣列這零號主基地與其他基地不同的預案與路線組合，那是能夠操控天氣的力量與智慧。

    這些巨塔在完成第一次任務之後就停止了運作，但是隨著人類社會新的紀元到來誰也不能預計風伯陣列何時會再次運行。

    美利堅的核電磁彈埋葬了包括總統丈夫在內的眾多歐美政要，在美利堅全境陷入黑暗與恐慌後，g20剩下的19國決定派出代表匯聚在華江市共同協商應對措施。此時的世界已經處於秩序劇變的特殊動蕩時期，即使是少數有實力的大國也隻能維持相對基本的秩序與社會生產，混亂早已從一片黑暗的美利堅傳導到全世界每一個有現代電子產品的角落。但是在人類現代文明史上如此重大的時點，超級大國們依然沒有找出真正的對手。

    祝經緯被征召進剛組建的華江戰時建設與治安委員會，即將在華江周邊協商的新的多國機製需要戰時治安委員會的存在，市區裏專門應對複生者的建築也需要加速建設。

    在緊密布置之餘祝經緯與秦漢等人取得了聯係。

    對妹妹極為關心的他立刻做好了相應的安排，等待祝幼儀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轉回醫療條件更好也更安全的首都周邊基地，而在太湖邊的另一隻部隊也開始根據秦漢提供的傑克老大與那個d.s.組織著手進行調查。

    在秦漢在整理所有歸納性的信息時，銳化世界中的某一點的漣漪與物體振動的回響突然有了變化，秦漢隨即捕獲到一側注視自己的那道熟悉目光。

    銳化在他轉頭之前就將月夜中那雙純淨的眼睛呈現在腦海中。

    安定而美麗。

    醒過來之後的女孩不想打擾影響秦漢思考，隻繼續保持平緩的呼吸看著坐在床邊的秦漢，直到微弱月光中的秦漢轉過頭看自己。

    能夠自然不移動開目光的相互凝視是關係融洽到一定深度的體現。

    “秦漢，我餓了。”

    沒想到黑暗中打破沉寂的是這麽一句話。

    “我去給你熱一點飯吧。”

    祝幼儀卻輕輕搖頭。

    “我要吃薯片。”

    她在微弱的光亮下指著床邊的一罐薯片，那是艾麗範寧白天從小背包裏拿出來的。

    當秦漢將打開的薯片準確地遞向躺著的祝幼儀時手指觸碰到了祝幼儀的手背。

    祝幼儀停了一下，才將手和薯片一起收回。

    “外麵冷，你也躺下蓋上被子吧。”

    可能是感受到秦漢手指的溫度，幽暗裏拿著薯片的祝幼儀關心地對秦漢說。

    窗外依然有風過竹林的嘩嘩聲，沒有暖氣的南方在一月份寒夜似乎室內也有絲絲寒意。

    秦漢鬼使神差地躺在這張不算窄小卻也不算寬大的床上。

    整間屋子又重回安靜，窗外竹林的濤濤聲也變得更大了。

    幾分鍾的安靜之後，還是祝幼儀先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她吃了一片薯片，清脆的聲響回蕩在空氣與銳化的感知中。

    “現在要是有老幹媽配薯片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自己笑了，望著幽暗的白色天花板解釋著：

    “出去之前我倒從來沒見過也沒有吃過老幹媽。但當我到加拿大之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會用老幹媽配很多食物，披薩、薯片、麵包、雞腿你想到的想不到的都試過和老幹媽搭配起來，回想起來味道還挺不錯的。”

    秦漢沒有這樣的經曆，隻是安靜地聽她說。

    “為什麽你的水性這麽好？”

    祝幼儀將話題帶回秦漢身上。

    她不願意回憶手術室的場景，但是她聽說了昏迷之後發生的一切、也對秦漢離開醫院取疝燈的經曆很有興趣。

    “帶我長大的爺爺大半輩子都住在同一個名為小孫莊的村子裏，但他上樹下水什麽都會。爺爺能手上拿著幹衣服踩水過河，多深的漁網纏在河底都能撈上來，因為姓孫所以鄉鄰都稱呼他孫猴。”

    秦漢頓了頓，繼續補充：

    “爺爺教會了我不少，遊泳、織魚網、釣魚和捉野兔。現在想來童年真是我最開心無憂的一段時光了。”

    不知是否因為身處最喜愛和放鬆的黑暗環境中，秦漢的話變多了起來。

    原本不對他人的想法與話語做判斷與駁斥是一個生活中很好的防禦姿態，身世特殊的秦漢在過去多年的成長環境中已經養成這種緘默與傾聽的習慣，甚少主動表述自己的經曆與情緒。

    “真羨慕你的童年，我的童年沒有這麽多樂趣，”

    祝幼儀的眼睛在黑暗中有些亮晶晶的，她此刻的精神比白日裏還要好得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