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發生的變故太多，剛從美利堅驚變的巨大影響中些許緩過來的人就在短時間內再次遭遇直接作用於身邊的巨大衝擊。進入候機樓之前有電磁脈衝攻擊與滑出跑道的飛機可以暫時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但是當一切喧鬧忙碌隨同幸存者回到建築與客機燃燒的火焰熄滅，重歸於黑暗與安靜中的人群才終於精力思考如今麵臨的境況有多惡劣。

    肉眼所及一切皆是黑暗，建立在微電子與電氣化的現代文明不過一秒便被拉回了19世紀。

    建築裏的人群似乎正因為電力能源網絡的破壞與照明的缺失變得謹慎而安靜，每個人的咳嗽與移動位置發出的悉悉索索聲在空曠的建築裏清晰地讓人感到不適；一些蠟燭點燃維持有限程度的照明，空曠的建築裏隻有不同區域圍繞星星點點光亮聚集的人群；駐紮在這裏的軍人們沒有能夠獲得即刻的聯係，雖然有紀律約束但焦慮已經開始在一點點擴散。

    原來的研究人員已經抽調回光明島，現在還留守華江機場的士兵並不算多，正在幾個士官的帶領下守護著這遠離市區的機場。雷子似乎與很多軍人都很熟悉，不停有相識的戰友打招呼，也有不熟悉的普通士兵向這個皮膚黝黑軍銜卻不低的雷虎匯報。隻是無論那邊還是沒有取得與光明島的聯係，最新一條發給祝經緯的信息也沒有收到回複，這讓雷子也按耐不住內心的焦慮，帶著身邊幾個特戰旅的戰士向下層走去。

    這邊秦漢幾人所在的區域則是一處鴨血粉絲店，剛才這個航班的幸存者也圍在周圍。

    蠟燭立在居中的數個桌椅上，在沿著燭芯燃燒時時而爆出一小豆明光再暗下去，在這明滅的昏暗環境下，圍坐的幸存者們都好奇地注意著這邊明顯有別於其他人的秦漢數人。

    不同於其他剛從驚懼與倉惶中逃離的乘客，以黑發青年為中心的一群人顯得相當平靜。在航班上受傷的幸存者已經被統一安置到下麵一層有軍醫與醫護人員的區域，而這群人中卻有一個中國姑娘躺在簡易的行動床上，一對金發母女正靠床並用中文小聲和這個姑娘說話。

    而讓他們好奇的還有那坐在幾人一旁卻保持一定距離的黑發空姐，尤其航班本身的機組人員在機長副駕駛死亡後都聚坐在一起，此刻卻發現來自韓國的女同事不知為何一個人跟著。國際航班裏的本是多國空乘，所以幾個亞洲與歐洲空乘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與這個來自韓國的說話，但是在當下的情形裏傳統的公司與社會已經無法再維持最低程度的運轉，她們很快將重心放在自己的安危與下一步的打算。

    秦漢的銳化沒有關注周遭的一切，他在低頭研究祝經緯給的手機，並發現互聯網不出所料地徹底癱瘓。

    雷子這時匆匆趕來，在他進入視線之前秦漢已經聽到並感受到金屬外骨骼在跟隨與放大雷子的力量，是一身黑色的第二代羽級外骨骼。

    “祝小姐，秦，恢複通訊了。”

    雷子壓低聲音，對人群邊緣的秦漢幾人低聲地說。

    “東部地區地表以上都被波及到了，西部地區情況情況則好很多。本來光明島對於電磁脈衝有所準備，但關鍵的問題在於太湖基地，即使之前對能源係統做出了相應的改進，但是攻擊還是在工作完成之前就到來，以至於目前的風伯陣列完全無法運作。”

    秦漢與雷子一同經曆過光明島的風伯陣列初戰，此刻不由得轉頭看候機樓巨大玻璃外沒有城市人造光汙染的的夜空，月亮正柔柔地為上百年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進入黑夜的土地奉上不多的光華；而原本在風伯陣列順利運行之後，由黑色巨塔改造的太陽塔本已經在華江地表開始建設，此刻也一並戛然而止。

    “已經運輸過來的一批外骨骼収置於電磁屏蔽的區域，數量剛好夠武裝一個排的兄弟。現在聯合指揮中心的意思是風伯陣列重要性最高，所以華江的秩序隻能抽調各個經恢複聯絡的人員就地進行組織，不過穿上羽級骨骼之後足夠跑上一整晚，而且速度正是我需要的。“

    他解釋著，然後拿出一係列的武器給秦漢，

    “祝家妹子與阿曼達女士靠你照看了，我已經和這邊的士官打過招呼給你一定的指揮權與行動自由。”

    經過在光明島機庫與複生者戰鬥以及板寸頭在水鄉的見證雷子對秦漢的身手有著充足自信，此刻留守在行動不便的祝幼儀與尚且年幼的艾麗範寧身邊守候當真最好不過。

    “一切順利。”

    秦漢對雷子說。

    不管是他還是祝幼儀甚至小艾麗對於這個皮膚黝黑的開朗漢子心中都是充滿好感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然後轉身離開安靜而清冷的候機樓這一層。

    身穿灰色冬季軍裝的雷子在裝備上黑色羽級外骨骼後離開的背影顯得淩厲而有安全感，這讓鴨血粉絲區域這一大片人在燭火中伸長了脖子。其中從迪拜轉飛來的歐洲人麵對寄人籬下的情形保持著緘默但一直在默默地關注，而歸國的華人倒是毫不掩飾好奇地觀察著這認識駐守軍人的特殊組合，不過他們距離秦漢幾人尚且有一段距離沒能真正聽清對話的內容。

    聽到內容的是一旁的韓國空姐。

    那個軍人帶人走了；形式不樂觀；軍人交給了青年部分指揮權；身邊幾位似乎很重要。

    這就是此刻眼睛發亮的金貞賢根據信息得到的結論。

    有些俏麗的小空姐坐在這裏自然是為了穿著軍裝的軍人。她已經見到西歐與中東多處出現的複生者與動亂的社會；對美利堅發生的驚變與一秒鍾就將全美帶回19世紀的核電磁脈衝更是印象深刻。所以當真正麵對突如其來的黑暗與航班九死一生帶來的恐懼驅使她下意識隻是想跟著穿軍裝的共和國衛隊軍人，隻可惜軍人讓幸存者們都坐在相應的區域裏，她便自然地坐在了軍人同行的一隊人旁。

    阿聯酋航班空乘給空乘製服的紅色帽子配合了紅色的小高跟。

    空姐看著自己自杏仁色套裝裙子裏彈出的一雙細腿有些滿意。她整理了絲襪與裙子，將紅色高跟鞋磨髒的一麵貼地，纖柔地彎腿將高跟鞋光滑鮮豔的一麵朝上。要是自己的手提包在身上就好了，還可以整理自己紅色的帽子與補補口紅。

    韓國空姐這麽想著看向前麵不遠處的幾個人，卻發現對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冬天空曠的候機樓裏越來越冷，沒有串流不息的人群也沒有眾多餐飲與商品的運營者，中央空調在更是在電磁脈衝的一瞬間就徹底失去作用。僅僅隻穿著單薄製服套裝的空姐已經離開生死關頭腎上腺素泵張的時刻，體溫在寒冷的環境裏開始下降。

    有些瑟瑟發抖的空姐抱起雙肩，腿更加靠近身體。

    恐懼已經逐漸遠離大腦的低級情緒區，掌控理智與思考的大腦皮質重新獲取了掌控權，韓國空姐在大腦恢複運轉之後有些慶幸自己跟著本能行事。自己的大好青春可才剛剛開始，世界卻開了這樣的玩笑，她要回韓國，她要回仁川，可是她又能做什麽呢？作為機組人員搭乘這一班航班已經耗盡心力，誰會想到就恰恰在華江遇到了電磁脈衝。空姐重新看向了精壯軍人離開的方向，那裏自己同一機組其他同事圍聚在一起，她這時開始覺得她們或許會比自己可憐得多。

    眯著眼睛繼續盯了目標背部三十多秒，她起身小步向前走去。

    幸存者中一個男士看到了起身的空姐脫下大衣要給她披上卻被女人拒絕了。她依然保持著瑟瑟發抖而又楚楚可憐的低頭模樣來到秦漢身後。

    咬咬下唇，她小聲說：

    “謝謝你們，我叫金貞賢。”

    秦漢早在空姐起身的時候就感知到她紅色小高跟踩在地上的動靜，但秦漢聽到她用英語介紹自己的第一反應卻很是冰冷——這個女人是懂中文的，一開始中文和她說話沒有用以為她是韓國人不懂中文，不過直覺與精神力告訴自己這個看上去嚇傻的小空姐聽懂雷子和己方對話的。

    ”說中文。“

    秦漢不含敵意卻也不容置疑地說。

    祝幼儀與阿曼達也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收拾的窈窕俏麗的空姐。

    ”我，，我叫，，金貞賢。“

    空姐像艾麗一樣結結巴巴起來，本來已經放下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口，用中文擰巴地說完自己名字之後已經緊張得連下麵要說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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